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饭馆的门敞开着,谭雅雅有些兴奋的介绍道:“上次我和小叔就是到这家来吃的饭,味道特别好。”
顾章的脚步停下来,在饭馆门口有一个行动不便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寸头,轮廓硬朗,露在外面的手臂是小麦色,见到谭雅雅看过去的视线,把头扭向别处,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爸。”
谭雅雅听见顾章开口,有一瞬间的震惊。
随即反应过来这样很不礼貌,也乖巧的开口叫了一声:“叔叔好。”
中年男人这才把头扭回来,脸上的笑意带着一丝局促:“哎,放学啦?”
顾章点点头,掀开门帘走进饭馆。
小饭馆里总共只有五张桌子,全部都坐满了人。
戴着围裙用发帽包着头发的中年女人从后厨走出来,手上端着两盘菜。
顾章见了赶紧接过去:“几号桌?”
“2号桌。”
谭雅雅站在柜台旁边,上次和小叔还有爸妈来的时候,真没想到这里就是顾章家。
看见穿着校服的谭雅雅,顾章的母亲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招呼着:“你别忙了,这是你同学吧,是不是还没吃饭?想吃什么我给你们炒点菜。”
扭头看了一下全都坐满了的桌椅,顾章把谭雅雅带到柜台后面:“你在这里先坐一下,想吃什么?”
谭雅雅有些不好意思:“什么都行,我也不是很饿,要不你把电影票给我,我回家吃吧。”
“锅包肉可以吗?”
“嗯,都行。”
她把书包从肩上摘下来怀抱在身前,餐馆里吃饭的顾客没人注意她,有的像是赶时间,一边夹菜一边大口吃饭,还有的点了两瓶啤酒边聊边吃。
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外面停了几辆出租车,估计这些大部分是司机师傅。
顾章把书包摘下来放到柜台上,随后去后厨帮忙。
原本在门口的叔叔推着轮椅进来了,走到后厨门口:“我来吧,你快去招呼你的同学。”
顾章从后厨走出来,拿起书包:“我去给你找电影票。”转身穿过几张餐桌,走向角落里的一扇门。
谭雅雅好奇跟过去,抬着头往里看。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张双人,一张单人的。
双人的床靠着墙,和单人的中间拉着一张帘子,靠窗的位置有一张书桌,布艺的简易衣柜靠在门口的位置,单人床上铺着蓝色格子床单。
干净简洁。
顾章从书桌上一本厚实的笔记本中把电影票翻出来,转过身递给谭雅雅:“出去吃饭吧。”
谭雅雅把电影票揣到裤兜里和他回到前台,锅包肉还冒着热气,已经被放到桌上。
“你俩趁热吃,现在是最好吃的时候,一凉就硬了。”
“谢谢阿姨。”
谭雅雅夹起一块咬了一口,酸酸甜甜,色泽精华,看着就很有食欲。
顾章吃饭的速度很快,谭雅雅的刚吃了小半碗,他的已经吃完了,坐在旁边喝着汽水等她。
顾叔叔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挪动轮椅十分灵活,不断的帮忙端茶倒水,有吃完离开的顾客,还可以帮忙收拾桌子,丝毫没有她印象中残疾人带着的颓丧,即使坐在轮椅上单从肩膀和手臂来看,也没有疏于锻炼的样子,手背和小臂上用力的时候青筋暴起。
一大盘锅包肉还剩下小半盘,面对顾章母亲的热情招待,谭雅雅拿起筷子,实在是吃不下去了,有一丝窘迫。
顾章看出来:“吃饱了?”
“嗯。”
把盘子和碗筷都收拾起来端到后厨。
“哎,这孩子怎么端下来了?人家还没吃完呢。”顾母嗔怪道。
顾章的声音从厨房传过来:“她饭量小,已经吃饱了,我送她回去,一会儿天要黑了。”
“哦,这样啊。”顾母客气道:“厨房里还有一袋榛子,给你同学装点让她带回去尝尝。”
“不用了,阿姨,连吃带拿怪不好意思的。”谭雅雅背上书包。
“你们都是同学,平时都得互相帮助,顾章他不爱说话也不善表达,有什么事回家从来不和我们说,难得带同学回来……”顾母站在后厨门口,满眼欣慰。
在她印象里,儿子始终是独来独往。
顾章擦干净手打断她的话,带着谭雅雅出门:“碗筷放在水池里,等我回来再刷。”
“不用,你放心吧,这点小活儿我能干。”顾母笑着送他们出门。
离得远了还能看见她张望的身影。
顾章的爸爸虽然腿脚不方便,但是一家人看起来真的很温馨,就是不知道他爸爸的腿是怎么受的伤,还能不能治好?
就算再好奇,谭雅雅也不可能去揭顾章的伤疤,所以忍了一路都没问。
耳旁传来一声轻笑:“憋坏了吧。”
“啊? ”
谭雅雅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对视上顾章垂眸看来的视线。
“没有,不想说可以不用说的,叔叔和阿姨都很热情。 ”
“我父亲原来是狱警,腿也是那个时候因公受伤的,退伍之后拿着补助开了这家餐馆,一开就是十几年,我从小在老城区长大,这里原来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非常热闹,随着时代变迁才逐渐被淘汰,父亲的腿每隔两个月就要去复健一次,平时要靠药物来治疗维持。”
“这一片应该快拆迁了吧。”谭雅雅注意到墙上画着的拆迁大字。
顾章苦涩一笑:“原本是划分了这片区域的,可是刚好规划到这里,有一家失独老人不愿意拆,撞死在围墙上,事情造成了不小的轰动,规划只能暂时搁浅,导致老城区还没拆迁的地方都被彩钢暂时围上。”
“原来是这样啊。”谭雅雅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些事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他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却早已踏进大人纷杂的世界。
“没事,我都习惯了,在这里也挺好的,起码他俩还能维持一个小饭馆,要是拆迁之后也不知道能做什么。”说着说着已经到了谭雅雅家楼下。
顾章站在单元门外,把一大袋子榛子递过去。
谭雅雅把榛子放到客厅,地上铺着一块瑜伽垫,谭母正在做瑜伽:“这是什么?”看着白色塑料袋问道。
谭雅雅打开袋子用牙齿咬开一粒,薄皮大个的榛子入口生香,连着吃了十几颗。
谭母也咬开吃了一个:“这是在哪买的?比过年时候楼下张婶送过来的还要大。”
“妈,你还记得老城区那家小饭馆吗?就是小叔刚回来那天咱们去吃的。”
谭母吃了几颗点点头:“记着,那家小饭馆你爸特别爱吃,他经常去,和店老板都熟悉了。”
“那是我同学家,这榛子就是他妈妈给的,他爸爸腿脚不方便,经常要去做复健。”
“好端端的,你怎么忽然到人家家里去了?”
谭雅雅嗑榛子的动作一顿,眼神犹疑道:“想借他的数学笔记看一看,所以就跟着去他家,没想到那小饭馆是他家的,当时也吃了一惊。”
谭母把瑜伽垫收起来,进屋换了身家居服。
谭父在玄关处脱了鞋放下包:“饭好了吗?在外面跑了一下午,可饿死我了。”谭雅雅帮着从厨房往外端菜摆碗筷。
谭父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懂事?”
“我平时也很懂事,只不过是学习时间晚,没机会做这些。”
洗干净手倒了一小杯白酒:“闺女也来点儿?”
“没个正型,能不能教她点儿好,当酒是什么好东西呢?”
谭父嘿嘿一笑:“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能喝十瓶啤的,夏天光着膀子和爹娘坐在院子里,萝卜咸菜玉米土豆和农家焖的大酱,好吃的能把肚皮都撑破了。”
这些话谭雅雅听的已经能倒背如流,村子里的山,山里面的河,还有院子里的鸡鸭,草地上的牛羊,大铁锅里刚熬出来的奶茶,冬天没过脚腕的大雪,手脚上生了冻疮,后来离开家乡来到城市中打拼,经历过小风小浪和波荡起伏,终于落下脚扎下根安了家。
谭雅雅每回听一次往事都有不同的感慨,心疼父母经历过的那些不易,也佩服父母拥有这份闯荡的志气。
吃完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喝着茶,谭父随手抓了一把茶几上的榛子,尝一颗不住夸赞:“这是在哪儿买的?味道不错,比楼下张婶送过来的那一小袋要更大更香。”
“是雅雅她同学送的,同学家就是你常去的那家小饭馆。”
“他家有个儿子学习很不错,没想到居然是闺女同学,下回再去我得给他带一瓶好酒好好喝一杯。”
“我看你就知道喝……”
“还说我,你不是也加了嫂子微信,没事就砍一刀,砍一刀,整个通讯录都快让我砍没了……”
第二天起晚了,赶在打铃之前到达教室,刚坐到位置上,老郭就走上讲台。
发下来一套试卷:“老规矩,我就不多说了,把不该出现在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
一天的模拟考下来,不只是谭雅雅,整个珍珠班都头昏脑胀,按照往常早就一片唉声叹气趴在桌子上起不来,晚自习的时候却还有功夫聊八卦,而且这次的主角就是谭雅雅本身。
谭雅雅听了顿时怒不可遏。
到底是谁放出的谣传,说她和顾章早恋。
她分明还没追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