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稚夏答应完这件事，去了包间内的洗手间透气，正在看着镜子发呆，听见敲门声，她起身出去，却发现是奶奶姚琴书。
姚琴书：“靳老爷子惯会打岔，这我也知道。”
“靳家出了什么事，我不关心，奶奶只想问你，咱们宋宋过得好吗？”
宋稚夏被冷气拂了脸，别扭地将脸侧过，快速地扇了几下眼睫。
“网上说你们如何相爱，旁人看你们如何恩爱，奶奶都不管，”姚琴书略微皱着眉，用手拍了拍宋稚夏挽在她臂间的手，“只是他刚刚给你夹鱼那个举动，实在叫奶奶很难放心。”
宋稚夏难得找不到辩驳的话。
姚琴书：“你一向不爱鱼肉，他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还将这作为你们恩爱的筹码？”
“更不用说，他这两年多在海外，也没有邀你同去。”
“他去谈生意，我不愿意凑那个热闹，拒绝了。”宋稚夏轻声说着。
“奶奶还是那句话，”姚琴书正色道，“但凡你受了委屈，奶奶一定把你接回来。”
宋稚夏抿抿唇，这回终于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她一抬眼，就看见靳予归立在眼前，像是在等她，眼神意有所指。
姚琴书最后看了一眼宋稚夏，对靳予归的眼神终究不冷不淡的，微颔首就离开了。
席已经几乎是散了，靳予归轻触她肩头，说：“陪我出去透口气？”
宋稚夏点点头。
靳予归带着她穿过回廊，下了电梯，七绕八绕绕开一座屏风，进了后院。
这后院幽静，与前厅的布局就不同了，墙边依偎着几朵野花，倒是看起来比假山更鲜活好看。
“你经常来？”宋稚夏问。
“嗯，老爷子喜欢这家厨子的手艺，常来。只是当我说要把厨师请回去，老爷子却不肯了，说是不要打搅别人的营生。”
宋稚夏点点头，在庭院中一条长椅上坐下了。
靳予归站在一边，摸出一根烟来，问：“可以吗？”
“自便。”
他把烟递到嘴边，火没点起又放下，想了想，又将烟摘了，在宋稚夏对面坐下，说：“靳思琪住进来的事，你若是不愿意，我找个由头拒了就行。”
“那倒也没什么不愿意的。”
“这件事多半还是有点影响，长辈们都在看，靳思琪那丫头不算聪明，老爷子担心她跟着大伯又容易被蒙蔽，所以才出了这招。”
“嗯，没什么不方便的，家里地方大。”
靳予归仔细打量起宋稚夏。
她皮肤好得出奇，院子里没有什么灯光，莹莹月光而已，也衬得她肤若凝脂，美玉无瑕。
他好像很少见到她笑，也见过，不过都是类似于今天的场合，需要维持他们夫妻“体面”的场合。
靳予归无端笑了，说：“你好像很少拒绝？”
“？”宋稚夏疑惑地看向他。
“你希望我拒绝？”
靳予归没回答她，半晌，才幽幽说一句：“我只是很意外。”
宋稚夏盯着他，蹙着眉长出了一口气，说：“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我的话让你不舒服了？”靳予归也蹙眉。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稚夏。”
靳予归轻声喊她名字的时候，还是让宋稚夏有些不适应。
“我对你了解不足，你对我也是，之前在海外两年多少有些忽略你的感受。”
“我不知道你对这段婚姻的要求是什么，我说这些也只是因为，到目前为止，我应该感谢你，很多事情你本来不必帮我。”
这话看着礼貌，但却把人推得很远，仿佛他们什么情分也没有，连公司共事的同事都比他们亲密。
宋稚夏难得有种郁结的感觉，说不明白是哪个字眼令她不适。
她垂下眼睫，下意识咬了咬唇，说：“我理解你想说的是——因为我们只是协议夫妻，所以你希望很多事情算得清楚一些，最好万事万物都有报酬，这样你会心安理得一点，是这个意思吗？”
好一个资本家思维。
宋稚夏没由来地皱眉头。
那一端靳予归却笑了，她对这莫名的笑感到不解，眉头蹙得更紧。
靳予归用指尖轻敲桌面，说：“你好像对我印象不是很好。”
“能理解。”
他起身，朝宋稚夏身后看，宋明婧不知何时站在后院口，面无表情地对两人说：“都在找你们。”
宋稚夏于是也起身，靳予归走至她身侧，微俯身，用只有她能听见的音量轻声说：“我的意思是——”
“我希望也有你依赖我的时候。”
宋稚夏望向他，看见他眸子里映着一弯清亮的月牙儿。
“这样我才会心安理得。”
-
回到席间，靳老爷子的意思是要让靳思琪今天就跟着宋稚夏他们回翠庭北苑。
像是感应一般，靳予归抢在宋稚夏之前开口，说：“也不是阿猫阿狗随便一塞，好歹让我跟稚夏准备准备，改天我派人去接靳思琪不就成吗？”
靳老爷子倒是默许了。
一行人又移步一楼茶室等司机将车开出来。
等车的时候，叶柳灵拉着宋稚夏闲聊了两句，但讲不了两句，话题就戛然而止，宋稚夏用轻踮脚尖的动作来掩饰尴尬。
宋青岩则用一句“你也长大了，别让奶奶太操心”来让对话结束得更彻底。
母亲总是第一个受不了沉默的人，看着在一边埋头打游戏的宋明婧，叶柳灵说：“这孩子，出来吃个饭也手机不离手，你有空好好向姐姐请教请教，不是上了大学就安逸了，你那上学期绩点也太看不过去了，你姐姐当时四年绩点在系里一直是前三。”
宋明婧斜觑了叶柳灵一眼，随后又低下头打游戏，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惊人的话：“绩点再高又有什么用，不还是嫁给别人当夫人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叶柳灵登时脸烧得通红，很窘迫得看了一眼宋稚夏，又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宋明婧的后脑勺。
宋稚夏明白这眼神的含义，说：“没事，知道她无心的。”
她也很明白，宋明婧一直不太亲近她，甚至可以说是不太喜欢她。
靳予归就在这时出现在宋稚夏身后，他轻揽住她肩，说：“爸，妈，车到了。”
又体贴周到的，送宋家人坐上车。
等车扬长而去了，靳予归才轻声问：“你妹妹……”
“她没有恶意，只是不太会说话而已。”宋稚夏解释道。
靳予归没接话，跟着宋稚夏坐上幻影。
车上，靳予归松了松领带，整个人明显放松下来，说：“靳思琪不会住很久，但是靳思琪在的这段时间，我会回翠庭北苑。”
“好。”
好在翠庭北苑二楼的主卧很宽敞，几乎是占了两个房间的位置，更类似于酒店的套房，衣帽间那边再放一张折叠床的空间绰绰有余。
宋稚夏在心底里打算盘，想到就干脆打开了手机，直接开搜折叠床。
靳予归瞥见了，愣了愣，问：“折叠床？”
“折叠床不舒服的话，单人床也可以，反正衣帽间有隐形门，思琪晚上也不会来房间里，对吧？”
“唔，折叠床好像是没有很舒适的，那我直接订个单人床吧，你的话——”
宋稚夏打量着靳予归的身形，像是有些勉强，说：“一米二的宿舍床你睡应该有点勉强，那我订个一米五的吧，应该可以凑合？”
他对她了解不多，但见过她做事的样子，就像此刻一样，认真、周到、高效率，细致到让人挑不出错。
她把这当做正儿八经的任务在做，有种不顾靳予归死活的笃定。
靳予归：“……”
他勾勾嘴角，说：“我好像没提我要住衣帽间……”
“你喜欢睡大床？”宋稚夏的脸被手机一方屏幕照亮，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也简单。”
“我不认床，那就你睡主卧，我睡衣帽间，正好一米五的床我还嫌空间有点挤，我睡的话一米二就够了。”
她说着，礼貌地笑笑，又低下头，额间的碎发垂下，挡住她眼帘。
靳予归有些哭笑不得。
夜间行路视线难免受困，司机眼看着路中央冲出一只小猫来，急急踩了刹车。
宋稚夏被惯性带着整个身子往前倾，手机都从手里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额头却被温热的手感兜住，她回过神来，发现是靳予归伸手拦了她一道，她揉了揉额头，靳予归却倾身下来。
他很自然得替宋稚夏拉开安全带。
距离够近，宋稚夏依稀能感受到靳予归的呼吸落在耳侧，像羽毛扫过，痒痒的。
他侧脸看她一眼，笑意就递到她跟前，黑沉的眸子里又沁着一点无奈。
“我能不能申请一起睡主卧？”
半是调侃的。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