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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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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父亲身子康健,没有事儿的,我去给阿娘添些纸钱,告诉她我定亲事了,让她高兴高兴。廷内侍即是来看望爹爹的,我就不同廷内侍说话了,您到府上小坐罢。”

说完话,她蹲个身便要走。

廷牧听了急得慌,拉住她问:“这怎么话儿说的?头前咱家到府上来给您送内廷的赏赐,不是还没成的?”

她唔了声,攒笑,“就是我们临墙的沈家,才定下来的,长辈做主。”转而打量一圈街上,长生给廷牧再欠个身,“我得走了,早些添完纸钱,还得回去练字,阿耶日日都要查我功课的。”

廷牧干瞪眼,也不好再说什么,目送长生走远了,回轿子跟前诉委屈,“主子,您看,我这趟差事八成要办砸了,这可怎么是好?”

冯玄畅掀轿帘子,指指将军府,“出息,这点事儿算什么?回头不过就是顿板子,你受得住。”

廷牧呵腰,哭丧着脸,“得,奴才还是回去琢磨琢磨怎么交这趟差罢。”

提步上前,廷牧去叩将军府的大门,开门的是小厮东来,东来是个赶眼色的,一看是内侍官,就知道这是宫里头来人了,忙把人往里头请。

半道上就吩咐人去请老爷到前院来见客。

徐崇廉和秦氏方才送走了沈家来说亲的人,得着信儿还没来得及坐,火急火燎又赶到前院来。

这进了屋,才知道原不是只有廷牧,他同冯玄畅抱拳,“厂臣,咱们真是有几年没见了。”

冯玄畅拉着他坐,“倒是有几年了,今次进长安也是有些私事,兰姐儿和子钰都到了开蒙的年纪,边陲没好的先生,想着庄先生年岁大了,请老先生过去颐养,顺便教习他们课业。”

徐崇廉点头,“姑娘家的是得好好读书认字。你们家子钰小公子,今儿也有五岁了罢?厂臣在长安逗留几日啊?”

冯玄畅喝口茶,“子钰比兰姐儿小一年,下个月整好满五岁。我明儿就得走了,听说你今日告假,怕你是身子不爽快,就过来瞧瞧。”

“叫你记挂了,我身子硬朗着,倒不是我的事儿告假的,实在是我那姑娘红鸾星动,一早收了聘礼,唉,脱不开身。”

“那感情好,是大喜的事儿。”冯玄畅从怀里掏出个玉坠子,“没旁的贺礼,正巧身上带了面小玩意儿,给大姑娘添个嫁妆。”

徐崇廉乐呵呵接下来,“怎么好叫你破费。”

“不打紧,没旁的事儿,”他起身,看看外头,快晌午了,“时候不早了,该回了,以后徐将军有空到边陲来,咱们再把酒言欢。”

徐崇廉应和着起身,“那是必定的。”

送冯玄畅他们到大门外,廷牧趁人不注意,垂头丧气的抓着徐崇廉“这亲事,可定死了?”

徐崇廉嗳一声,“我瞧着俢瑾这孩子脾性不错,以后对我们家长生指定好,回头廷内侍可得来喝喜酒。”

廷牧擦擦脑门上的汗,心里哭起丧来。

出宫前官家可是给他上了眼药的,就这么回去照实说,那非得给他屁股打开花不可。

可能怎么着呢?总不能去把人家聘礼都踢翻了,说亲事不做数罢?那不把他能耐死算了。

他灰溜溜跟着轿子走,一路上没言声。

冯玄畅说,“这事儿你得照实回,要是想不挨板子,回完话得撺掇官家晚上翻徐将军家的墙。”

廷牧耷拉着脸,“主子您害我呢,那官家,半夜去爬大臣家的墙?”

冯玄畅略笑了笑,“咱们这位官家,年轻着呢,什么傻事儿做不出来?你跟我手底下做事多少年了,我能害你?”

“那不能,主子您最疼奴才了。”

回了宫,廷牧直奔乾和殿去,按照冯玄畅的吩咐,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给官家回禀。

“就这么回事儿,奴才去的时候,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庭降趴在案头上,奇异的挑了挑眉,“叫你去办差呢,你怎么不扛着聘礼,给朕扔回沈家去?”

廷牧有些沮丧,“奴才哪敢啊?奴才是奉命探望徐将军的,合着又不是去找人打架的,那就是打架,奴才也打不过徐将军不是?”

庭降眉毛竖的像两柄关刀,抬头看他,“你还有理。”

廷牧忙呵腰赔笑,“奴才没理,不过官家,这事儿您得亲见见徐家大姑娘才是。”

他起身,掖手道:“她不愿见我,我去将军府,硬逼着她出来相见,只怕她更气恼我了。”

“那不能够。只是,逼着徐家大姑娘相见确然不太好,不然……”廷牧哆哆嗦嗦欲言又止,拿眼觑他脸色。

他缓缓踱步过来,捏廷牧的肩膀,“不然什么?内侍你可有好法子?”

廷牧此刻内心蛮煎熬,说了怕被揍,不说还是怕被揍,权衡利弊之后,嗡哝,“咱们夜里去翻将军府的墙罢。”

庭降愣住了,“杀才。”

廷牧噗通往地上一跪,“奴才有罪……”

他一拍腿,高兴道:“朕怎么没想到呢?这主意甚好,深得朕心。”

廷牧惊了。

他主子还真是把官家里里外外看透了呀!

只是,到底是官家,他琢磨着翻墙的时候要是被捉到定然很丢脸,还是乔装打扮一下的好。

亥时初,半拉月亮挂在树梢头,廷牧也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一件夜行衣来,伺候着他换上。

他把黑色覆面往鼻子上一拉,“朕这般,有没有些像采花贼?”

廷牧说不像,“官家气宇轩昂,穿什么都是一股帝王正气的。奴才在墙外头给您放风,您只管去找徐大姑娘便是。”

庭降颔首,对廷牧的夸赞深以为然。

月黑风高,庭降从徐家墙头上翻下去,长生的院子在哪片儿,廷牧都给他说清楚画了位置,他这会跟逛自家御花园一样闲庭信步。

平时长生睡得都早,心里不装事沾枕头就着,今儿因沈家来提亲,送来好些聘礼,到这个时辰都没能阖眼。

大娘子说,等她出嫁的时候,聘礼都是要带回沈家去的,便吩咐账房清点完了,把账本一一给她送到闺房来过个目。

她看着那么厚的账本子,抱着春枝泪眼汪汪的。

春枝问她,“您这是看聘礼厚重,感动的?”

橘黄的灯光里,她垂着眼睛,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我要看完就得熬夜,熬了夜明儿顶两个黑眼圈,丑得慌。”

春枝给她挑灯,把账簿规整好,笑着同她讲利害,“长安城里头但凡是个大家闺秀,在闺中就已经开始学着管家了。您回府晚,这好些事儿都落着下乘,管家可是以后出嫁过日子的头脸,虽说有账房跟着打理,可家中有多少银钱财产地契,那都不能含糊了,得自己心里门儿清才行。”

她打着哈欠点头,“省得了省得了,有你这个管家婆跟着我,我什么都门儿清。”

一边看账本一边打着小算盘,晚膳的时候吃的少,熬夜看账本又费脑子,肚子不禁饿,开始叽里咕噜叫起来。

长生揉揉肚子,喊春枝,“你去给我找点能垫肚子的吃食罢。”

春枝说成,“您等着,奴婢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出了门。

长生正撑着头翻账本,忽然听见春枝敲门,心道这丫头突然有礼数了?还知道敲门了,随口答应着:“进来就是。”

门吱呀打开,又关上。

她问春枝,“你怎么刚出去就回了?忘带东西了?”也没抬头。

春枝没回话。

她干脆说了下对吃食的要求,“我想吃点甜口的,大娘子做的蜜枣要是还有,一起给我带过来罢。”

话音刚落,她忽然整个儿被人抱在怀里,吓得她顿时花容失色。

揽着她的明显是个身强体健的男子,袖子是黑的。

她头皮发麻,嗓子一紧,脱口就要喊救命,没喊出来,嘴被捂住了。

那人问她,“做什么呢?”

她气的不行,心想一个毛贼夜闯将军府,还质问主人家做什么?简直贼胆包天!

但是这种时候,保命才最要紧,只能委屈巴巴的小声嗡嗡,“在看账本。”

庭降扫了一眼桌上的账本,“就这么点聘礼,也值当你看到半夜?”

她暗搓搓的想,这小毛贼八成是来偷钱的,那就好办了。

“壮……壮士,大侠,英雄!我床边的柜子里有一整箱首饰,都很值钱的,江湖救急您不用谢我,都拿走罢。”

庭降愣了愣,她这是把他当盗贼了啊?

“我不劫财。”

长生心里咯噔一下,哭道:“大侠,您不要钱不会是来杀人的吧?”

看着长生这副模样,庭降忽然想逗逗她,笑了笑,“我劫色,久闻姑娘长得好看,想带姑娘远走高飞。”

他心里还得意呢,没怎么注意,就被长生结结实实抓花了脸,左眼下边火辣辣的疼。

再看,方才光想着逗弄她,松了箍她的手,已经被她给挣脱出去了。

他捂着左脸着急跟她解释:“别动手,我是”

长生随手摸起杌子就往他身上砸,边砸还边喊:“劫色是吧?劫色是吧?不打的你亲娘都不认识你,你就不知道今儿闯的是谁家的府邸!”

他一看这架势,是说不清了,捂着头就闯了出去,跑的贼快,翻-墙-头出来,叫廷牧快些赶车,廷牧瞧他这么狼狈不堪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套上车一路往宫里头奔。

夜深人静,街上偶有几声犬吠,庭降窝在马车里拢手,心里五味杂陈。

上辈子初遇的时候,她瞧他满身是伤时那一脸的心疼,够他记几辈子的。原想着就是这辈子她不识得他了,依她那么善良的性子,也该是温言待他,不至于如此。

可她不识得他也就算了,还动起手来,她以前可是连句重话都不会说。他双手捂住脸,长长的叹气,只觉得心口子疼,疼的像被人拿着两把剪子铰。

回了宫,庭降失神的走进乾和殿,脱了夜行衣,问廷牧,“你说,她怎么都不问问我是谁呢?”

他脸上三道长长的指甲印子,已经洇出些血汁,他却浑然不觉。

廷牧杵在旁边一声不敢吭,递快帕子给他,“官家,您擦擦脸上的血罢。”

心里搓搓,寻思着这回可是叫冯主子害惨了。

他接过帕子擦脸上血迹,喃喃“她还是那么叼泼呢?原来是心里头喜欢我,才对我同旁人不一样,现在既不识得我,也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抓我脸还拿杌子来砸我,你看看,脸都花了!真是个黑心肝的婆娘。”

廷牧心里翻个白眼,那您不还上赶着喜欢这黑心肝的么?可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只跪下来一个劲儿磕头,“官家,您罚奴才吧,都是奴才胡乱出主意,奴才愿意领罚。”

他摆摆手,“不怨内侍,这事儿朕不会说出去,内侍也要替朕守口如瓶。”

廷牧总算放了心,又磕头,“官家疼老奴。不过官家,明儿视朝,您这脸上的伤……”

“就说是猫抓的。”

“得,奴才省得了。”廷牧起来,伺候着上药,“官家,您怎么就给抓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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