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寅深换了身熨烫妥帖的衬服,锁扣扣到最上方,手上的手套换成了皮质黑色款式,显得有些性.冷淡。
身上穿戴的衣物服饰都换了个新,唯独腿上那件外套是旧的。
陆寅深明明坐在轮椅,可他气质太过冷淡,掀开眼皮扫视严翌时,就多了几分压迫感。
小毛毯在严翌手中被伸开,落在陆寅深腿上。
他蹲下,抚平毛毯边缘褶皱,严翌:“现在雨停了,但气温降低了,叔叔还是要注意保暖。”
即使有供暖系统,走道仍然没有多少暖意,严翌才特意把这暖乎乎的毛毯带来。
严翌眼尾弯弯,平视着陆寅深的眼睛,笑得乖巧:“我还做了早餐,我们一起去吃吧。”
陆寅深并不回答,只用这双幽暗的重瞳直勾勾锁定着他。
他的眼睛天生就与旁人不一样,旁人瞳孔只有一个圆,而他的眼瞳却是大圆套小圆。
目光幽晦,其他的只要与这双眼睛对视,就会从心底生寒,立刻慌乱地错开视线。
但这别人并不包含严翌,他只觉得这双眼睛漂亮又剔透,像是镶嵌了碎星,蕴藏着世界上最好的催.情烈酒。
严翌往下压了压指腹,耐住某样冲动,眼睛越发往下弯了,冲陆寅深笑的也更加无辜柔软来。
就这么静静与他对视许久,过了半晌,陆寅深才颔首默认。
严翌伸手理了理盖在陆寅深腿上的毯子:“叔叔,走吧。”
电梯启动,很快,严翌和陆寅深就到了一楼餐厅,桌上的饭食还没冷,热气腾腾,香气缭绕。
严翌做的都是陆寅深喜欢,并且富含营养的早餐。
他调了调轮椅高度,让陆寅深能更方便尝到食物,自己则坐在他旁边。
严翌调整了下在甜虾粥里勺子的位置,让陆寅深能更方便地拿到。
他道:“我消过毒了,叔叔可以放心吃。”
陆寅深有洁癖,严翌深知这点,这些餐具也就早早消了毒,免得这人看见没消毒的用具丧失食欲。
本来就瘦,还不好好吃饭,那怎么能行。
陆寅深低着头,神情没有波澜地看着被仔细去了头与壳的虾。
见他半天没吃,严翌取过自己的勺子,舀了勺粥,低头吹了吹,待温度适宜后,他看着陆寅深,道:“叔叔,我喂你吧。”
手臂悬在空中,严翌蓦地察觉不对,于才认识一天都不到的他们而言,关系远没到可以亲昵喂粥的程度。
倘若他是陆寅深,恐怕只会觉得唐突冒犯。
只不过由于上次他与陆寅深就是这般相处的,记忆带着惯性,严翌也就习惯性这般做了。
即使明白有些逾矩,严翌也没有放下勺子,既然陆寅深不肯好好吃饭,那他喂就喂了,也没什么所谓。
陆寅深转过头看他,扫过他脸上笑容,落在盛了粥的勺子上。
刚刚严翌用过,那上面还有他的气味与涎液。
他盯着这勺子看了许久,没说话,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严翌手臂因长时间握着在半空中的勺柄,而感到些酸疼。
他面上笑容不变,唇角弧度甚至扩大了几分,只是手臂颤抖的频率在陆寅深注视中,被刻意变大。
他适时开口,语气带着些可怜巴巴的意味:“叔叔~我手都举疼了。”
陆寅深眉间不明显地蹙起,唇微张,默许严翌可以喂他,也默许自己接受另一个人的气息。
探究与毁坏欲交织肆虐,陆寅深默不作声地看着严翌。
他心不软,可对这人却一而再再而三降低底线。
他有问题。
严翌并不清楚陆寅深已对他产生了怀疑,目光直直地看着叔叔主动张开的双唇。
唇瓣露出令人遐想的缝隙,配上陆寅深这张秾艳瑰丽,却无端多处几丝病态美感的脸。
让人想肆虐窥探,又暴力掠.夺,最后把他带回家,藏起来。
严翌喉结克制滚动,他抑制自己舔唇冲动,把自己用过的勺子探进陆寅深口腔。
瓷勺头伸进陆寅深嘴里,温度刚好的甜粥裹着鲜嫩的虾,在舌尖迸发美妙滋味。
是陆寅深喜欢甚至熟悉的口味。
虚妄碎片在大脑组成连续画面。
曾经也有人对他这般好,记得他所有口味习惯,可某天醒来,所有人都告诉他,他魇住了,他的世界从来只有他自己。
他陆寅深,不仅是肢体残弱的废物,还是爱上幻觉的精神病。
秾稠眉间染着戾气,雾般浓色勾扯陆寅深漂亮眼尾,这抹带着狠意的艳色,闯进严翌眸里,看的他眸色加深,唇角扬起的笑容更加无害。
怎么办,他的小叔叔,真的好可口。
想吃。
很想。
陆寅深瞳孔内全是严翌挺拔颀长的身姿。
被他这双漂亮眸子这般专注看着,心脏开始兴奋悸动,严翌勾起唇,指尖落在他的唇角,眉梢软下:“沾到了。”
一顿早餐很快就被消灭了。
大部分都是严翌吃的,陆寅深已经一年没好好吃饭了,胃口小,食欲也不好,吃下半碗粥已是极限。
严翌也不想逼迫他吃,总要一步一步来,他总会把他的小叔叔养出些肉来。
严翌将这些碗筷放进洗碗机,又走到陆寅深身前:“雨停了,去外面散步吗?”
陆寅深眼珠转动,过了会儿,才“嗯”了声。
见他答应,严翌取了件厚外套披在陆寅深后背,免得他被屋外冷风侵袭。
严翌推着他出了门。
别墅区绿化与盆景做的极好,早晨空气很是清新,视野开阔,一眼望去全是绚烂多彩的各色花卉。
比一直憋闷在家里,更容易让人感到身心放松。
现在时间尚早,人不怎么多,一路上,严翌没见到除了陆寅深以外的其他人。
他倒是无所谓,还有些愉悦。
相比于有其他人打扰,和小叔叔过二人世界明显更好。
陆寅深眼睛很长时间没感受过自然阳光,有些不适应地缩着。
病白肤色在光亮的照射下,也被暖出了些血色,可陆寅深却莫名感觉,远不如身上这件外套暖。
微风吹拂,树叶婆娑起舞,枝丫缝隙间,一道身影乍然出现。
严翌步伐停住,带着些兴味打量。
那不是攻一吗,他来做什么?
这本书中,攻一名为陆也,是陆寅深大哥的儿子。
陆家是个人丁兴旺且狗血的家族,陆老爷子生了七个孩子,陆寅深是最后一个孩子。
而这七个孩子,生母都各不相同,由此可看出陆老爷子有多花心风流,加上财帛动人心,他的孩子们也就没多少亲情温存。
攻一恨起自己亲叔叔来,也就没什么心理负担,现在找来,估计也不是好事。
而这个狗血家族,除了陆寅深,其他六个又分别生了孩子。
陆也是陆寅深大哥的孩子,而在系统干扰下,多出段领养严翌记忆的是陆寅深的二哥。
严翌凑近陆寅深耳边,温热气息轻柔包裹他白皙耳垂,他说:“叔叔,前面有脏东西。”
陆寅深也看见了前面来的人,眼尾扫过陆也,就转向别处。
耳畔温度太过灼热,他本就吝啬的注意力只集中在这里,分不出丝毫多余目光看其他人。
“脏东西”到了他们面前。
由于陆家基因,陆也颜值尚可,否则也入不了主角受的眼。
陆也快步走来,看到他们,眼里闪过怨毒,又很快在脸上堆出假笑,这副面皮虚假又恶臭。
严翌实在懒得和这人虚与委蛇,免得脏了他家小叔叔的眼睛。
陆也是个没眼力见的,看不出眼前这两人都不想搭理他。
他走近,只看着陆寅深,把严翌这大活人晾在一旁。
“小叔,我需要五千万,你这么有钱,肯定可以给我的。”
陆也连攀亲戚都不多攀,甩出句不走心的小叔叔,便急不可耐地向陆寅深要钱。
一张嘴,就是狮子大开口。
严翌垂眸,遮掩眸内氤氲的冷色,好烦。
他的小叔叔是别人能喊的吗?
陆寅深瞥睨过他,唇微启,吐出个冷冷的:“滚。”
严翌勾唇,唇角这抹笑意要是被陆寅深看见,他这单纯善良的男大形象就消失殆尽了。
陆也眼底怨色翻滚,面上笑容僵硬不堪,狠狠攥紧拳头。
要不是自家企业一年前,在商业竞争中落败,往常那些只会信赖他家品牌的客户,像没见过世面的狗一样,被其他价格更低的产品吸引。
害得自家公司,在恶意的价格战里不敌“陆安”这家莫名出现的新企业。
才导致他们家资金链断裂,房车产业卖了不少才能勉强维持,否则早就破产清算了。
现在也是没办法,他才勉为其难拉下脸找陆寅深这个死残废。
结果这个死残废竟然不给,还让他滚!
残废也就算了,这陆寅深还是个精神病,逢人就发疯,问他爱人去哪了,真是太可笑了。
对了,这神经病说他爱人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叫……
思索半天,竟想不太出来。
他也没放心上,左右不过是神经病幻想出来的罢了,难道还能钻出来,给他一巴掌不成?
陆也极力扯出个笑来:“五千万而已……”
这人絮絮叨叨的一直在说,真的好烦。
严翌眼中有道银芒闪过,指尖微动,银色流光幻化成匕首,被他藏匿于袖口。
双眼闭了闭,银芒再次消失,严翌垂眸,要不是陆寅深在,他一定会让陆也物理意义上闭嘴。
先前他并没有把这些人所仰仗的权势吹灭,不代表他做不到,也不意味着他心软。
只不过要是书中主要人物心理脆弱自.杀死亡,会引起世界动荡,而这个世界是陆寅深生长的地方。
严翌不想让他生活在不安稳的日子里。
他的小叔叔啊,一生合该鲜花簇锦,顺遂平安,权利财富都应臣服在他脚下。
陆寅深阖上眼睛,对严翌道:“回去。”
严翌双眸弯弯,嗓音温柔,匕首消散于半空中,双手重新抚上推着轮椅前进的把上:“好。”
陆也终于舍得赏脸看严翌,满脸倨傲:“你就是二叔领养的那个人?”
关于严翌的存在,在系统干预下,这些人的记忆都会被篡改,多出虚假的片段,比如现在的陆也,脑子里就多出了段自己二叔有个养子,且这养子叫严翌的记忆。
事实上,这都是假的。
见他把靶子打在严翌身上,陆寅深轻飘飘睨过陆也,语气含着寒意与警告:“忘了羽立怎么来的?”
想到陆寅深创办“羽立”时所使用的铁血手腕,陆也身体瑟缩起来,本能感受到不安,色厉内荏的表情也再也维系不下去。
那面对陆寅深的假笑脸皮也消散了个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与强撑出的傲色。
严翌没功夫欣赏他这变脸绝活,转身推着小叔叔准备回家。
沿途景色多少抚平了些因外人出现而生出的不愉快。
严翌伸手拢了拢陆寅深身上的外套,以免冷风趁机钻入这人本就虚弱的躯体。
没走太久,到了。
望着陈设地奢的装饰,严翌思绪飘到昨天与陆寅深的对话上,借着下雨这个借口,他才在这里待到现在。
可他又怎么甘心只能待到今天。
严翌绕到陆寅深身前,快速看过他,又迅速低下头,羞涩地说道:“陆叔叔,刚刚房东给我发信息说,我租的房子漏水,现在没地方去,你可以多收留我几天吗。”
像是明白自己这话很是打扰,严翌无措解释:“我知道这很麻烦你,可我真的没地方住,我会做饭,还会做家务……”
刻意放轻的声线,带着十足的可怜,像极了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只等着陆寅深心软,把他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