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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残生一线付惊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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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萍萍面色沉重地倚在晃晃悠悠前行的马车里,手指轻轻揉着额角。

每隔几分钟,他便掐一次自己的手掌或手腕,令自己尽量保持思绪清明的状态。

同时,这也是一种计时方式。

上一次入梦时,陈萍萍就默默计算过自己从入梦至抵达太平别院的时间———不过不到两柱香。

自他入梦的一瞬,便身处这辆驶往京都的马车上。而从时间上来估计,此时此刻五竹已被调走,而刺客也必定在别院里放完了火。

换言之,陈萍萍根本没有时间改变上述的一切。

若不是李瑶兮、白念鸾与那个叫其木宗的南诏人在,叶轻眉怕是在他赶到太平别院时,就已一命呜呼了。

“既然我不能救下小叶子,那么我入梦的意义又在哪里?”

陈萍萍再次狠狠将指甲掐入手心,低声自言自语道。

他忽而回忆起,那个难辨雌雄的声音来。

“告诉她吧……告诉她,让我们一起构建,一个完美的世界!”

“错了,”陈萍萍摇摇头,将这个声音驱逐至脑海之外,“这句话我已对阿瑶说过,而梦境仍未被破解,说明我忽视了什么。”

又一个声音,这一次,是李瑶兮轻柔却仿佛透着悲哀的声音:

“陈萍萍,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么?你真的思考过么?”

陈萍萍沉吟半晌,心中却愈发焦躁———两柱香时间转瞬即逝,所剩无几,他须抓紧思考了。

“为什么我会去桃林……是么?这就是你想让我思考的么?”

陈萍萍不断掐着从手掌到手腕上每一寸裸露的皮肤。很奇怪,这明明是梦,他却清晰地感受着那份刺痛。“因为我经历过,我在那里与你重逢过,所以我在梦中也会重复一次当年的举动。”

可是若这便是答案……未免太过简单了。

一息,又一息……两柱香的时间,在此刻显得如此短暂。

咚咚……咚咚……

漆黑闭塞的马车内,陈萍萍能听到自己宛若战场上鼓擂的心跳。

咚咚……咚咚……

陈萍萍紧闭双目,由于现实里的他正在发烧,此刻他浑身一阵阵发冷,犹如浸泡在一缸碎冰中一般。

他将膝上的毯子展开裹在身上,然后蜷缩着身子靠在车内一角,时不时舔着枯干破皮的双唇,以缓解难耐的干渴。

咚咚……咚咚……

陈萍萍蓦然睁开双眼,眸中不再焦躁无神,而是一片清明之色。

“错了,”他沙哑着灼痛的喉咙,嘶声道,“又错了。”

……

“李瑶兮,你依然要坚定地这般做么?”

其木宗悲凉地望着院墙内的熊熊大火,问道。

李瑶兮于心不忍地别过头,道:“就算他唤出了'导演'二字,依旧不能证明他是他。你别忘了,'狐'最大的本事,便是'欺诈'。”

白念鸾冷冷赞许道:“不错,多余的感情,只会是阻碍我们通关的绊脚石。”

其木宗目光幽沉:“这能管用么?”

“那么我们还会有第三次游戏的,”白念鸾望着远方隐没在夜色中的官道,“除非我们通关,否则这个游戏,会永远循环下去。”

“又是'循环',”李瑶兮面色不太好看,“不过好就好在我们多了不少试错的机会……”

“安静,”白念鸾忽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他来了。”

几声无力的马嘶,将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那辆通体漆黑、几乎与暗夜融为一体的马车,暴露在三人视野中。

太平别院内凄艳的火光,堪堪映红了陈萍萍苍白如雪的面容。可当他看到李瑶兮三人那同时包含着悲伤与愤怒两种情绪的眼眸,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险些身形不稳地摔下轮椅。

陈萍萍手指死死抠住轮椅扶手,直到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也泛起青白。

“小叶子呢?”他暗哑着声音,问道。

仅仅问出这四个字,就已经耗费去他的大半力气———他知道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终究,又来迟了一次。

李瑶兮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的轮椅,滔天的恨意淹没了平日那双晶亮眼眸中的星芒。

“你为什么不在?”

深入骨髓的寒意一寸寸麻木着陈萍萍的经脉,不解、讶异、悲哀与……绝望,共同在他心头掀起海啸。

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遇害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李瑶兮的质问宛若一把尖刀,毫不留情地剖开陈萍萍的心,使其一片鲜血淋漓。

针刺般的痛楚刺激着他的太阳穴,令他的头快要炸开。陈萍萍咬住因干枯而沁出血丝的下唇,开口应对道:“我……意识到她有危险,于是星夜兼程地往京都赶……”

白念鸾也缓缓上前,眼中恨意比起李瑶兮只增不减:“好计谋啊……陈萍萍,都是我们以前看错了你!”

陈萍萍被眼下的情况弄得一头雾水,欲要辩解又忆起上次因说错话而导致梦境崩塌的事,只得暂且静观其变,抿唇不语。

不得不说,这幕后布局之人真是手段了得,布置出的梦境,实打实地令他的心神有一丝慌乱。

白念鸾紧紧盯着陈萍萍的双眼:

“皇帝西征,一应人员安排,鉴察院理应插手。你身为院长离开京都自是理所当然,但范建一个户部员外郎,只需负责军需供应即可,为何也被调离至王帐中?还是说,他手下虎卫训练有素,让你们天造地设的一对君臣忌惮了?”

一连串不加停顿的怀疑与逼问,让陈萍萍也一时茫然。不过他终究很快控制住情绪,利用缜密的头脑推断起来。

现下共分两种情况。

情况一,眼前的李瑶兮三人只是虚幻的假象。

情况二,他面对的正是正身处南诏的李瑶兮、白念鸾与其木宗。

若是前者陈萍萍自诩完全能应对,毕竟他心中明镜一般此事与自己无关,自然坦坦荡荡。

可若是后者,陈萍萍便要仔细猜测一番,他们三人这般处心积虑想把叶轻眉之死往自己身上推,究竟意欲何为了。

更加对他不利的是,他思来想去,却是觉着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可李瑶兮如此做……定是有她的苦衷。

问题是他该怎样配合?

既然他们想把这件事推到他身上,那么是不是他应该顺从着他们,承认叶轻眉之死是他一手操纵?

白念鸾质问声仍不停,一连两日未曾入眠,令她的眼中血丝密布。她失望无比地看着陈萍萍,道:“除了你,我再想不出第二个能罗织出如此完美的阴谋之网的人。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也很狡猾,是不是?”

陈萍萍心中钝痛。他深深吸了一口夏日干燥的空气,决定赌上一把了。

因为他的想法其实和李瑶兮三人很相近:既然梦境崩塌后能够再次“入梦”,那么他便有了“赌”与“试”的资本。

陈萍萍低头,再抬头时眸中已森冷阴沉。

他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膝上的羊毛毯,缓缓道:

“是,的确是我……杀了她。”

他这话一出口,对面的李瑶兮三人反倒愣住了。

李瑶兮飞快对上白念鸾的双眸,又怔怔地看向陈萍萍,一时哑然。

然后陈萍萍便眼看着白念鸾快速扯过李瑶兮,神色凝重地与她耳语起来。

陈萍萍内心兀自微微打着鼓。

难道他的反应是错的?

他们不是想让自己认罪?

那他们又为何一口咬定真凶就是他?

短短几息,无数个念头闪过陈萍萍的脑海。

然后他悚然一惊。

他尚不能确定,对面是否是真正的李瑶兮、白念鸾与其木宗。

那他们,会不会也同样在怀疑自己的虚实底细?

陈萍萍暗骂一声不好:现下他无法说出“导演”“曙光影城”这些能证明他身份的词汇,那么便很难被对方三人信任。

这边厢陈萍萍有些发懵,对面李瑶兮却已经要崩溃了。

谁能出来说一说目前是怎么个情况?

为什么陈萍萍会承认他害死了叶轻眉?

这事明摆着不可能是他干出来的啊!

难道他不应该在自己三人的言语围攻下心理防线崩溃,然后悲愤之下血洗京都为叶轻眉复仇吗?

这样既证明了凶手不是他,又能把他的人物性格升华,正好两全其美地实现“反转”与“人物弧光”。

当然,这是李瑶兮原先的设想。可如今这个很美好的设想,被陈萍萍一句“的确是我杀了她”给彻底打碎成了拼不回去的碎渣渣。

李瑶兮内心犹如汤煮。

她身旁的白念鸾,在听到陈萍萍惊人之语的一瞬便已面如死灰。来不及多想,她拽过李瑶兮的肩膀,低声道:

“这次游戏已经失败了,现在你去想办法弄清楚,他是不是真正的他。”

未等李瑶兮行动,又补一句:“注意自然些,不要违规。”

李瑶兮匆忙点头。她步子不太稳当地朝着陈萍萍的轮椅晃去,直到离陈萍萍的身子只有几寸,直到她能听得清他粗浊的呼吸与急促的心跳……

直到离得这般近了,李瑶兮才发觉陈萍萍的不对劲。

他纸一样白的面容上,竟是难以掩饰的病态,还泛着反常的酡红,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鬓边。

“你……”

李瑶兮望着那个虽神态孱弱却犹带戾狠的人,心脏忽针扎似地泛起疼,竟下意识地涌起将他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她握拳,压抑下这古怪的念想,而后毫不留情地一手扼在他的咽喉处,又借着这个动作,让两人的脸颊无限接近。

陈萍萍咽喉被她骤然扼住,呼吸顿时异常不畅。他剧烈地呛咳起来,然而因无法吸入足够的空气,连咳嗽都变得没有力气。

李瑶兮本就是做戏,自己也生怕真把人给弄出个好歹,于是稍稍卸去几分力道,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你是从陈园来的吗?”

陈萍萍艰难地对她挤出一个微笑:

“是……的……”

见李瑶兮依旧有些迟疑,他费力地喘息着,翕动的双唇已经开始泛起青紫:“就好像……做着一个醒不来的梦……”

李瑶兮松开手。

陈萍萍如脱水的鱼般,瘦削的身体瘫软在轮椅上,胸膛大幅度地起伏着,以攫取足够多的空气。

李瑶兮微微动容,回首向白念鸾与其木宗点一点头,便想要上前帮陈萍萍顺一顺气,可刚抬起手,手腕就被他扣住。

“不要再问了,这只会浪费你们的机会……”他咳嗽着说。“有刀么?或是其他武器,给我……”

李瑶兮心中一颤,胸口闷得要命。

就是他,她不会认错的!

他是陈萍萍!

“记住,小叶子是我杀的,至少现在还是……刀,给我找一把刀来……”陈萍萍几乎神志不清地嘟囔着。“我需要确认一件事情……快!”

“好,好……”李瑶兮缓缓退后,道。

“你们有刀之类的利器么?”她问白念鸾与其木宗,“快借我用一用。”

其木宗解下腰间短刀:“这是刚开过刃的,较寻常短刃更锋利,你小心拿着,可别把手割了。”

李瑶兮将短刀横在身前,将刀柄递向陈萍萍。

刻着点花纹的刀柄,被陈萍萍紧紧握住。他垂眸盯着那短刃良久、良久……仿佛正做着什么抉择……

“萍萍!”

伴着李瑶兮一声凄厉的惊呼,白念鸾与其木宗瞳孔双双一震。

陈萍萍竟毅然决然地,将那匕首推入了心口处!

短刃似那画笔般,在他的心口猝然勾勒出一朵凄美的花———比胭脂还艳的血色花。

陈萍萍面容扭曲,却竭力克制住,没有将刀拔出去,而是拼尽残存之力,又将刀尖往体内送去几寸。他的无感都开始模糊,连李瑶兮的脸都快要看不清,只有痛觉被无限地放大……

似乎有什么咸苦而湿热的东西,滴在他的脸侧、唇畔,好似燥烈而干苦的麻黄丸一般,短暂地刺激起陈萍萍的心神。他拼力喘息,呕出口中的血沫子,抓着李瑶兮的腕子,喘道:

“听着……若是下一次我回来了,便证实在这里杀人不会真的丧命……你们就可以考虑,牺牲我……”

“好,我记住了,我记住了!”李瑶兮捂着他的双手,努力想减缓它们变凉的速度,却怎样都无济于事。

平生第一次这般逼近死亡的陈萍萍忽有些不舍。他涣散迷离的眼神,一寸一寸地移过李瑶兮的容颜,最终停在她鬓间的桃花簪上。

他记得,这是李瑶兮最喜欢的簪子。记忆中她总是一袭嫣红罗裙,青丝半束,桃花簪斜簪鬓边,恍若戴上了三分春色。

大抵是有一丝畏惧自己真的要死了,又大抵怕自己再没机会将想说的话对她说,陈萍萍吐出一口浊气,释然地笑了笑,问道:

“阿瑶,回家之后……与我成亲,可好?”

即使痛楚快要将他吞噬,他仍笑得极开怀,直到笑得双眼眯起、眼角挤出细纹。

“届时,我为你新制一身红色霓裳,定比你衣柜里所有的红衣都好看……”

李瑶兮再也抑制不住断线珠子般的泪水。她万般猜想都没有想到,亲耳听到陈萍萍求亲,竟是在这个场景下。

她拭去泪水,抿唇而笑,笑比春花明媚,从朱唇角泛至黛眉梢。

然后她十分郑重地说:“好。”

陈萍萍满足地凝望着她的笑颜,直到倦意将他包围。

“我先离开一会。”他恋恋不舍地柔声低语道。

……

李瑶兮将他已经没了气息的身子,小心翼翼地靠在轮椅上。

他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谁又想得到,他此番不是睡去,而是醒来?

“快到辰时了?”白念鸾问道。

其木宗颔首,又问道:“游戏何时结束?”

白念鸾耸耸肩。

“再等等吧,”它说,“若天明后还不结束,我们便主动违反'规则二'。”

其木宗担忧地看着李瑶兮:

“她不会有事吧?”

白念鸾沉沉叹息一声:“不会。”

“于陈萍萍而言,在这里死亡只意味着在现实中苏醒。”

未待其木宗再言,天空中忽然响彻“狐”的声音:

“时辰已满,参与者通关失败。”

话毕,大地再次蓦然开裂!

李瑶兮又一次向下坠去,坠入“夹缝世界”无边无尽的虚无之中……

只是这一回,她倒不如头一次那般害怕了。

“狐”一副百无聊赖的懒散样子,晶莹温润的白玉面具下,狭长的狐狸眼无趣地眯起。拨弄自己的头发显然已让他感到无聊,于是他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把素底描金的折扇,扇上竟赫然绘的是一只活灵活现的狐狸。

“狐”用纤细白净的指尖灵巧地旋转着折扇,似是要将其转出个花来。见李瑶兮三人落在他对面,便将折扇“刷”地一合,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面前的长桌。

“诶~是不是觉着,这游戏也自有一番妙处在啊?”

“是啊,”白念鸾气定神闲地笑道,“尤其是有一处细节,令我……好奇颇久了。”

“哦?”听到游戏被人认可,“狐”很是受用。

白念鸾骤收了浅淡笑意,低沉阴冷的声线,从喉中被逼出:

“我很好奇,为什么叶轻眉见了我,会唤我……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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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写一边笑,代入一下陈萍萍我简直要崩溃:在发着高烧、完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被三个队友一起背刺了,还为了做实验充分发扬献身精神把自己噶了,谁能有他惨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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