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气象局发布讯息,全国各地气温骤降,各地区出现大规模降雪,部分地区出现雨夹雪的情况,各地气象局正在联合勘察原因,建议市民一切听从安排,减少外出……」
B市已经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雪,难得一见的大雪落得嘈杂,别墅里佣人往来,呼出的热气化成缥缈的雾。
积雪漼凒,晓霜浓厚。
纷扬的雪花从天穹簌簌洒下,绿化带里的灌木丛和树枝上都被厚雪压着,草坪铺上了厚厚的一层银白。
在这冰凉的景象下,很难看出现在的时间是六月,而三日前这里还是烈日高照。
六月飞雪——
这很明显不是一场普通的雪。
花房的玻璃门倒映着外面的雪景,佣人在花园里穿梭清扫着积雪,一个身穿冲锋衣的青年穿过长廊朝玻璃花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来往帮佣见到他都停下手中的动作,齐声向他问好,“闻钰少爷好。”
青年肃着脸微微颔首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嗯。”
然后绕过他们,继续往前走。
闻钰现在的心情很不好,甚至可以称得上恶劣,即使早就明白,自己在大哥的衬托下,更显无所作为,也不得父母看重,他早就习惯了。
但就算如此,也受不了,在大哥结婚的时候,家里面没有一个人通知自己,甚至自己当时还在千万公里之外的科罗拉多蹦极。
烦。
闻钰想到这里眉头紧锁,心中又是一阵烦闷。
家里人全都是冷漠的怪物,还要自己回来见见嫂子,向他展示一下闻家的温情。
真是有够好笑的。
闻钰抵了抵有些发痒的牙根,有些恶劣地想,听说嫂嫂是江家那个娇生惯养的养子,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闻家活的下去吗?
闻钰轻嗤一声,反正他只是回来见见人,想来他大哥也不会待见他,他看过人就离开。
闻钰走进玻璃花房,绕过摆在门口的绿萝盆栽,走上鹅卵石铺出的路。
在一片绿意盎然争奇斗艳中,视线最先捕捉到的,是坐在角落里,被鲜花簇拥包围,遮掩住半张脸的青年。
青年微微低着头,柔顺的墨色长发被绣有蓝楹花的绸带绑起来,顺着颈侧垂到胸前,发带上坠着一对精巧的银铃铛,动作间叮铃铃清脆作响。
他的耳朵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被冷风冻起了红,看上去有几分微妙的可怜。
空气发冷,他将脸埋进枣红色的围巾,额前的碎发顺着动作遮住他的眼下的泪痣,投下的阴影掩住那双漂亮的眼睛。
走近些还能看出他眉间蕴着病气和愁绪。
他坐在花团锦簇中央,被日光、鲜花和微风所偏爱,落在枝头的薄雪将他的面色映的更加白皙透明,面容无喜无悲,光晕出他的轮廓,叫人有些炫目。
像坐在神龛里的小菩萨。
闻钰看到他之后有些失神,这就是江家那个和自己大哥结婚的人?
好漂亮,又好脆弱。
单薄的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他这样想。
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在吃人不吐骨头的闻家活下去吗?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却是他的好长兄闻乘鹤,全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冰冷,面色柔和,坐在青年身边抓着他的手陪他说话。
更好笑了。
闻钰可还记得这个男人曾经和斩钉截铁和自己说的话——
死也不会结婚。
还不等他继续想下去,漂亮的小菩萨先看到了他,用柔情似水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扭头去和闻乘鹤说了句话。
然后他那讨人厌的大哥也跟着将视线放到了他身上。
闻钰就看着他瞬间又变成了自己熟悉的冷冰冰的机器人的模样。
“大哥。”
“还有……嫂嫂。”闻钰闷笑一声,打过招呼在两人对面的藤椅上坐下,“大哥真不厚道,结婚也不知道叫人通知我。”
“不过想来也是担心弟弟我吧,知道我在科罗拉多玩命,不想叫这种小事烦我的心。”闻钰似笑非笑,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漂亮的小菩萨。
小菩萨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翠绿色的,像他曾经在雪山顶见到的苍穹之下平静的湖泊。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往常总是臭着一张脸,现在即使勾起笑也像是要找人麻烦,让小菩萨蹙了蹙眉移开了视线。
“我记得早在一个月之前,我就给你发了邮件。”闻乘鹤安抚似地抚上小菩萨的手,沉声回答,“你那会儿大概在哪个少有人烟,人迹罕至的沙漠或者雨林吧。”
……
闻钰的视线落在男人碍眼的宽大手掌上,听到他这样说,自己对邮件也毫无印象,可能被当做垃圾信息被拦截了吧。
不过这都不重要,他轻咳一声,视线又落在另一个人身上,“大哥不准备和我介绍一下吗?”
“你又不是没见过。”闻乘鹤不知道他在装什么,再开口声音又变得轻柔了一些,像是怕惊扰了易碎的雪,“雪槐,这是我弟弟闻钰,你看过照片的。”
雪槐轻轻撩起了眼皮,有些没精神,“嗯。”
他前世身体就一直不好,即使来到无限世界进入了副本也依旧如此。
最近雪下的越来越大,很冷,他不出意外的病了。
他又闷声咳嗽,眼尾晕着红。
闻乘鹤也顾不上其他的,听到咳嗽声,心中一紧,瞬间将便宜弟弟都忘在了脑后,捂住雪槐雪冰透凉的手,“外面冷,我们进屋里去吧。”
“嗯。”雪槐这下没再推脱,顺着闻乘鹤的力道慢吞吞站起身。
闻钰就看着自己素来沉稳持重的大哥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粘着人,带着自己新出炉的漂亮嫂嫂一起走出了花房。
啧。
闻钰敲了敲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他改主意了,他不准备就这么离开。
至少——
他又想起那双漂亮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至少也应该在对方心上留下一些痕迹再离开。
闻钰这样想着,他没在意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或许是莫名其妙的胜负心,又或许是其他,至于真正的原因,除了他自己,没有其他人知晓。
就用大雪封路的理由留下来吧。
六月雪确实有些异常,却也很好的让他找到了留下来的借口。
闻钰也起身,顺着方才雪槐和闻乘鹤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