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来的时候，回程的路上显然气氛沉重太多了。
神棍几次说笑话，试图调节一下大家的情绪，但非常可惜，除了李飞飞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心思理会他。
到了后面，他也累了，干脆往座椅上一靠，想着赶紧回去，赶紧领钱，赶紧散伙算了。
在神棍的指路下，露露把车子开到了沈胜男的宅子里。
林桃桃一路上脑子里都转悠着孟焰的话，下车的时候，她看着自己努力工作一辈子可能都买不起的宅子，忍不住想，什么是欲望呢？是这辆车吗？还是这座宅子？
有欲望就是不好的事情吗？小囡只是想要实现梦想，想要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也有错吗？
队伍里的各位都拿到了自己的酬劳，就连林桃桃都有份，金额和李飞飞差不多。
发完钱，沈胜男坐在办公桌后，环顾众人：“我有意向继续往后面的城市走，你们都是很好的队员，所以我想问问你们的想法。”
露露看向老滑头，老滑头看着窗户。
李飞飞看向神棍，神棍看向孟焰，孟焰看着自己的靴子。
场面安静得有些尴尬。
沈胜男也不意外，毕竟自己这个老板在恐惧之城的表现实在是有些不靠谱：“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各位……”
“我跟你一起。”林桃桃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跟着你一起出城，孟焰……孟焰也会来。”
神棍“嚯”了一声，问：“队长，真的？”
孟焰微微点头，只是目光还是落在地上。
老滑头冷哼一声：“你们爱去就去，老头不伺候了。”
“你也去。”孟焰说，“你要教东西，给林桃桃当老师。”
突然被点名的林桃桃心里一悸，想起之前自己逼问老滑头和露露的事情，又心虚又愧疚。
“你说去我就去？！”老滑头嗤笑，“老头虽然穷，但也不至于这么没志气。”
“你之前说的事情，我可以帮忙。”
老滑头：“……你威胁我？”
孟焰非常坦然：“你可以这么认为。”
老滑头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气哼哼地说：“等你死了，我亲自给你点火。”
孟焰对此十分坦然。
“休息两天。后天早上，从这里出发。”沈胜男最终拍板，“所有人的报酬，比照这一次的金额，上涨20%。”
神棍欢呼一声：“老板大方！老板发财！”
“孟焰留下，其他人可以散了。”
孟焰对此依旧十分坦然。
几人陆续从书房离开。
“露露！”
露露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林桃桃，以眼神发问。
老滑头原本走在露露前面，听了这一声之后，就把露露挡在自己身后：“你要干什么？”
“那个……”林桃桃脸上发热，低着头说，“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是我那会儿不冷静。”
“我管你冷静不冷静！”老滑头朝着旁边吐痰，“ke——tui！你还想指望我教你，门都没有！”
“对不起，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林桃桃脸上烫得厉害，声音却是没有半点降低，“你不愿意教我是我自找的，我就是……想道个歉……”
老滑头斜眼看她，似乎在掂量她说的话有几分表演的意思在。
“我不生气。”露露的声音像是一汪清泉一样，慢慢地涌过来，将林桃桃包裹在里面，带走了那些难堪和难为情，“我知道我不会说话，我总是挨骂。”
“没有没有没有！”林桃桃连忙说，“你很好的，露露你是个特别好的人！如果没有你帮忙的话，可能我和胜男都没办法从恐惧之城回来了。”
“好听话谁不会说！”老滑头瞪着林桃桃，“做的事情跟狗屎一样，你还好意思提？”
林桃桃理亏，低头任骂：“对不起……”
露露问：“你为什么发火，之前。”
“我当时……关心则乱。”林桃桃说，“胜男的身体出了状况，我猜你们大概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但是没人愿意说，所以……对不起，是我不对。”
“你管别人愿意说不愿意说——”
“对不起——”
露露了然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哥哥……”
老滑头大声咳嗽一声，也不骂人了，表情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你能不能不提你哥哥了？”
“……可是我不能说。”露露毫无异常地把话接了下去，“你有秘密吗？”
林桃桃伸手捋了下额发，不自然地说：“算是有吧……”
“电视里面说，人不可以说谎。”露露认真道，“所以遇到自己不能说的事情，就直接讲‘对不起，我不能说’就可以了。你之前如果不那么凶，我也会这样说的，我没有故意不说。”
林桃桃看着露露，觉得这个人有些奇妙，她虽然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但是心思实在是单纯。她说话做事那种非黑即白的认真态度，没有半点成年人的圆滑，而是像个小孩一样直率。
林桃桃忽然就明白为什么老滑头这么大年纪，还要一直跟露露献殷勤了。
因为露露实在是很单纯，也很可爱。
“我……我现在知道了。”林桃桃放低了音量，小心翼翼地问，“你可以原谅我吗？”
露露绕过老滑头，走过来，牵起林桃桃的手：“我原谅你，所以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
“年轻就是好，很容易就交到好的朋友了。”
一家装潢略有些陈旧的早餐店里，穿着围裙的胖乎乎的刘阿姨给露露送过来一碗热腾腾的豆浆：“阿姨请你喝豆浆。”
刘阿姨就是之前林桃桃出发前打电话的那位，她和丈夫以及两个儿子一起经营着这家早餐店，林桃桃从搬来奇迹之城，就经常来这里。
露露乖巧接过：“谢谢阿姨。”
林桃桃把小笼包推到露露面前：“你也尝尝这个，牛肉胡萝卜的，我最爱吃了。”
露露有点为难：“我不喜欢胡萝卜。”
“那吃这个，羊肉的。”
露露终于动了筷子，并且发表吃后感：“好吃。”
“这么大孩子了，挑食可不行。”店里生意不忙，刘阿姨就干脆坐了下来，“你不喜欢胡萝卜的口感吗？要不要喝点胡萝卜果汁试试？”
露露还是摇头。
“她不喜欢吃就不要让她吃了嘛！”林桃桃一直是被照顾的那个，第一次体验到照顾别人的感觉，积极性高得不可思议，“反正阿姨你店里这么多好吃的，她挑着吃也吃不完的。”
刘阿姨被她哄得眉开眼笑：“就你会说。你这次出城去，怎么样？他们都说出城能挣大钱呢！”
“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挣到很多钱吧……”林桃桃回忆起被中高一路马屁请走的钱寻，“特别牛的确实是能挣到大钱，我这样的出去，差点命都没了。”
“富贵险中求嘛，要是简单，那不是人人都发财了？”刘阿姨劝道，“我就说你比我家那两个小子出息，肯定能行……”
林桃桃被夸得不好意思：“哪有，阿姨你太夸张了……”
露露看着店里忙碌的两个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他们不可以去，会没命。”
“……”刘阿姨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凉了下来，半天才嗫嚅一声，“不是，真这么危险啊？”
林桃桃连忙打圆场：“确实很危险，我们好些人都受了伤，最严重的一个……最严重的一个手臂差点断掉。”
刘阿姨忧心忡忡地去忙了。
林桃桃叹气：“唉，果然还是让她担心了。”
“嗯。”露露吃着羊肉包子，“毕竟是她的孩子，她肯定担心。”
“啊？不是，露露，我跟刘阿姨不是那种关系……”
“我知道，”露露轻声说，“但是她想让你带着那两个人一起出城挣钱。”
林桃桃愣住了。
她还以为刘阿姨只是担心她的安危，完全没想过这一层。
“哥哥说，出门在外，要明白别人的目的，不要被他们的话迷惑。”露露一边吹着豆浆的热气一边说，“如果盲目相信一个人的话语，而不去看他的目的，我迟早会死的。”
林桃桃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她低下头，有些沮丧：“我是不是也很好猜？”
“很好猜。”露露轻轻吸溜了一点豆浆，然后说，“你跟老板感情这么好，现在她这个样子，你肯定是要去找给她救命的办法。”
“既然你现在不去陪着她或者跟伯莎换消息，而是跟我来这里吃早饭。”
“那就说明，你想从我这里获得消息。”
林桃桃愧疚得头都要垂到肚子里去了：“对不起……我实在是个不真诚的人……”
“哥哥说过，如果做不了聪明绝顶的人，没办法满口谎话，就只能说真话，虽然有的时候会被人讨厌。”露露眨眨眼睛，说，“不过你既然承认了，我就不讨厌你。”
露露实在是很好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样欺骗你的感情，我是真的想过跟你做朋友的。”林桃桃伸手，胡乱地搓了搓脸，“但是……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看着小囡去死。”
露露喝着豆浆，没有答话。
“就算你不愿意直接告诉我也行，”林桃桃恳求道，“求你告诉我，去哪里能够换到消息……”
“无论什么消息都可以，只要能有一点用处就行。”
露露慢慢地喝完了一大碗豆浆，林桃桃看着她，感觉那消失的不是豆浆，而是自己残存的理智。
终于，在林桃桃的理智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听到了露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