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又愿意理解我，我课上了大半年，绝对不能让前功尽废，研一必须修满学分。我笑着说：“只要你给我打配合，他怎么知道。你别说得轻巧，这份调查有五个学分，我这学期能不能拿奖学金就靠它了！而且我在图书馆查到这个古宅还牵扯到红三代！”
“红三代？慕林洲？”廖小雨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我意犹未尽地笑着，我敢肯定廖小雨会很喜欢这个情报，果不其然她兴致盎然地问：“他是大款？你别查什么古宅了，不如查查他什么出身！”
其实我没那个能耐调查红三代，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我也是没办法的，因为程禹衡禁止我做这个作业，哪怕我说古宅现在归他朋友管，他还是不让步。
只是说来蹊跷，在查找古宅资料的时候，我在一份旧报纸上看到慕林洲的照片。照片几乎占据版面的1/4，标题也很醒目，写着“归国红三代认祖归宗接手家业”。那是五年前的报纸，纸质已经泛黄，依然盖不住慕林洲的俊气。照片里虽然他没有看镜头，镜头也只捕捉到他的侧脸，但我敢肯定这张照片廖小雨会很满意，她会死心塌地地帮我做口供蒙骗程禹衡。
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法确认古宅的所有权人，慕林洲说这是他朋友的房子，他只偶尔过来看看，所以慕林洲肯定知道主人是谁。但是我心里有种抵触，直觉不应该与慕林洲有过多接触，我也担心他会告诉程禹衡我又去调查古宅了，我还不想我的西欧蜜月泡汤。
调查只能偷偷进行。我用别名致电给古宅管理人，要求探访拍摄，连连遭到拒绝。想必上次滑石流事件被媒体放大报道，甚至有记者写到这座古宅所在坡体岌岌可危。管理人肯定害怕被媒体采访。
我寻思很久，想起那次在酒吧遇见的孕妇梁莉，曾经说我很像一个叫蔺寐的朋友，还问我古宅抢回来了没有。
我胆子就大起来了，拿起手机，打给古宅管理人：“您好，这座古宅是我亲戚的遗产，但是我亲戚现在病危，不能前往拜访，能允许我拍几张照片发送给她吗？拜托您，给我机会完成她的遗愿。”
对面好一阵静默无声，我以为断线了，“喂喂喂”喊了几遍。
突然，粗重的声音回应我：“请问贵姓？”
我后背凉嗖嗖的，试着镇定下来，说：“蔺。”
对方却在漫长的沉默后，回复：“我会尽快向老板反映情况，过几天回复您。”
没过几天，他邀请我前往。我在山脚等，用围巾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我不确定上回见到的管家老人是不是古宅管理团队，害怕被他发现。我心跳如鼓，等得满头大汗，突然一辆车从山上往下行驶，在我面前停下，还开了车门。
我弯腰上车，自报家门：“您好，我姓蔺，不好意思，海鲜吃多了，脸部过敏，医生说不能吹风，要用围巾裹住。”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纤瘦的黑西装瘦影，不是那位胡子花白的管家老人，我并不觉得奇怪，偌大的古宅总要有人值班，虽然觉得这样合情合理，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紧张。
那人回我：“嗯。”这把声音十足电话里接听的那位。
我松了口气，往后靠着，思绪早已飘远。程禹衡这几天忙到昏天黑地，自从他说要和我一起西欧游之后，我们见面的频率更低了，一周都见不到一次，搅得我心里很乱。
廖小雨还每天打电话问我，今天程禹衡打卡了没。廖小雨说的打卡，是程禹衡的一个习惯，记录手印，他在做一个实验，关于手纹的。程禹衡这阵子没回来，手印自然缺了好几天。
车行平稳，哪怕在盘山公路上都能保持这样的驾驶技术，好像比慕林洲厉害多了。
周遭突然变得黑漆漆的，接着是轰隆轰隆的噪声，原来车子进隧道了。我明明记得，我来过两次锦翠香山都没碰见隧道，而且深山上怎么会有如此长的隧道，怎么会有火车过铁轨的声音？
我问那人：“请问这里是锦翠香山吗？我们不是去古宅吗？是不是开……？”
话还没说完，车子突然停下，车后尾箱被打开，一个黑色身影跳出来，顺溜地打开车门，挤进来，用力撕开我的丝巾，力道特别狠，完全不顾我，很快丝巾就被扯烂，将我大半张脸露出来，而驾驶座的人，揭开黑色假发，将墨镜摘下，用凌厉的眼神看着我。
这张脸丝毫不陌生。
熟悉的恐惧再次笼罩着我。我脑海里都是那天的情景，那首我怕极了的“相见不如怀念”好像用胶水粘在我的脑海里一样，怎么都挥之不去。
车子驶出隧道，往高速公路上开去，不多时在一个荒无人烟的废弃货柜码头停下。
卓奕零扯着我的头发，将我从车上拽出来。
我下意识挣脱要跑，但是那个藏在车后尾箱的高大男人挡住我的路，一把扯过我的胳膊，将我拖到出海口。
我想方设法紧抓路过的柱子和树，卓奕零示意男人掰开我的手指，男人伸出粗壮的手臂，勾住我的腰，将我整个人提起来，带到栏杆处，用粗绳捆住。
卓奕零揪起我的衣领，露出老鹰抓到小鸡得逞的笑容，问我：“我给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跳下去，还是我推你下去？”
我知道她说到做到，手指更用力地抓紧栏杆，抬眸看着她说：“我跟你的未婚夫楚河汉界，互不相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不相干？我知道你失忆了，但凡你记起过去的一个片段，我都不会让你活着。不要以为你装傻充愣就可以潜伏在他身边，他的合法妻子只有我！”
她发疯一样地笑着，大红嘴唇张开，露出两排雪亮而尖锐的牙齿，那尖锐的锋芒突然靠过来，我马上感觉到她喷涌而出的鼻息，灼热异常。
她的脸无限放大，指甲像针尖，游走在我的脖子上，戳进我的血液里，那只手触摸到我的下颔，忽然力度一紧，五官因为愤怒都扭曲了，每个字都像在咬牙切齿：“你可以忘记很多事，但你不要忘了，当初说要杀我的人，是你！蔺小姐，你还记得你曾经姓蔺啊？”
她眼里的血丝像凝血一样红得可怖。
我摇头道：“我只是为了做作业，才随便说自己姓蔺，我叫殷蔓，是你未婚夫好朋友程禹衡的……”突然，我发现，我找不到词语形容我和程禹衡的关系。
我慌不择乱地说：“你是不是误以为我是蔺寐，其实长得像的人……”
“你连你原本的名字都想起来了？”她眸光一暗，眼神非常可怕。
我急忙说：“不是！不是！是有人把我误认成她。实际上我没见过她，完全不认识，只是在猜蔺寐是不是那个你真正要找的人。”
“是，也不是。”
“我听她的朋友说，她已经消失很久了，至今下落不明。”
卓奕零露出诡秘的笑，“她一直都在。”
我蹙了蹙眉，“在哪里？”
“这里。”
这里只有三个人，明显，她还是把我当做蔺寐。
“我真的不是蔺寐，我是程禹衡的未婚妻，我们很快就结婚了……”我脱口而出。
“够了。”卓奕零出声打断，向男人使了个眼色，男人解开捆绑在栏杆的绳索，将我推到渡口下海位，越靠近海面风越大，头发被粗暴扯到脑后，怒吼的风刮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男人将绳子绑在轮渡靠岸的石墩上，留下一段很长的绳子拖曳在地上，卓奕零双手抱胸，冷漠地看着我，男人捡起地上绳子绕在一起，转身朝她点头，她往前走到我的前面，两手按在我的肩膀上，一点点逼迫我往后挪步。
我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跟程禹衡要领证了，我们就要去法国定居了，以后再也不回来。”
“是真的。”说着，我挪动被绑在一起的双手，往上衣口袋里抽出手机，打开给她看两张预订的机票。
她没有理会，从男人手里接过绳圈，一点点收紧，而我已经被逼到渡口的边缘，再往后推，就会踩空了，此时她只要轻轻推我一把，我就会掉入海里。
我闭了闭眼，说：“是，我是蔺寐，我就是跟你抢慕林洲的女人，我是慕林洲至今都忘不了的女人。我装傻充愣假装失忆，甚至让程禹衡告诉你们，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起从前的记忆。卓奕零，你想想，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卓奕零静默片刻，抬眸看我，我冷冷发笑，眼里划过一丝不屑，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像我这样的女人，会甘心被一个男人束缚一辈子吗？当初跟你抢慕林洲都是有目的的，时过境迁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对他已经彻底提不起兴趣，你想想，如果我还喜欢他，这五年会不找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