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港离开房间时,将书桌上的一盘虾饺无情带走了。那原本是某人担心亚瑟醒来饿着,特意拿上来的。当然,买早餐的人是王港,那人只负责端上楼,所以王港认为自己完全有权吃掉它。
至于那人是谁,那当然就是那乖卝巧顺从的愚蠢弟卝弟——王澳了。
作为家里的第三任男丁,王澳今年十六岁,正就读于太阳路上的东方中学,与王家在博林恩特街区62号的这所三层小屋只有不到几公里的距离,同属于上下学的十分方便。
这里也与奇异果的友谊店相隔两三卝条小路,来回方便但隐蔽。亚瑟被搬到这里并没有花多长时间。顺便说一句,搬他回来的正是王港。
王港嚼着虾饺,边吃边从二楼下来,正巧某人回来。
这人带着眼镜,瘦瘦高高的,看着斯斯文文,只是背了个包,穿着附近中学的一套小西服和格子裤,正是王家三男王澳。
此时已是放学时候,王澳抓着紧的往回赶,比平时提早回来了将近半小时。自从亚瑟被抬到家里后,他每天都会尽可能地早回,不为别的,就怕王港单独与亚瑟在一起,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来。
毕竟自从王耀身边总是出现一白毛紫眼怪后,王港就极度排斥一切白人种。
“二哥,你吃过了?”带着眼镜的王澳一眼就看到了虾饺少年王港嘴巴里的吃食,突然反应过来,“二哥,你该不会……吃的是今天我放在亚瑟房间里的早饭吧?”
“是。”王港一副面瘫脸,拿出餐巾纸摸了把嘴。
王澳就知道早回来是对的,留给亚瑟的东西,只要王港看不顺眼,都可以凭空消失,“我说二哥呀……那亚瑟吃的什么?”
王港傲然道:“我管他吃的什么。”向上指了指,“你上去照顾那个碧眼金毛怪,快去。”
王澳:“那你呢?”
王港又道:“你管我做什么!”又抱怨,“金毛就是会掐点醒,干嘛不明天早上再醒呢,买饭还得加他一份。”
王澳:“……只要醒来都得要吃的吧,哥。省不了。”
王港:“明天早上醒,可以让他给我们买饭吃。”
王澳倒吸一口气,勇敢点醒王港,“……不知道哥你还记不记得大哥的话,在他身卝体没有完全好前,可不能——”
王港一听见这话就心烦,摆手要他不要再说,只关门出去了。
按照以往的条理,王港这应该是出去买晚饭去了。王澳只是叹气,分明是去做好事的,二哥这嘴却怎么也不饶人,这性格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改一改。他放下书包,就上了楼去。
打开门,他就看见了一个被胶布贴在床卝上,又被胶布封了嘴的亚瑟。
王澳大张着嘴,半天合不起来。
这是啥,这是绑卝架吗?为什么要把一个病人用胶带粘在床卝上?这不能够吧!这看着哪儿像是在照顾病人,更像是在绑卝架好吗!
王澳真想仰天大叫:“哥卝哥,你都干了什么!”
他赶忙去给亚瑟松绑,一边问:“亚瑟哥,你还好吗?还好吗?”
亚瑟呜呜发着声音,王澳这才想到没揭嘴上的胶布,呼喇一撕,那速度快得差点把亚瑟嘴上撕下一层皮来,惹得亚瑟痛声大喊。
王澳赶忙抱歉:“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胶布被撕去,亚瑟痛得嘴旁一圈都变红了。但他的两手还没解卝放,他道:“你能帮我把手脚上的胶布也撕了吗?谢谢。”
王澳刷刷又麻利地撕去那些胶布,焦急地嘟嘴,“真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昨天还不这样的。”
最后一条胶布撕下,亚瑟终于能全身上下地活动了。
他坐起来,呼呼好好吸了几大口氧气,在眼部的热敷毛巾滑落之际,他也终于能略微看见这位帮他松绑了的好心人。
其实他并不能看清,只能从轮廓和脸上的黑框大致判断,以及似乎是一头黑发的特质判断,这是一位斯文一些男生,声音听起来也很年轻。
三天的功夫,王澳也是第一次见到亚瑟一双大大的翡翠眼睛。
动起来的亚瑟比不动的亚瑟看上去英俊多了!哪怕这是一双注视着王澳的,十分空洞的无法聚焦的翡翠眼睛,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一股精灵般自然又高贵的气息。
王澳歪着脑袋,嘿嘿一笑,不知从哪里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个人是大哥会喜欢的样子啊。”
要说他为何会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他也不知道,就是感觉。因为大哥王耀除了红黑,最喜欢的就是绿色!王澳还记得小时候,王耀最喜欢带他们去树林里逛,因为王耀说‘绿意盎然的样子让人心旷神怡’。
想到这里,王澳就忍不住走过去,摸了一把亚瑟有些杂乱的黄毛。
嗯,毛发不软也不硬,就像大哥露营的时候,喜欢找来铺在地上的青草一样。
但是亚瑟可没有想到,这一来二去的,继王耀之后的短短几天之内,他又被人摸了脑袋。
而且应该还是个小卝鬼。
王家这两人,一个凶里吧唧,一个上来就摸,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习惯!王耀也摸卝他脑袋,这人也摸卝他脑袋,只怕又是一个姓王的!
亚瑟道:“额,请问怎么称呼?”
王澳道:“哦。哦,我是王澳,王港的弟卝弟。……就是刚才照顾你的那个人的弟卝弟。”照顾两字,他说得尤其小声,又一想,笑道:“王耀知道吗?我是他的弟卝弟。”
果然醒王,果然是一家人!亚瑟道:“所以你们,王耀、王港和你是三兄弟,你是最小的那个?”
王澳点头,“对。”
好吧,一觉卝醒来虽然视力模糊,却也见到了两位王家人卝士,也不知道这全新杰尔宾特的王氏是不是都在这里了。毕竟格瑞特非白人很少。
亚瑟:“你们还有兄弟姐妹吗?”或者他该问‘王耀还有兄弟姐妹吗’,他倒是蛮有兴趣知道的。
王澳哈哈温柔地笑起来,“亚瑟哥一醒来就来打听户口了吗?该不会是对大哥有兴趣吧?”
话一出口,两人即刻面容僵硬,王澳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亚瑟也没想到会被当面问及这种平时不多提及的情感,尤其对象还是王耀。
他该说什么?啊,他当然确实是因为想要更了解王耀才问的那个问题,但这是能说的吗?
身为一名傲娇,且打心底不认为自己对王耀的那种感情与‘喜欢’有什么关联的人,亚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实在太令人恼怒了!
他喜欢王耀?不,他不会喜欢一个第一次见面就数落他的人,最多最多,他就是比较在意王耀的外貌而已。只是这样!
两人一时无卝言卝以卝对,但是亚瑟满脸潮卝红,像憋不住的模样明显到王澳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错误就在于,他似乎无意间戳中了眼前这位金毛的心事。
“完蛋了……又来一个,这事可不能让二哥知道。”王澳心里这样想着,预感到未来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王澳苦思冥想,觉得这件事不简单,虽说亚瑟长得像大哥很喜欢的样子,并且亚瑟也是大哥救回来的,但为了爱与和平,为了世界的真卝相和正义,他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那就是——
王澳吞咽了一口口水,放低了语调说道:“亚瑟哥,我刚才在开玩笑呢,你可别当真。其实我大哥他啊,他啊……他有女人。”
从亚瑟坐着的床头传来一阵心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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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澳好尴尬,也好愧疚,在见到亚瑟如此阴沉的模样后,他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努力去用一个慌圆另一个慌。有些事他能说,有些事他不能说,他在努力思考要如何将话更合理的表达出来。
王澳:“那个,亚瑟哥,你……没事吧?”
这简直是一句废话,亚瑟哪儿还有心情回卝复他。在见到亚瑟的无卝动卝于卝衷后,王澳为难地左看右看,他到底要说什么呢,到底要怎么说呢?真的要把实情告诉他吗?大哥会不会骂他?或者生气得直接将他丢上太空舰,直接踢回母星去?
他好想现在给大哥打个电卝话呀……
但是如果为这种事情联卝系大哥,大哥会骂他的……
被骂一骂也不算什么,最难受的是,他可能会得不到大哥信任……
王澳现在好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刚才为什么要那么说?难道真要随便编个女人出来?他不擅长呀。
不,他还是要把真卝相告诉他们。
如此纠结老半天,王澳叹了口气,说:“亚瑟哥,你听我说,是这样的。”
亚瑟还是呆滞得像块木头。
王澳只得走近他,蹲在他身边,“亚瑟哥,你听我说啊,但是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二哥和大哥,你绝对不能说你知道,就是不幸说了出来,你也不能说是我说的。”
亚瑟疑惑地看着他,面色憔悴,眼神迷离,“你……说什么?那女人……还是王耀在外面偷偷找的?”
王澳:“啊?不是不是不是!”拼命挥手,哭笑说,“我大哥他绝不会干这种事的!唉!”又叹了口气,“其实是这样的。我大哥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未婚妻。”
亚瑟觉着这实在是一次更深层次的打击,都已经不是女友,而是要步入婚姻殿堂的人了!
王澳这是要想气死他?
王澳见亚瑟脸更黑了,嘴都打结了,急道:“你听我说啊,亚瑟哥,这位未婚妻是我们老家的,早年卝前已经亡故了!”
亚瑟:“啊?”
王澳:“……就是死了。”
亚瑟:“……死了?”
王澳点头,“所以说大哥在她死后就一直单身,他现在身边没有女人。不过,他说过,他不准备再找,他对这些事情没兴趣。”
亚瑟觉得自己的元气恢复过来一点,但心情仍然难受。
“这个女人,对你大哥来说很重要吗?”亚瑟这样问道。
王澳依旧郑重地点头,“是的,她是大哥族里的人,小时候就像姐姐一样照顾过我们。大哥不在我们身边那几年,都是她在关心我们。她走的时候大哥很伤心,说不会辜负她。”
亚瑟沉默不语,王澳的话语很简单,但他意外地能感受到那个女人的分量。他有些羡慕那个女人,那是一位在王耀困难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的,帮助他的女人。王耀对她好,那是理所应当的。而自己呢,自己并没有这机会。
或者说,他与王耀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王澳又小声地说:“亚瑟哥,你可千万别告诉任何人,你知道这件事。大哥不喜欢别人知道他的过往。”
亚瑟:“啊,这也不算什么悲惨的过去,他怕什么呢?”
王澳道:“不悲惨,至于怕什么的……可能就是往事重提会伤心吧。”笑容在灯光下泛起一阵暗淡的白色。
亚瑟是名绅士,话问到此,也只自己触卝碰了不该触卝碰之处,真诚说道:“抱歉。”
王澳笑道:“没事,反正你只要记住别说出去就行了。”做了个鬼脸,“不然哥卝哥打我屁卝股。”
亚瑟点点头。
王澳转过身去,笑容消失在镜片之后。他也不知道将这件事告诉看亚瑟对是不对,希望以后不会因此闹出什么事来。不过,这样一来,至少能让亚瑟明白,在王耀的心中一直有个人存在,那他或许就会认真审视自己对王耀的感情,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
再次转过身去面对亚瑟,王澳换了话题,“对了,亚瑟哥的眼睛现在感觉如何?我看你刚才看东西还有些眯着。”
亚瑟:“实话是,你现在跟我只有一两米的距离,我连你的脸也看不清。”
王澳:“不会吧?”
亚瑟歪着脑袋,失落地摇了摇头。
王澳觉察到这事不小,说:“我听二哥说,你伤得还挺严重的,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恢复,以后很可能都这样了。”
亚瑟把王澳刚给他小脆饼掉到了衣服上,“什…么?”他惊诧问道。
王澳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如果不能在这段时间恢复,以后很可能都这样了。二哥说的。”想了想,又道:“二哥说,他是听大哥说的。”
亚瑟虽然智商不低,但可悲地继承了父母直线思考的特点,对于这种一本正经又看似没有什么错误的说法,他无法拒绝。
他左手擦纸巾,右手又擦纸巾,擦完纸巾将纸巾拿在手里,还将纸巾当小饼干塞卝进嘴里。他嚼了两下,发现不对劲,又吐出来。
“咳咳,呕!”吐完纸巾,亚瑟终于把事情想回正轨,惊恐万分,“所以我该怎么办?我…我不能就这么瞎了!哦,天哪,这倒是什么事,我只是挑个花药,怎么就能变成这样!”
王澳也很同情他,“所以你可要好好配合我们的治疗,尤其是二哥,他可是应了大哥的嘱托专门来为你治疗身卝体的。”
亚瑟连忙点头,“好,好,我当然配合。”
王澳是个细心的,又怕亚瑟不能适应之后的治疗,心想还是将有些事提前提醒了吧,问:“对了,亚瑟哥,你相信魔法吗?”
亚瑟:“嗯?怎么问这个问题?”
王澳道:“二哥他的疗法跟医院里的不太一样,而且你的病根在灵——能力上,只能用这种方法卝治疗,但在外人看来会有点神奇?有点像魔法?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亚瑟道:“哈,如果我不接受,你们会送我去医院吗?”
王澳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很快他就笑起来,“我想大哥会同意的吧,就怕普通的医院治不好,又把你送回来了。”又道:“不管怎样,这种病的关键期也就在这几天,我们会尽力为你治疗的,就是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就是了。”
亚瑟:“什么心理准备?”
王澳有些忸怩,“啊,就是……没什么啦,就是比如二哥他比较凶?这样。”
这点亚瑟倒是已经感受到了,“我明白了。我不会害怕你二哥凶神恶煞的样子的,我可不是被吓大的。如果你们能保证治好我的眼睛,那我也绝不会苛刻。”
他觉得或许是谁都知道他至少曾经是个小少爷,诸事都会有挑剔,怕他在这里住不惯才如此问自他,其实大可不必,他亚瑟.柯克兰虽是小少爷,但父母从小都在教育他到了别人家就要遵守别人的规定,不要总是以己度人,难以取卝悦。
王澳镜片后的眼神透出柔和的光,笑道:“亚瑟哥,你人挺不错。”
这倒是一句意外的夸奖,弄得亚瑟的脸微微有些发卝热,“是…是嘛,怎么就不错了?”
王澳道:“二哥把你贴成这样,我到现在都没有听见你抱怨他半句。”笑容展开来,温柔地看着亚瑟,“你们俩或许能成为好朋友。”
亚瑟:“跟王港!?”
王澳:“怎么,不愿意?”
亚瑟摇头,“不,不,我当然愿意。那很好啊。”
朋友总是越多越好,有利于改善他高傲的名声,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可是王耀的两个兄弟。
一想起王耀,面试和借钱的事都还历历在目。那张面孔和气质真是让人难以忘怀,想来他的弟卝弟也一定都是不错的人,可惜他现在看不清。
亚瑟靠在床卝上,笑道:“谢谢你们救了我,王澳。”他想到了什么,傻乎乎地说着脸又红了。他试图想用胳臂遮住泛红的脸颊,最后才发现用手更适合,“还有啊,帮我也感谢……感谢一下那……那个人。”
王澳见着亚瑟这种表情,猜也不用猜就知道他口卝中的‘那个人’指谁。
但是他好汗颜,会露卝出这种表情的是不是意味着——亚瑟这家伙对王耀未婚妻的事已经一只耳朵进,另一只耳朵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