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账一到，贩子果真是扭头就走，杜溪陵抱着包装简陋的紫晶树残骸和翼虎血精站在原地，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会不会有诈？

杜溪陵狐疑地打量四周，贩子离开时顺手把摊子上剩余的灵物收进了储物环中，现在杜溪陵所站的地方是一片狼藉的空白。

没有人在看她，也没有人关心这边的情况，

杜溪陵低头看看手里的两个灵物，肩膀上的姑获鸟用爪子磨蹭她的肩膀，要她别在意。

突破要紧，反正他卖的东西没问题。

......

“喂，海东青。”一个瘦小佝偻的中年人站在金色楼阁的大门口，那是黄泉路任务榜的所在。

代号海东青的女人懒洋洋抬起头来，她戴着一副纯黑色面具，只露出光洁白皙的下巴和扎眼的红唇。

“这脑机，哪收来的？”

代号黑鼠的中年人用一只干瘦的手掂量着郑老三的脑机。

黑鼠的身后，一个身量宽厚的中年人伸出手来，同样为这个脑机所吸引。

郑老三的脑机底部，芯片接口的旁边，有着一道一厘米的刮痕，那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

“是血鼠的。”中年人眼神一凝，笃定道。

大块头的中年男人代号哑鼠。

黑鼠，哑鼠和代号血鼠的郑老三乃是多年的兄弟。他们并非血亲，却胜似血亲。同样作为黑网的猎人，他们早就做好了余生走在刀尖上，随时随地面临生死的准备。

但前几日血鼠失联时，两人依旧是不约而同毫无缘由地感到脑中有一股血直冲天灵盖。

为了证实这一不详预感，黑鼠和哑鼠去到了血鼠在内城的落脚点。

他们在那附近发现了郑老三的尸体，以及周围浓郁的风属性灵力波动。

有人杀了血鼠。

郑老三的两只灵兽一死一逃，黑鼠和哑鼠无法确定当时的情况，杀人的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又或者是郑老三受到灵兽噬主？

黄泉路售卖点每天都有无数“货”流入和流出，这里只是一个分拣地。

但是黑鼠运气很好，他在分拣地碰到了郑老三的遗物。

黑鼠和哑鼠此时堵在女人身前，这一条街上所有人都在往北边移动，只有这三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十分突兀地停留在原地。

代号海东青的红唇女人对黑鼠和哑鼠两人的威胁视若无睹，耸耸肩说：“你们还没资格坏规矩。”

黄泉路售卖点向所有人开放，所有的货物不问来由。这是黄泉路兴盛至此的重要理由之一，这里容纳所有的御兽师，既是掩盖罪行的保护之伞，也是滋养各方的罪恶之土。

也正是因此，黄泉路被称为“自由之邦”。

黄泉路内实力为尊，黑鼠不敢招惹海东青，这女人背靠那个地方，不是他们两人能轻易挑衅的。

尽管没有得到回答，但至少黑鼠凭借着自己的运气确定了一件事。

血鼠是被人杀死的，而此人......正在黄泉路。

今日紫重楼开门，这是黄泉路一月一度的盛事，会有无数方势力参加紫重楼盛宴。

而在紫重楼开门的这一个小时内，无名湖的摆渡人不会渡人过湖，这是黄泉路的规矩，自黑鼠有印象来，不曾被打破过。

那么，黑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找出那人，杀了他，为血鼠报仇。

......

杜溪陵对此一无所知，她带着姑获鸟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无名湖旁边。

无名湖之上迷雾弥漫，这里或许称得上是整个内城迷雾最为浓稠的地方之一。

姑获鸟蠢蠢欲动，它微微拍动翅膀，带起一阵清风。

“摆渡人？”

杜溪陵环顾四周，摆渡人不见踪迹，就连岸边棚子底下，高价卖酒的老婆婆也消失了。

可惜杜溪陵等不了，明天大早上学院里有课，她越早回去越好。

她指挥姑获鸟用小范围的幻境空间遮盖自己的身形，若是此时有旁人在此，恐怕也只能看到空气无形扭曲，接着河岸边站着的杜溪陵凭空消失，仿佛溶解在迷雾之中。

杜溪陵沿着河岸绕了半圈，终于给她遇到一条小空舟。

雾中游出两条机械鲤鱼，机械鲤鱼眼神呆滞，好奇地摆着尾巴靠近。

杜溪陵一脚踩进空舟，无形的幻境空间包裹小舟，下一刻，小舟也消失在迷雾之后。

空中的机械鲤鱼陷入疑惑，它看错了？

......

小舟上，杜溪陵一动没动。

倒不是她不想动，而是这空舟根本动不了。

她说怪不得摆渡人就这么心大的把舟停在岸边不管呢。

她拍拍姑获鸟的背羽，问：“能挡住吗？我们进不去了。”

此处的迷雾浓度足够，但是姑获鸟是否能够在突破的同时支撑幻境空间的笼罩？

姑获鸟无声给出答复。

它说，可以。

杜溪陵从不质疑姑获鸟的判断，他们之间命运与共，信任无关于其他外在因素。

“那就，开始吧。”她轻声说。

三阶翼虎血精是从三阶风属性翼虎灵兽的精血中提炼而出的，可以说是一整只翼虎灵兽除却骨头之外的所有精华所在。

杜溪陵在集市上挑中这个水滴形状的小玻璃瓶也算是幸运。蕴含浓厚风属性能量同时适合姑获鸟补充气血的灵物并不太多。

而四阶紫晶树残骸是一段紫色水晶一般的树枝，完整的四阶紫晶树有两人环抱的粗细，而杜溪陵这次买的这一小段仅仅只是一截旁枝而已。

尽管如此，这一小段也足足有杜溪陵的大腿粗细，上面无数个不规则平面折射着光线，好似一件艺术品。

哪怕杜溪陵身在迷雾最浓稠之地，微弱的光线打在紫晶树残骸上，反射出一片片粼粼的紫色四边形光块。

杜溪陵仅仅只是捧着紫晶树残骸就感受到一股蓬勃庞大的力量在其中流转，一时之间她担忧姑获鸟能否完全吸收。

这两者的搭配很明显超出了二阶灵兽的承受能力，但是又考虑到姑获鸟的上限和无底洞一般的封印，杜溪陵决定宁滥毋缺，哪怕浪费也不能让姑获鸟再次卡阶。

这太难受了!简直像是吐到一半被人按着喉咙把自己的呕吐物重新吞回去。

“啾。”姑获鸟说，我准备好了。

雾中一切都是停滞的，在幻境空间的遮盖下，机械鲤鱼也不会出现在这附近。

杜溪陵蹲下身，先放下紫晶树残骸，她一只手拿起翼虎血精的小瓶子，两指微微用力，向外拧动。

随着瓶口打开，内部的翼虎血精逐渐沸腾起来，一股强大的威慑力从瓶中释放而出。

姑获鸟恍若未闻，拍着翅膀靠近一些，杜溪陵伸出另一只手臂让它蹲在上面固定身体。

接着，姑获鸟低下头，鸟喙的尖端伸在瓶口处。

翼虎血精顿时化作死物，蠕动着被吸入姑获鸟体内。

杜溪陵这一次几乎感受不到能量的外溢，姑获鸟的幻境空间内保持着一种独特的能量平衡。

此时姑获鸟近乎贪婪地吸收着翼虎血精，沸腾的血精激起血肉复苏，她这一刻能看到姑获鸟体内密密麻麻的金色封印。

若是此时有人在迷雾中发现他们，这会是杜溪陵和姑获鸟最脆弱而豪无设防的一瞬间。

窄小的舟上空间内，杜溪陵一只手臂仍然高举着，姑获鸟悬浮在空中，巨大的能量波动围绕着姑获鸟展开，杜溪陵身处风暴的正中心。

因为契约的存在，这风暴伤不到她，但依旧会带来阻力。

杜溪陵艰难地扭头去摸紫晶树残骸，飞扬的发丝刮在脸上，姑获鸟体内的金色封印几乎要破体而出，她有点睁不开眼。

翼虎血精的能量进入姑获鸟体内，在姑获鸟经脉中流转，姑获鸟的炼化以自己的身体为鼎炉，而翼虎血精则是炉中火焰。

血精中，翼虎灵兽最后的疯狂意识对着炼化者张开獠牙，而很快翼虎的意识接触到更加强大的存在。

姑获鸟的体内的无数道封印既束缚着它，同时又源于它。

巨大威慑之下，翼虎血精逐渐化作至精至纯的能量，带着姑获鸟的气血在其体内循环。

直到循环第七七四十九周天——

一道封印在虚空中无声破碎。

第二道封印，解除。

封印破碎的那一刹那，杜溪陵周身的幻境空间依旧不可抑抑制地颤抖起来，同时，她也感受到澎湃的力量自封印处反馈回来，一时间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又痛又麻。

来不及休息，杜溪陵抄起紫晶树残骸递上前，姑获鸟此时则是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

它两个金色灯泡一样的眼睛仍然亮着，身体一动不动，同时又仍然保持着悬空。

是不是傻了?还能吃得下东西吗?

杜溪陵一边这样无声思考着，一边伸手把紫晶树残骸往上递。

紫晶树残骸中蕴藏着四阶浓度的灵植营养，杜溪陵终于可以确定姑获鸟突破不用紫晶树的加持，但是现在幻境空间不稳定，它状态不佳的情况下也顾不得其他了。

紫晶树残骸被姑获鸟溢出的力量炼化为紫色的液体，其中部分被姑获鸟吸收入体内，翼虎带来的暴躁能量逐渐被压制下来，姑获鸟的金色力量开始占据上风。

姑获鸟缓缓睁开眼，杜溪陵几乎不需要言语就能明白。

这次，姑获鸟实实在在地突破了三阶。

姑获鸟趾高气扬地蹲在杜溪陵手臂上，身长一米有余，爪子锋利结实，鸟喙微微弯曲，绛紫的尾羽粗硬，终于有了猛禽的姿态。

除此之外，周身的幻境空间更加凝实，如果说从前的幻境空间像是只能扭曲视线，仿佛一戳就破的泡泡，那么现在的幻境空间的强度可以说是一层塑料，防御的实体诞生了。

“酷。”杜溪陵忍不住称赞道。

“啾。”姑获鸟附和，它也觉得。

空中的紫晶树炼化液受姑获鸟的操控逐渐凝结，逐渐形成一个紫色不规则晶体。

杜溪陵接住剩余的紫晶树，把它暂时收回空间手镯。

既然成功突破，杜溪陵倒是也没什么急事了。

她身体放松，往小舟上一靠，顺手打开黑网的页面，忽然有一条黑色消息弹窗出现。

上面显示:“代号不死鸟，升级为三星猎人。”

黑网猎人的星级并不与御兽师等级挂钩，黑网自有一套等级算法，所完成的任务越多越高级，星级也就越高。

姑获鸟蹲在一边一起看脑机，杜溪陵忽然察觉到空间手镯里有东西被她遗忘。

深蓝色的指甲盖大小的芯片静静躺在空间手镯中。

那是郑老三的记忆芯片。

杜溪陵紧急搜索，记忆芯片在芯片技术中也算得上高端，可以通过中枢神经连接脑部，进而使得使用人的记忆在死后能够得到保存。

杜溪陵陷入片刻的沉默，最后决定在脑机上接入郑老三的记忆芯片。

要杀她的人，她总是想要搞清楚理由的。

“姑获鸟，望风。”

杜溪陵最后看了一眼无名湖，其上依旧是迷雾浓浓，仿佛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无法改变无名湖。

迷雾不曾变化，无名湖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