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树不知人去尽,春来还发旧时花,天下第一境,其景色之美丽,比起琉璃仙境有过之而无不及。
景犹在,人不同,素续缘吸收了万魔天指的功力,如今已变成怪异的白发模样,双目赤红,浑身魔气流窜,不要命似的向外溢出。
望着当年自己亲手刻下的“母仪天下”碑,素续缘痛苦难当,声声泣血。
“母亲……母亲……孩儿方寸已乱,您知道吗……请您指点孩儿正确的方向……”
“……——什么天下第一境,等我成为邪灵至尊,就把此地毁掉!”
没有人回答能回答他的问题,素续缘眨眼间又似变作另一人,仰天长啸,发出一掌,眨眼便将墓碑化作齑粉。
“什么人?!”
阿晚从柱子后面探出头,小心绕过脚下那些坟墓碎屑。
“打扰了,素还真让我来看看你……嗯,看到你精神这么好,又这么有活力,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一步,请。”
剧情还没跑完,当然不能就这么离开,素续缘见她以一种僵硬无匹的姿势扭转回来,丧着脸指责他。
“素续缘,你毁掉你母亲的坟墓,大逆不孝!”
素续缘拧眉冷笑,“你看我像素续缘吗?我哪一点像他?”
“不要以为你的发丝变白了,就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其实你的五官,你的体格,一点都没变!”
“哈哈哈哈哈——”
阵阵妖风袭来,天下第一境平地卷起漫天风尘,骤然下降的温度,是冰冷无情的杀意,素续缘张狂的笑声仍在继续,出手更是毫不容情。
“鬼邪,魔界,唯我独尊,我不是素续缘,我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诸魔之魁!万鬼之王!不死妖尊!”
不等他的攻击追来,阿晚已经先一步逃离现场,行至半路还是心有余悸,亲了个娘,素续缘怎么疯成这样?不赶快回去告诉素还真不行。
她继续奔跑,跑着跑着就发现……她怎么走起了回头路?难道是剧情还没过完?且这一路飞奔,架势之急,见所未见。
等阿晚重回天下第一境,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素还真竟然在她离开后不久也来到了天下第一境!他看到一地狼藉自是惊愕不已,未及发作,又见亲子素续缘的模样与之前大相径庭,宛如魔枭附体。
三言两语不合,已是邪灵之躯的素续缘,发招猛攻素还真,素还真先是以守为本,发现感化素续缘徒劳无功后,弃守转攻,蓄力再发一掌。
恍惚却见风采铃的面容,佳人已逝,血痕斑斑。
“……采铃啊!”
趁着素还真一秒晃神,素续缘找准时机,一击将其轰飞,好巧不巧,素还真径直落入刚刚赶到的阿晚怀里,打高尔夫球一杆进洞都没这么准的。
啊,这……
她来得及时,素还真尚且保留着部分意识,没有彻底昏迷,而这一幕落在对面的素续缘眼中,更是加深了他脸上玩味的表情,此时压抑的雷霆之势,可以想见爆发时将有何等激荡。
“哦,素还真的女友,倒是痴心一片,你想‘生同衾,死同穴’,那我就满足你!”
“……你误会了,我和你父亲不是那样的关系。”没想到可以解释,那这是剧情之外?
素续缘的攻势就悬在头顶,如果阿晚回答得不好,随时都能再次落下。
“那是怎样的关系?”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你听我从头开始……”
一心想拖时间,等到欢喜佛救场的阿晚眼见此话一出,素续缘的表情更加不妙,心知现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连忙正色道。
“某种程度上说,我也和你爸有着三十年的过命交情,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叫我一声……世伯母。”
素续缘的身形稍滞,而阿晚怀里的素还真则明显抽搐了一下。
……对不住啊老素。
欢喜佛总算姗姗来迟,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给带走素还真的阿晚争得一丝喘息之机。
父子相残,罔顾天伦,欢喜佛本想在素续缘和金小开二人之中,选择素续缘完成一页书的卧底计划,可素续缘体内的魔气一日不除,便始终多一分危害武林的可能,素还真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初心不改,便一日不可能如亲父子一般待他。
可叹、可叹啊。
欢喜佛脚步沉重地回到琉璃仙境,一看境中景象,差点又被吓去半条命。
“哎呀呀呀呀!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心弦!还有别种方法可以救素还真啊!”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心弦不顾自己亏虚,一心输送灵力为素还真治疗伤势,用情至深,感天动地!
“那快些,阻止我呀……”
欢喜佛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再次确认道,“心弦,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那你、快点、阻止我!”
阿晚也快脱力了,剧情安排她学习琴棋书画学到现在,不说登峰造极,也可说是小有成就,可岐黄五术这些不够“风雅”的技能,她就完全一窍不通,剧情安排她走暴力输送灵力的路线,就好似去掉了漏斗用大桶灌油,溢出的灵力比灌入的灵力还多,突出一个暴殄天物。
欢喜佛终于出招打断了她,阿晚感激不已,硬逼着自己马上脱口而出的那句“和尚多管闲事”的台词咽了下去。
见她形色有异,欢喜佛关切道,“心弦,你没事吧?”
“没事……你刚才说救素还真还有别的方式?还可以怎么救?”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心弦,还需要你去葬尸江,捉七条食人蛭回来,放在素还真七处大穴,经过七天零七个时辰,把素还真受创的掌气毒气全部吸食出来。”
本该说到这里就结束的,但欢喜佛不知怎的也补上一句。
“葬尸江的寒江孤舟·龙末九,是你的命定之人,此人性格孤僻,曾受过情感创伤常年独来独往,你去这趟若能让龙末九感受到世间真情,他一定会爱上你。”
……哈?
不是,等等。
阿晚最初看欢喜佛的造型只是让人想到神话中的弥勒佛,大度大量,却原来不是弥勒佛,而是月老?这道境和尚的业务范围如此广泛?
见到阿晚怀疑的眼神,欢喜佛准备再次施展手段让她看看真正的本事,岂料这次结果出来,阿晚还没看懂什么意思,欢喜佛就已经脸色大变,西方诸天神佛,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次红鸾星动的地点从葬尸江变成天下第一境了?
“大师?欢喜佛?我觉得命定之人这种事……”
“心弦,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我教你运用灵力,你用灵气将素还真的掌气毒气逼至一处,再这样这样……”
“等下,大师,那个命定之人……”
“救治素还真的伤要紧,心弦,集中精神啊!”
“哦、哦……”
阿晚依言照做,身子却不正常地突然弯下,欢喜佛一惊,看阿晚双手撑在素还真耳畔,且将脸越放越低的姿势,这这这……哎哟,出家人非礼勿视!
“把素还真……挪开!”
阿晚咬了半天嘴唇,才拼死克服剧情要她说的那一句——“临别之前再吻一下。”
经过多次试验,阿晚发现对剧情走向没太大影响的改动无伤大雅,但如果剧情力量十分强硬,好像她非走不可时,就意味着这一定是个重要情节结点。
缺了大德了,亲素还真一口能是什么重要结点???
欢喜佛努力把素还真从阿晚的身下拖出来,这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无名力量才终于消失,与此同时,阿晚感觉紧紧绑缚她的剧情一下减弱了大半。
欢喜佛心有余悸,“心、心弦啊,你刚才……?”
阿晚揉着手腕淡淡道,“无事,治疗前锻炼身体,做一下俯卧撑。”
欢喜佛:“……”
趁着心弦给素还真治疗的档口,欢喜佛一个人在旁边反复推演半天,结果算来算去都是一个样,不由得冷汗都下来了。
顺利使得素还真的呼吸逐渐过渡向平稳、绵长,欢喜佛和阿晚总算放下心来,两人到品茗亭休息喝茶,又闲聊几句当前的武林局势。
“心弦,还好你的反应够快,竟然能从素续缘的手下救出素还真。”
“我……咳,也是趁着素续缘愣神之际,才有机会化光而行。”
想也知道阿晚的那句“世伯母”给素续缘带来了多大的震撼,他当时的脸色之青,已经让阿晚不愿再去回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