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舞台真不错。宋允雪打了个哈欠，差点把手机摔到枕在她大腿的金泰亨脸上。他在打游戏。

察觉到女友的困意，他眼睛从屏幕上移开。“现在都认识了？刚刚看的舞台，你最喜欢哪个？”他手指又突然动起来，飞快地戳着屏幕。

“也许是血汗泪。”宋允雪挪了挪身体，突然唱起来，“我的血汗泪，我最后一支舞，全都带走吧……”

金泰亨惊讶地坐起。“很好听呢！”他一脸真挚，连平板都不看了，“我们允雪简直可以当场出道的程度——但为什么是智旻的part？”

“因为我只记得这一句啊。”她懒懒散散地倒在沙发上。

“难道不是应该记住男朋友的part吗？”金泰亨说。

宋允雪半眯着眼，看他一边操作平板一边演出来的委屈，笑着敷衍道：“下一次看时，我就能把你的part背下来……但现在，我困了。”

“不能睡。哥他们订好包间了，我们很快就得出门，不过要在他们出发之后。”

“去哪里？”宋允雪用手遮住眼。

“烤肉店哦。”金泰亨关掉游戏，笑眯眯地看着宋允雪，“考虑到你对韩餐的接受度，我提议他们去吃烤肉。”

“烤肉是世界美食！”宋允雪开心地高呼，困意消退不少，从沙发上弹起来去换衣服。

防弹来得早。宋允雪和金泰亨到时，店里没有几个人。金泰亨几乎是全副武装，就跟她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帽子口罩墨镜全戴上。宋允雪比他轻松得多，她只戴了墨镜。

金泰亨拉开门。“哥，点好了吗？”他率先进去问道。宋允雪跟在他身后，顺手关好门。

四个男人陆续站起来。有两个才脱下口罩。宋允雪也脱掉墨镜，刚朝他们露出笑容，又突然想起是在韩国，微微收敛起来，学着韩国人的样子轻轻鞠躬，嘴里打着招呼。

“还是各自说下名字吧？”郑号锡建议，“宋允雪好像不太熟悉韩国演艺界。”

“不用不用，”她连忙摆手，下午不是白忙活的，“现在我都记住了。那个——金硕珍？闵玧其？郑号锡。朴智旻。”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一一反应。金硕珍赞叹两句，闵玧其淡淡地点头，郑号锡扬起微笑，朴智旻拘谨地鞠躬。一种客气到有些怪异的气氛弥漫着。

宋允雪坐下时，余光看到其中几个人的眼神交汇。尤其是最后脱下口罩的那两个，金硕珍和闵玧其。他们相接的目光隐晦而闪躲，但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是什么意思？宋允雪当然知道自己能入住完全是托了金泰亨的福，但这次初见，她就敏锐地察觉出，并不是像金泰亨说的那样，所有人都不介意她的到来。起码，年龄排位最大的那两个，心里还不知在想什么呢。

但她神情自若，只是扮出一副不多言的乖巧样子。不过她还是这场聚餐的焦点。防弹成员们笑闹几句，话题又抛到她身上。

“允雪是刚来韩国不久吗？”闵玧其开口道，其他人都停止说话，一齐望向她。

“是的。”宋允雪微笑着点头，“如果敬语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天知道她多久没有出现过这幅样子。金泰亨在身旁饶有兴致地望着她。

“韩语说得很好啊，”郑号锡很给面子，“发音也很标准呢。”

“没错。是韩国人吗？”金硕珍问。

“准确来说，有四分之一的韩国血统。”宋允雪乖乖地回答，“我爸爸是韩美混血，小时候他有教过我韩语。”

“听泰亨说，”闵玧其又问，“你之前一直在美国。是因为工作来韩国的吗？”

宋允雪余光扫到朴智旻抿起嘴唇，有些紧张地看着闵玧其。金硕珍不出声，他的眼神里有些兴味。郑号锡扫视一圈，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开口说什么。

真是个有趣的时刻。金泰亨默不作声，让她独自面对哥哥们的考较。宋允雪表面保持着耐心：“不是哦。是因为一些私人原因。”说完，她紧闭双唇，只是微笑，却不解释。

闵玧其垂下眼。郑号锡适时打起圆场。金泰亨的手在桌子底下摸过来，突然握住她的手。宋允雪脸上神色未变，视线移到他们相握的手上。

刚刚那一刻，他们几乎毫不掩饰地观察她。是因为金泰亨将她带回去山间别墅的缘故吗？他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的、随心所欲的举动，就是令她遭受来自成员们的审判的原因？真是令人感动的兄弟情。

“柾国怎么还没到？”金泰亨说，“是不是该上菜了？”

“我去让他们上菜。”朴智旻咻地站起，“柾国估计快到了。”他将重新戴上的帽子压低，从最里面出来去到门边。

外面传来朴智旻小声的催促。包间里面，金泰亨旁若无人地玩着宋允雪的手。宋允雪任由他动作。另外几个人倒是收起了之前那些锐利的目光。

“肉快来了。”朴智旻柔声说。短暂的沉默被打破，防弹好像恢复了热闹。他们说着最近的见闻，互相开着玩笑。金泰亨有时参与，更多则是对着宋允雪说悄悄话。看来，要达成和谐的气氛，对他们来说是轻而易举。

包厢门响了两下。对面几个哥探头探脑。“柾国吗？”

“不是……上菜了。”

“怎么还没到？”

“要打电话吗？”

年长的服务员利落地布置菜品，没有多余的话就退出去，似乎不太认得出这一桌子的人。

“我来烤吧。”

“好。夹子给。”

“不等等柾国吗？”

“不用，他说要到了。”

这群人是非常自然熟悉的相处模式呢。宋允雪想起，她以前也拥有这么一群伙伴。

“允雪能吃辣吗？”她被朴智旻的询问拉出回忆。

“没问题的。”她回答。朴智旻不太敢直视她的眼睛——宋允雪发现了。

“她不吃洋葱，”金泰亨连忙对摆放烤肉的闵玧其说，“哥把上面的拨开吧。”

闵玧其正要动作，旁边金硕珍突然出声：“呀你这小子，拿个夹子自己弄吧。”朴智旻笑着递过来夹子。

金泰亨接过来的那一刻，门被拉开了。“柾国呀！”他们纷纷喊起来。

笑得很开朗的男生利落地关好门，眼睛移到这边。宋允雪看着他，非常有趣的是，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那种横冲直撞的气势一下子弱下来。“你好，我是田柾国。”他像之前的朴智旻一样拘谨，乖巧地鞠着躬。

进行完一番韩国式的礼仪，他们终于重新坐定。田柾国坐在她左手边，离得比金泰亨远，几乎将半个背露给她。宋允雪没有向他那边多看一眼。但这身体语言真够刻意的——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的烤肉主要由金泰亨负责。给足面子呢——宋允雪一边想，一边甜甜笑着接过金泰亨用生菜包好的肉。

“吃韩式烤肉，允雪一定要尝尝苏子叶。”闵玧其翻着肉说。他的语气懒懒散散的，不显得多么热情。

田柾国突然无声地递过来一片苏子叶，眼神跟她撞上。霎那间，他的表情僵住了。

宋允雪伸手接过。包厢里，那种探究的目光又出现了。她神色自然地把苏子叶递给金泰亨，让他来帮忙包肉。金泰亨嘴角的笑有些微妙。不过他还是乖乖地包好，甚至当着所有人的面喂到她嘴里。

来自对面的注目又消失。金泰亨突然起身，伸长手将田柾国前面那盘苏子叶抢过来。他笑着问宋允雪：“怎么样？好吃吗，要不要再包一个？”

“唔，虽然味道有些奇异，但还可以接受。”宋允雪认真地品尝，“不用给我包肉了，你多吃点。”

暗流涌动的时刻终于过去。他们碰了几轮杯，不时将话抛给宋允雪，气氛也显得很融洽和睦，没有冷场的时间。但宋允雪知道，这些只是表面。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她退出包间。刚出门，发现靴子上的鞋带松了。

弯腰系鞋带时，她能听到里面微弱的人声。刚刚好像沉默了片刻，然后有人说话。

“允雪之前是真的不认识我们，这下相信了吧。”她一下子认出金泰亨的声音。

“看来防弹在美国的人气还有上升空间，不是吗？”一个声音开着玩笑，应该是金硕珍。

“哥，这是你怎么认识的？国外？”田柾国问。

“不是，第一次见是在首尔。”

“哇，真是……”田柾国的声音低下去，后半句被他吞掉了。

“没有哪个爱豆比得了，是不是？”金泰亨有点得瑟。

“虽然明白你为什么带她回来，”闵玧其的声音，“但这种程度……”

宋允雪系紧鞋带，无声地弯弯唇，没有继续在原地停留。她不太在意他们的讨论和猜测，她知道都是因为什么。即使在烤肉店灯光不充足的洗手间镜子里，她的美也无法损失半分。宋允雪擦干净手，掏出唇膏轻轻印着，定睛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找不出缺点的鼻、唇、脸型、颅骨，奠定了整张脸的基调，唯一“破坏”掉这份标准美感的是一双眼。那双深邃、尾部微微下垂的眼，是这张标致到“有些无趣”的脸上，最色彩浓烈的一笔。就像一首和谐行进的乐曲中突如其来的变调，打破常规，让闻者心惊，过后亦难再忘却。

上天赐予她不落俗套的美貌，她就该好好珍惜和利用。从这点看，宋允雪和金泰亨真是同类，是不由得不走到一起的天作之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