二十九 分手
小庄在宿舍里躺了两天,孟仕钊给她发过消息。他应该是真的以为那一晚他们睡过了,问小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说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
叶观理去了深圳创业,小庄知道。刚巧在不久后看他发了招聘实习生的消息,她和叶观理联系上,试试看能不能去深圳实习,可以离开北京一段时间,用来提分手也是很好的借口。
“你来我这儿会不会大材小用了。”
他们通了电话。叶老师有点惊讶小庄联系他,发了很多资料给她让她考虑清楚。
“不会的,叶老师。”那些东西小庄简单看了看,其实挺有意思的,公司年轻,同事也年轻,要做的事有创造性,也有趣,即使不是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她大概也会想去试试——只是很远。
“有点事想请您帮忙……如果有这边认识的人问您,能不能和他们说您是找我去做演员呢?”
叶观理答应了,没问为什么。隔天就发了offer到小庄的邮箱。再过一周,她就要去深圳了。
小庄给孟仕钊打电话说的分手。他很疑惑,一定要见面聊过再说,也许是想拖延时间说自己这些天工作很忙,要约在周末见面。小庄没答应。
“我去你公司找你。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于是当天下午,他们在孟仕钊公司楼下的咖啡馆见了面。小庄之前从没来过这儿,也从没见过孟仕钊规规矩矩地穿西装。他从头到尾皱着眉,似乎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决定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为了工作?你可以来我这儿,公司里有很多位置。”
孟仕钊翘着腿,身体就微微侧偏没有正对小庄。她第一次觉得他其实还是个很自大的人,也是一致的,他足够自大,才能那么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觉得我是因为在北京找不到工作吗?”小庄的咖啡已经喝完一杯了,在她坐在那等孟仕钊来的时间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那杯,是孟仕钊点单,然后端来放在那的。小庄看着那棕色的平静水面,上面映着灯的白色光点摇摇晃晃。“之前认识的一个导演希望培养我做演员,他的公司在深圳,所以我需要去深圳。”
“做演员?”他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在桌子上。小庄眼里的白色光电晃得剧烈了些,水面也动了。“那不是什么好差事。”
“是吗?”小庄抬眼看了看孟仕钊,才发现他带了眼镜。她不知道他近视,也许是没度数的镜片,他只是心血来潮戴着试试。
“你记不记得你是怎么认识我……”
“那不一样,在学校里演着玩的怎么能是一回事。”他打断小庄,撇过头看向窗外,呼了一口很深的气。
“那就是吧。”小庄还是笑着,拿了东西准备起身,“可我想去试试。万一哪天我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你可以告诉别人那是你前女友。”
她在孟仕钊惊诧地盯向自己的视线中起身,对他微微颔首。
“你决定好了?”
小庄点头。
“不要后悔。”他也站起来,小庄没来得及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只见顶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紧紧握着拳。
“阿钊,”一呼一吸间,小庄没再看他一眼,“以后一切顺利。”
曾经叶老师说她完全没能力演戏。那是小庄觉得他说得不对的唯一一句话,她其实很会演,只是戏路太窄而已。
从咖啡馆出门后小庄走了很久才停下,坐在一把空着的长椅上,面对着的广场上有很多人,他们应该都是吃过晚饭出来的。她在和天意、程满、晓昭的群里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分手了。
程满发了个问号,又撤回;晓昭发了好长一段语音送祝福,最后说她家里没人,让小庄去她家喝酒。
天意打了电话来,小庄的视线朦胧了,她压抑着情绪,手指点在那个绿色色块上。
“庄梦窈,你在哪?”
天意的声音很急迫,小庄让那句话在自己脑子里不断地响。
“我现在出发,我去接你。”
“小愉。”
“嗯?”那边静下来,小庄能听到天意的呼吸声。
“我能不能去花廊找你?”
“好。”
“我打车了,你等等我吧……”
小庄垂着头,眼泪落在地上很快就蒸发了。她挂了电话,用双手蒙着脸,任泪水在指缝里流淌,郁积在心头的愤怒、悲伤和恐惧膨胀着发泄,但一点都不舍得随着眼泪流出去。
小庄在不远处的卫生间里卸过妆后才打了车。到花廊别墅的时候,天意正站在大门口等她。
她尽力敛去神情中的狼狈,笑着和天意打招呼。天意深深地看了她一会,抓起她的手腕进了门。走在花丛中的石板路上,玫瑰花和泥土的香气很重。天意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用攥着小庄手腕的手,和把她抱在怀里时收紧的手臂。
“你还好吗?”
小庄的身体一点也动不了,脸贴在天意的肩膀上,她点了点头,“是我提的分手。”脚踝上贴着毛绒绒的一团动来动去,栅栏熟悉的叫声自下而上传来,轻轻柔柔。“先放开我吧。”可圈在她身体上的双臂却收得更紧,几乎要让她窒息。
“庄梦窈……”
天意颤抖的声音让小庄觉得陌生,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只能安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庄梦窈,”她的颤抖仓促又慌乱,“谢谢你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允许我告诉你吧。我喜欢你,我爱你。”
好疼。心脏和被不正常搏动敲击着的骨头,要毁灭般的,在一瞬间抽搐着坍塌。
“俞天意!”
小庄大声得让自己也吃惊。本就还湿着的眼眶里立刻又被冰凉的泪水灌满。也许是在昏暗的街灯下没注意到小庄微微发红的眼眶,被推开后,天意才看见那双眼睛里满是悲伤,她没想到小庄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无措地抬手去帮她擦眼泪,却被小庄挡开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她不受控制地后退,慌乱间不知踩到了小猫的脚还是尾巴,屋子里响起一声凄惨的哀叫。
她瘫坐在地上,跑走的栅栏又回来,舔她的腿、和她不合时宜发凉的手。
血液奔腾着流动,她无法控制自己身体里汹涌的、势不可挡的陌生感受。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庄都把那当做是一种打击带给她的痛苦。
天意失神地望向小庄,她缓慢地降下自己的身体,直至能平视小庄的眼睛——以一种几乎是在下跪的姿势,摇着头说“我只是爱你。”
咸的水滴落在小猫的头顶上,形成一个湿湿的小窝,它仰头看自己的两个主人,然后在她们之间来回走。它不知道她们怎么了。它不知道她们已经进屋这么久了怎么还没人抱抱它。
“我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小庄条件反射地想要去把天意扶起来,可是她没有勇气,“你为什么要让我失去你?”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过了好久,久到栅栏已经接受了这种僵局,团起身子趴在两个人中间,天意才站起来,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离小庄最近的地方。
“我今天去妈妈那。很晚了,你不要走了。”她看着小庄,却只能蹲下去摸了摸不远处的猫,“对不起。庄梦窈,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了,我就是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