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是一个类似教室的地方，但与其说是教室，不如说是一个诡异的异空间。墙壁上覆盖着粘稠到能吞噬光线的黑色物质，偶尔会有红色的眼珠从黑暗中睁开，冷冷地扫视着周围。

浓稠的黑色物质时不时会挤在一起，扭曲着形成一个眼球，随后“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

啪叽——

眼球被踩碎，血红混着白色的脏污在地面飞溅，但下方那些“人”却对此毫不在意，继续嬉闹着。

准确来说，那些并不是人。

它们的五官随意组合，甚至有些根本没有五官，肢体也像是从梦里随意拼凑出来的，充满了荒诞与扭曲。一个长着好几张嘴的怪物正在破口大骂，而它对面的家伙嘴的位置却长着几根手指。

对面显然气不过！

但它没有嘴，只能狠狠用头撞过去。

分开的时候，脸上的手指硬生生从对方脸上拽下一张嘴，然后伸出手，用桌上的笔插入胸口，血淋淋地将抢来的嘴按上。

开启了嘴强王者的生涯。

一张嘴骂得对面几张嘴毫无招架之力。

叽里呱啦什么呢？

让荼荼也吃吃瓜。

荼猊试图分辨，这不是熟悉的通用语，好像是古语言。

隐约听懂了一句什么“你…狗叫…”之类的。

荼猊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卷狸。卷狸看起来很烦躁，尾巴一甩一甩的，眼睛甚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雾，显得有些恍惚。

“卷卷？”

“啊？”卷狸像是突然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你古语言学得怎么样？”

声音被压得很低，但充满期待。

“实不相瞒”卷狸挠了挠头。

“依托答辩”诚实回答，脸上没有丝毫羞愧。

卷狸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发生这种学术对话，这简直就像班里的倒数第一请教倒数第二一样离谱。

“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卷狸又开始了，身上的毛微微炸起，显得很是烦躁。

“它们说的不是通用语，我在这这么久了也没遇到过这个种族的。”卷狸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安，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旁边的眼睛看起来……也不像副院长。”

“我有点怕……”卷狸的声音越来越小，尾巴不自觉地缠上了荼猊的手臂，“要不我们……”

“没事，待会烧了它们。”荼猊冷静地接话，目光依然盯着下方。

卷狸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好主意。”

荼猊没有注意到卷狸的表情。他的目光依然锁定在下方的诡异场景中，错过了卷狸眼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黑雾，显得格外陌生。

抢嘴怪看起来吵赢了，摆了个胜方MVP的姿势，得意洋洋地跳上桌子。然而，就在它站稳的瞬间，桌子突然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嘴，猛地一咬。

“咔嚓！”

抢嘴怪的下半身瞬间消失，只剩下半截身子摇摇晃晃地倒在地上，黑红交错的鲜血淋漓溅了周围的“同学”一身。

那些怪物人性化地甩开身上的血污，跳起来骂骂咧咧，还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迹，干脆把抢嘴怪剩下的半截躯体塞进桌子，试图让它再次活过来。

遗憾的是，桌子像是吃饱了，没有再长出一张嘴。

院内不是禁止斗殴的么，荼猊皱了皱眉，金瞳中闪过一丝疑惑。

和之前上课的内容，课程之一就是在对方精神暴动时保持镇定并及时给予安抚。血腥暴力的场景在虚拟仓中并不少见，但眼前的这一幕显然已经脱离了正常教学的范畴，只有纯粹的暴力，没有任何安抚的迹象。

荼猊试图思考。

荼猊毕加思索。

荼猊没那个脑子根本想不出来！

还没等他有动作，旁边的卷狸突然炸毛，身形骤然膨胀，化作巨大的狐形原身，锋利的爪子“咔嚓”一声嵌入金属管壁，獠牙闪着寒光，一口咬碎了通风管口。碎裂的金属片四散飞溅，卷狸的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作势就要冲下去。

而这时，下方传来一声巨响。

“轰！”

门被外面的物体挤碎，碎片炸飞到墙上，把门后几个来不及躲避的学生狠狠拍在墙上。瞬间，鲜血混着肢体七零八碎，场面惨不忍睹。

荼猊一时不知道该看下面还是看卷狸，但卷狸帮他做了选择。

在看清进来的怪物后，卷狸一秒都没犹豫，卷狸的九条尾巴炸开，像朵受惊的蒲公英。没等荼猊反应过来，那抹火红的身影已经窜出十米开外，速度快得在通风管道里拉出一道残影。荼猊表示，认识他20多年，从没见他跑这么快过，连尾巴尖都甩出了虚影。

“对不起！我每年都会去祭拜你的！清明重阳一个不落！”声音在管道中回荡，越来越远。

？

什么嘛！！！

荼猊的耳朵气得竖成了天线。

二十年交情，就换来一句清明祭拜？

连个“我会回来救你”的场面话都不说？！

不过既然卷狸跑得那么快，那荼荼也走掉好了！

荼猊白皙的手已经化成锐利的爪子，扒住了通风管道的边缘，准备来个漂亮的奔跑。卷狸那家伙虽然不靠谱，但逃命的本事确实一流，这点他不得不承认。

他转身正要开溜，却鬼使神差地回头瞥了一眼。他和下面的怪物对上了视线。

瞳孔猛地收缩。

下方，那颗由无数手臂组成的巨大眼球正缓缓转动，数以千计的苍白手指齐齐张开，像一片诡异的花海。

而最中央的血色瞳孔中，密密麻麻的触须正蠕动着，恰好与他的目光相接。

祂由一个巨大的眼睛和无数小眼睛组成，身体被能吞噬光线的黑色淤泥包裹，身上还流淌着星辰般的能量光。

荼猊发誓，他甚至在最厉害的院长身上都没见过这种恐怖的能量具现化的表现。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颗主眼，苍白的眼白由无数扭曲的手臂编织而成，每根手指都在无意识地抽搐，猩红的瞳孔则是一团蠕动的触须，正贪婪地吞噬着从眼白中抓取的手臂。

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咀嚼声，像是骨骼被碾碎的声响。

看起来它很忙的样子。

要不…

荼荼就不打扰了吧~

拜拜？

荼猊悄咪咪挪了一下，瞬间汗毛都竖了起来，虽然周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感觉这时候乱动的话会发生不好的事。

怪物的视线缓缓上移，那颗由无数手臂组成的巨大眼珠锁定着荼猊。苍白的手指突然停止了抽搐，齐刷刷地伸直，像是溺水者发现了浮木。每一根手指都扭曲着、挣扎着向荼猊的方向延伸。

更可怕的是，那些手臂似乎有自己的意识，急切地向前抓挠，或诡异地摆出邀请的手势，还有的甚至互相推搡，争夺着最靠近荼猊的位置。

这一幕让荼猊想起了隔壁班常常念叨的那一句：

“手不是手，是温柔的宇宙~”

好像不小心唱出来了…

荼荼要完蛋了啦！

空气瞬间凝固，荼猊感觉自己僵成了雕像，连咽口水的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回放。

等等，那些手臂怎么停下来了？

怪物保持着最后一寸距离，无数苍白的手指悬在半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就连那些互相推搡的手臂也定格在了扭打的姿势，活像一幅荒诞艺术雕塑。

在需要努力求生的情况下，荼猊终于用上他并不常用的脑子开始努力思考。

现在的情况是，他跑不了，距离太近了，而且这怪东西看起来就不像是好欺负的样子。那么…

苟命第一准则：敌不动，我不动！

荼猊大气不敢喘，眼睛死死盯着下方。

怪物也大气不敢喘，不对，它本来就不会喘气。

毫无生机的巨大瞳仁死死盯着他，像个吞噬一切的黑洞，明明体积庞大大，却连荼猊的身影也反射不出来。

旁边的学生也一动不动，保持着诡异的姿势，甚至连鲜血都停止了流动，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

五分钟过去了…

不是？您就打算和荼荼干耗着么？

试图慢慢后退，但刚一动，怪物的眼珠就转了过来，无数苍白的手和红色触须齐刷刷地对准了他。

行吧，这招没用。

苟命第二准则：伸手不打笑脸人！

荼猊露出了他不常露出的微笑，这可是他上了两年礼仪课才学会的标准微笑！每次他露出这样的笑容，身边的人都会滋儿哇嗷嗷嗷地给他拍照，没有人能够抵挡荼荼的魅力！

荼荼了不起！

又五分钟过去了…

怪物依然一动不动，眼珠中的手和触须也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根本没看到他的笑容。

不是，这都没反应么？

荼猊心里一凉，脑子里飞快闪过抚育员教的生存法则：“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装傻；装傻不行，就装熟。”

苟命第三准则：懂礼貌。

“吃了么？”一只荼猊自信开口。

这次有反应了。

荼猊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像是踩在了某种生物的皮肤上，温热而富有弹性。耳边传来低沉的嗡鸣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呢喃，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旋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揉捏成模糊的色块。

等他再次恢复焦距时，已经坐在了教室的椅子上。

身边的同学们整整齐齐地坐着，身体笔直得像被尺子量过，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原本的模样，每个人都在努力模仿荼猊的样子。

和触须0927不同，这次显然是高仿的。

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嘴角、甚至那标志性的雪白的耳朵，都复制得一丝不差。然而，他们的眼睛却像玻璃珠般空洞，反射着冰冷的光。嘴角上扬的弧度整齐划一，像是用模具刻出来的，完美得令人毛骨悚然。

荼猊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那还是自己的。可当他抬头，看到的却是一排排自己正用毫无生气的眼神注视着他，嘴角挂着机械般的微笑。

当你睁眼时，身边是一群和你一模一样的人，你会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