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洛澜在早上给舟潞发了消息称他已做好准备随时待命，只等舟潞一声令下就能出发。

舟潞将委托内容发给他，洛澜回了个收到，又问：“为什么接这种费事费时的寻物委托，而不接剿灭异形的高级战斗委托，联邦一发量子炮就能解决。”

舟潞还没想好怎么圆谎，洛澜倒是自动自觉恍然大悟。

【洛澜】：一定是任务要求不能太过张扬！

【舟潞】：。

挺好，不用他再费心思想说辞了。

半小时后，洛澜敲响舟潞的家门，在看清房间内的陈设后笑容明显有些僵硬，斟酌着词语：“您这儿……挺极简风哈。”

舟潞很矜持地点点头：“任务要求。”

洛澜还带了些食物，舟潞谨慎地翻了一遍，确认并没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到这个世界后他终于能够吃到正常意义上的食物，感动得几乎要落下眼泪来。

吃饱喝足后两人便准备动身，洛澜递来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切常见的装备和工具。舟潞换上防护服，特殊的轻质纤维面料明显比周路的那件舒适许多，又学着洛澜，穿戴好战术手套和靴子。

至于武器，舟潞选了把轻薄的高频匕首和电磁脉冲枪，他俯身将束腿绑带收紧，勒住大腿根，又将匕首挂在腿环上，一抬头，却见洛澜有些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

“出发吧。”舟潞没有过多在意，他披上外套，习惯性将领口拉到遮住半张脸，走出家门。

洛澜的车就停在楼下，亮蓝色车身点缀着鲜艳的淡黄喷漆，烧包又显眼，与这片灰暗色调的街区格格不入，一时间引得不少人围观。洛澜和舟潞二人出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舟潞低垂着脑袋，十分自然地任由洛澜绕到车身另一边开门，自己先坐了进去。

周遭的议论声陡然变大，他有些困惑，抬眼看了看，又凑近驾驶座上的洛澜低声道：“我很奇怪吗？”

刚才出门前，他还特地搜了一下“第一次坐车需要注意什么”，难道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舟潞突然靠近，一阵清淡的薄荷香气顺着飘过来，是牙膏？洛澜愣了愣，感觉自己脸颊莫名有些热，也压低声音凑了过去：“应该没有。”

说罢，他掩饰性地咳嗽两声，一脚油门，车身如同拖着长尾的蓝色彗星，扬长而去。

-

库斯卡高地位于第七区东南方，远离人类聚居地后，四周景象越发萧索荒凉。舟潞扒着车窗向外看，破败陈旧的建筑遗骸静静地伫立在旷野中，隐约还能窥见一点曾经繁华热闹的迹象。

车辆最终停在一栋建筑门前，被风沙侵蚀的门牌上字迹模糊，舟潞勉强辨认出是“联邦C37生化研究所”几个字。

他昨晚查阅的资料中显示，在事件发生后，联邦军方对这座研究所进行了长时间的封锁和清理，确保此处的污染指数回归正常范围。然而随着异形的变异进程加快，人类的生活领域被愈发蚕食，直到整个库斯卡高地都变成无人区后，联邦撤出了最后一支驻守部队。

经过这么些年，门禁系统早就失去本应有的作用，纯粹是个摆设而已，舟潞佩戴好装备，在悬浮屏上调出任务地图，先行进入了研究所内部。

进门首先是扇形大厅，左右两侧各延伸出走廊，分别通往大型会议室和仓库，楼上三层都是办公区域，实验室则是在主楼侧旁的裙楼，地上和地下各一层，被严密封锁、也是最先出现变异动物的地下室则在地下五层。

墙上贴着研究所的平面图，舟潞与自己手上这幅对比，发现了端倪。委托人给的这份竟然多出一块细长通道，将大厅和地下室相连通。

然而视线所及，除了两条走廊和正门，并没有多余的出口。

舟潞看向洛澜，对方也发现了这点，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有暗道？”

“有可能。”他收回视线，向走廊旁的楼梯口走去，“先找东西。”

这座研究所内部绝对有什么不寻常的线索，说不定能找到与实验组织有关的信息，舟潞暗想。他站定在二楼办公室门口，一脚踹开了紧锁的金属大门，掀起一地灰尘。

跟在后面刚拿出解锁器的洛澜：……

办公室内部一片狼藉，桌椅杂乱倒在地上，墙面上满是被利器划过的痕迹以及大片黑色血迹，足可见当时的惨况。舟潞绕过满地障碍物，翻了一圈都没发现要找的东西，他又前往其余几个办公室，也是一样的结果。

“看来不在这里，得去实验室找找。”洛澜说，舟潞点点头，转身想要离开时，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洛澜问他，舟潞看向脚下的地板：“下面有声音。”

像是什么重物轰然倒地，之后则是一种用尖锐物品刮擦金属的声音，刺耳短促。

“声音？”洛澜屏气听了一会儿，耸了耸肩，“说不定是楼板热胀冷缩导致的，这种老房子就是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舟潞也凝神细听，那阵声音又奇迹般消失了，他只好将这份疑虑搁置，顺着楼梯走到地下。

-

实验室的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满地都是玻璃碎片，踩上去嘎吱作响。经过如此长的时间，化学品的气味依旧没有散尽，各种废弃的仪器设备在黑暗中像是无声的怪兽，注视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我感觉，这里有点阴森。”洛澜搓了搓胳膊，目光求助地投向舟潞，“我们找到东西就赶紧离开吧。”

舟潞向他比了个手势，目光四处逡巡，最终定在不远处一个倒在地上的文件柜上。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文件柜的抽屉都被掏了出来，但或许是联邦人员的疏忽，竟然没有看到压在柜子下面的东西。

他将东西抽出来，纸张明显泛黄卷曲，封面写着工整的“实验记录”四个字，右下角则是记录人的名字，陶朗，正是委托人要找的那份手稿。

【25XX年4月10日，实验编号Z-014，对一只雄性小鼠注射1.2mL XG-42，注射后3分钟内出现呼吸急促、心率加快，注射后10分钟表现出明显的惊恐反应，注射后第20分钟死亡。】

【25XX年5月22日，实验编号Z-015，对一只雄性大鼠注射0.8mL XG-42，注射后2分钟内出现轻度震颤，注射后15分钟开始失去平衡，注射后第40分钟进入昏迷状态，第60分钟死亡。】

【25XX年6月5日，实验编号Z-016，对一只雌性家兔注射1.5mL XG-42，注射后5分钟内出现血压升高、体温异常，注射后第25分钟表现出剧烈抽搐，注射后第35分钟死亡。】

……

舟潞翻了几十页，实验结果均已失败告终，笔迹也越发潦草，能看出书写人的焦躁与不甘。

他翻到最后一页。

【25XX年10月15日，实验编号Z-054，对一只雄性小鼠注射0.5mL XG-42，注射后3分钟出现轻微颤抖，注射后1-分钟恢复正常，体温和心率保持稳定。注射后第30分钟，表现出强烈的活力和攻击性。小鼠在注射后12小时仍保持活跃状态，且未出现任何副作用！

注：实验首次成功，XG-42的潜在价值不可估量，未来有望应用于人体！】

【25XX年10月16日，Z-054实验小鼠出现突发性变异，体型增大至原始两倍，攻击性大幅增强，该小鼠挣脱实验笼后咬伤两名研究员后逃出实验室。

这是怎么回事？】

实验记录到这里结束，舟潞手指抚上最后一条记录的时间。

“C37研究所出事的日子是……”洛澜喃喃道。

“10月18日。”

旁边的地上倒着一个柱状的大型培养舱，里面的液体早已挥发殆尽，小小的生物骨骸蜷曲着，像是婴儿缩在母体腹腔。

他看着这具遗骨，大脑深处传来隐痛。

“这是……人吗？”洛澜的声音在耳边突兀响起，带着不可置信，他对C37研究所的了解仅限于官方披露的那些，如今被眼前的景象冲击得说不出话。

两人对视一眼，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联邦之所以迅速将这里封锁，就是为了掩盖人体实验的真相。

“快走。”舟潞收起实验手稿，迅速转身走向出口。

地面突然传来强烈的震动，头顶不断有碎石混杂着灰尘掉落，视线一片模糊。两人顺着来时的楼梯飞奔，刚踩上平整地面，身后轰然巨响，原本的地下实验室塌陷成巨型坑洞，而后一切归于平静。

洛澜看着离自己一步之遥的塌陷处，后怕地咽了咽口水，正要招呼舟潞离开，却见他指了指地上的大洞，神色紧张：“这个不用赔吧？”

洛澜：“……应该不用……”

“那就好。”舟潞呼了口气，委托的10金币还没到手焐热，他可不想再背上欠款。

他将手稿收好放入怀中，地面突然再次传来震动，这次震动的强度更大，尘土簌簌从头顶落下。舟潞侧过头，低声问道：“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洛澜也一脸紧张，点了点头。

身后传来砖块的裂响，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一股腐朽恶臭的气息扑面而来，怪物通体漆黑，四脚伏地，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利爪在地上划出深深的刻痕。

洛澜几乎要颤成花腔男高音：“我靠，怎么有异形啊！”

舟潞眼神一动，看向露着狰狞獠牙的异形。

不对，不是异形。

——是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