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徐行藏心思玲珑,碍于手上缺失关键信息,他也猜不到,顾之川的想法已经跳跃到飞鸟尽良弓藏的地儿了。
仙君头疼。
这人怎么就还哄不好了呢。
行吧,如果甜言蜜语不管用,他们也可以好好开诚布公讲讲道理。
顾之川力道脱开的最后一秒,徐行藏抓住了他的手,把人强行揽近,然后掐住他的下巴尖,让他脸上的水流轨道交错凌乱。
汝瓷开片一样的小可怜儿。
要不别安慰了,看梨花带雨别有番风味。
徐行藏不仅想继续把他逗来哭的更厉害,还想在他肌肤的显眼处掐咬出鲜艳痕迹,十分之恶劣。
雪中仙摆脸挣扎,不给这家伙碰了,反正他早晚要像丢破布娃娃一样把我丢了的。
奈何徐行藏用了十足力道,捏拿之处都露了红痕,他也丧良心的无动于衷。
“川川,我们好好儿讲讲道理。第一,你无端怀疑我,还不相信我跟你许过的承诺,我伤心极了。”
我说过,‘我会尽全力来做一个合格的爱人,约束偏执与猜忌,恪守忠诚与道义。我性本恶劣,但我会违背我的本性来爱你。’
这样的话,并非只是用来讨你欢心。言出既遂,已诺必践,何尝不是约束我自己的缰绳呢。
之川。
我喜欢你的清澈纯挚。
又恼恨你为什么不多想想,对于谈广涯那东西,我都可以做到他不违诺的情况,也基本上履行契约。对于你,我会主动爽约吗。
仙君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的行动实在是没有大张旗鼓,所以这孩子缺少一份,被我不惜代价维护的安全感。
难道我做错了。我实在该当着他的面,用最明白的话,告诉环琅境的人,动顾之川就是动我吗。
或者该勒令一些弟子,做做耳报神,旁敲侧击地告诉他——雪中仙,你知道吗,自从你来了环琅境,仙君都不一样了。
和心肠九曲十八弯的人打交道惯了的仙君,苦恼自己的润物细无声,被人体会不到。
顾之川垂下眼睛,看地不看人。
徐行藏笑了下,“当然,我也说过,给你永远自由的权利。”
“这个需要我来做解释吗?”
现在我真怀疑,你根本听不懂我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你厌弃了我。我允许你主动先和我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我一降再降的底线,是最大的让步,再多的,我也实在做不到了。
毕竟,徐行藏的控制欲极强,他实在允许不了,别人的枝桠旁逸斜出。过程由他主导,开始和结束由他说了算,可以给好处做出补偿,至于商量,没学过,我不会。
他人的意愿,更是不重要。
“之川,或许你喜欢我之前,应该先了解了解,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之川要气死了。
他可不觉得徐行藏这是在说,我为你做不可能的妥协。这话里话外,不就一个意思吗,我是个挑剔的人,要求高着呢,看不顺眼的,自己滚。
包括你,顾之川,你这个小蠢货。
聪明一点儿,识相的话,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要是想要有些有的没的话,我就和你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不是?他在做梦呢。
我满腔的爱意都给了你,是这么容易狡兔死走狗烹的吗。
休想休想!
告诉你,我赖上你了。
雪中仙的双眼冒火,仙君觉得明亮可人。
满意点头,然后继续顺着自己的霸王逻辑往下走,“第二,到目前为止,我和陆鸣清清白白,不要带累人家一宗之主的声名。”
顾之川有声儿了,“唔,唔。”
让我说话,有异议,非常有异议。
不等徐行藏的手松完,他马上开口,“仙君。他根本一点儿都不委屈,他就是在觊觎之川的夫,”人。
“咳,夫君。”
觑着徐行藏的眼神,顾之川不敢大放厥词。
“好吧。那我把话说难听点,陆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就算他有意,我也无心。”
危宿仙君强令自己,不搞弯弯绕绕那一套。
陆鸣这人挺好的,念恩,努力,基本靠谱,所以我愿意在他势弱之时,力所能及地帮扶几下。
至于投诸喜爱之情,只能怪他选错了人。像我这样的人,本来就厌世极深,生命力匮乏,不向外界索求滋养都不错了,哪儿真的有心思天天去给别人供给情绪呢。
或许徐行藏有讨任何人喜欢的能力,但除非逼不得已,他根本懒得动弹。
“真哒?”
眼泪止住,水亮的眼睛光彩夺目。
你不是要丢了我,是在说,你喜欢我,爱我吗?
你直接说呀。
就说,之川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别的人,再好再喜欢我,我都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就这样,不好吗,仙君。
对于他能立马哭,又能立马笑,还看起极富真情实意这点,徐行藏真的佩服。
“当然。我是什么贱人吗,见一个喜欢一个。”
顾之川,“……”
仙君。你有没有意识到,有的时候,你确实会讲全天下最好听的话。但有的时候,特别是对着真的在乎的人,又总把好话说变味。
我好像知道了徐行藏的说话逻辑。
比如,他会说,看到了吗,这座铜矿是我的。
你点头。
他继续说,那座银矿也是我的。
你无奈点头。
他再又说,那座金矿还是我的。
你有点儿生气了,这人怎么这么讨厌,他有再多钱关我什么事。
实际上,他是在说,看到了吧,跟着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不知道别人把这称呼为什么,但顾之川把它算做别扭,加一个修饰词的话,就一定是可爱的。
他虚与委蛇和魔尊极尽谦卑的模样,透过源途君的记忆,顾之川见过了;他作为上位者,对着云副峰主直言想法,不容有拒的模样,顾之川也见识过。看吧,他在别人那儿,不管真假都是危宿仙君,只有在我这儿,是单纯的徐行藏。
难道我不该骄傲吗。
“仙君,就是你见一个喜欢一个,我也不会骂你的。”
让你会被那些丑陋的死狗勾引,是之川的错。
谁招惹你,我偷偷把谁变成乌龟□□一类的,不相信,这样你还喜欢。
这个关窍一想通,顾之川完全浑身舒畅。他刚才怎么没想到,不管徐行藏怎么变心,他不是可以直接让他下不了嘴吗。
到最后,仙君还不是我的。
“仙君,我们和好吧。”
雪中仙迫切地想把这篇翻过去,然后继续和徐行藏腻歪,道理什么的,不要讲了,之川和仙君就是天下最最好。
“那不行,我们得讲清楚,不然后面又有什么事儿,你还要闹腾我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我保证。”
现在我知道了,以后你说话的时候,我先加一句,‘之川我喜欢你’做为前缀。实在不行,就再加个,‘川川,没办法,我实在太喜欢你了’做为后缀。
保准我两都高高兴兴儿的。
年糕一样的梨花儿缠上了大葡萄,在他身上蹭了又蹭,拱坏徐行藏没有发绳固定的头发,还叼上了他的耳朵尖。
顾之川的这种保证对徐行藏来说,基本等同没有效力,这家伙兴头一上来,脑袋一昏,就完全信马由缰,不受控制了。
甚至于,他有时怀疑,热闹吵嚷的梨花是不是就会想和人拌拌嘴,就会追逐自己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好话说尽,还被他悄默声儿地吃干抹净。
徐行藏轻微摆了下头,没把这个化成糖浆的黏糊东西甩脱,他只好头顶着一个顾之川,继续说,“第三,川川,我严重怀疑你,是不是击杀魔尊不利,所以反过来找我的茬了。”
仙君左右觉得不对,这家伙不是去杀谈广涯去了吗。怎么回来了之后,半字未提谈广涯,都在鬼扯一些什么啊。
然后还哭。
小兔崽子,至于吗。
“川川呐。其实没事的,我真不急于求成。谈广涯确实没那么好对付,你看,上回你师兄他们去,不也没成吗。所以没事的。”
徐行藏习惯性拉踩药圣。
别担心,我还不致于因为一个这就怪罪你。
顾之川,“?”
不。
顾之川眼睛睁的老大。
我以为我冒昧地问话,是在讨要奖励,徐行藏以为我,是在逃避责罚?
不是,仙君,你能不能多少相信一点儿我。
我真的可以的。
上回白鹿的事,是这样,这回又是这样。
但是徐行藏踮了下脚后跟,来吻他的额头,还一下又一下地拍抚他的后背。
好烦呀,又想要仙君的信任,又想他来安慰我怎么办。
没等顾之川想明白如何平衡这两者,没见他反驳的徐行藏,已经认定这次他们又出师不利了,“不怕。就算这次他没死,也定然不会好过了。至少黑山君你们是收拾了的吧。”
“这样谈广涯身边就不会再有厉害之辈,不管他多厉害,独木难支。”
“而我们还有下一次的机会。实在不行,都还有不到三年,我想办法来弄他。”
借着极其亲近的距离,徐行藏的手指贴上了顾之川背脊,传了段灵力进他身体,流畅地绕了圈。
检查完毕,没有受伤。
他帮这人重塑的经脉非常亲近他的灵力,几乎就是一眨眼的事儿。两人灵力交融没有任何排斥,亲如鱼水。
徐行藏的灵流入体,顾之川还觉得有些舒服,他用活泼灵流给那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攀咬上漂亮仙君的脖子,想“报复”回来,把葡萄的这层薄皮给咬破,说话声音含含糊糊,“黑山君,投靠了,我们妹妹。”
时间过的飞快,不和徐行藏搅合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浪费。
解释什么的,等之后有空了再说。
不管,要是再不吃点儿葡萄,我就要渴死了。
好想要徐行藏这股灵力,吞了吧。一会儿,再多给他传点好啦。
徐行藏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不该教顾之川的东西教多了,“别闹,妹妹?”
这是哪位。
“啧,贵妃娘娘啊。”
顾之川咬得重了些,就算我年纪小,又怎么样,难道你妹妹不是我妹妹。
徐行藏眉心跳了下,当然不是因为疼。这个称呼有些不合时宜了。当时这么叫,是让自己时刻记得,我还有妹妹在中州,在受着奇耻大辱,所以,就算梦令发作,也警醒自己,是何处境,去跟谈广涯摇尾乞怜会有什么下场。
梦令将消,耻辱值得铭记,但不必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他立马换了称呼,“投靠了殿下啊。也算是个好去处吧。”
但他不会再换更亲近的称呼了。他记仇,徐曾要杀他,还不道歉的仇记着呢。
顾之川这时挺敏锐,从他的两个称呼上,觉出了点儿东西。这两人之间梗着的东西太过深厚,不好多劝。
他也自私地不想让徐行藏烦心,便转头不管。
“仙君,我收罗了好多漂亮东西,你想不想要。”
比如,缀了好看珠子的头纱;温润细腻的美玉;金光闪闪的耳钉……
这小畜生在咬他的耳根,徐行藏哪儿能不知道他在寻思什么。
“又想拿什么丑东西来糊弄我?”
徐行藏承认顾之川有钱,拿出来的东西都不是便宜货,但是他也好骗啊。
比如他买的大把大把的酸葡萄干,根本没人吃得下。仙君真不理解,在惊华峰的葡萄干都吃不完的情况下,为什么这位如此乐善好施地去买那玩意儿。
罕见地,顾之川居然没有反驳。只是把预备拿出来的耳钉,换成从领域中拖出来了只被铁丝笼关着的灰麻雀。
“仙君,送给你玩。”
徐行藏,“!”
“你花了多少?这样的,白送我都不要。”
天呐,他一定又被人骗了。
仙君也花钱没数,但是他不花钱给丑的。
谁家的好人会把这种灰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