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彩霞顿时眼泪夺眶而出,挂在她的白皙面颊上,显得格外惹人怜悯。乡下女子因为劳作的关系,皮肤多数有些微黄,但姜彩霞家境优越,从小被父母宠爱,未曾劳作,因此比一般女子显得更为娇弱。
“玉竹姐,她就是嫂子吗?说话这么尖锐,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是个没教养的姑娘呢。”姜彩霞抽泣着,她的话断断续续,让人听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谷茉撇了撇嘴,心里想着,这倒是没错,就是没教养!但嘴上却不好这么直白,见方玉竹没有回应,她继续说道:“这嫂子可不是随便乱叫的,姜家姑娘好像也不是我们的本家亲戚,哪能随便叫我嫂子呢?不然那些猫猫狗狗的都来叫我嫂子,那可怎么办?”
谷茉的话里带刺,一方面表明姜彩霞并非她的亲戚,不应该随意称呼,另一方面则是暗示她不屑于被姜彩霞称作嫂子,在她看来,姜彩霞就像是一朵大大的白莲花。
姜彩霞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她抽泣得连气都接不上,“玉竹姐,我……”话还没说完,她就顺势向方玉竹倒去。
谷茉反应迅速,迅速跨步上前,用手稳稳地扶住了姜彩霞,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冷冷地说:“姜姑娘要是身体不适,就快些回家去,三番两次往我相公身上靠,这是几个意思?”
姜彩霞见自己又被谷茉破坏了计划,心中顿时燃起了怒火,但表面上却不得不保持镇定,于是她挺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方玉竹,带着哭腔说:“玉竹姐,我不过是想和嫂子交好,她为何如此咄咄逼人呢?就算你娶了亲,但是也不能不念旧情啊。”
旧情?从何说起?原本只是无中生有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刻意隐瞒了什么,方玉竹并非那种会被美色迷昏头的人。尽管此刻姜彩霞已是梨花带雨,但他依旧不为所动。在谷茉冲出来的那一刻,方玉竹就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姜姑娘,我娘子说得对,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得了。”方玉竹的话里话外都没有指责谷茉,但已经将称呼从姜家妹子变成了姜姑娘。
姜彩霞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变化,脸色微变,有些难以置信,她皱着眉头说:“玉竹姐,我的心里从来都是只有你啊。”
这时,不仅是谷茉脸色难看,方玉竹的表情也带有一丝说不出的尴尬。这个姜彩霞是要死缠烂打在方家门口吗?
“姜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心里只有我相公,那你为何当初不嫁给他?在他落魄之际陪他度过难关?你是否知道,婆婆过世后她一个人的生活是多么艰难?如今她已经成家立业,你又上前来纠缠,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让人反感吗?”谷茉这一番话充满了义愤填膺,字字掷地有声,让姜彩霞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姜彩霞气得浑身颤抖,用手指着谷茉,语无伦次地说:“你,你……你太过分了。”最后,她挂着泪水,掩面愤愤而去。
谷茉的脸上并没有因为赶走了情敌而露出喜色,她缓缓转过身子,幽幽地看着方玉竹,坦率地问道:“玉竹姐,你觉得我做的过分吗?若是觉得过分,我就去给她道歉。”她轻声说道,似乎在暗示着某种可能,“我们也就可以和离了。”
方玉竹一愣,摇了摇头,伸手揽过谷茉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你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外人这么生气,我的妻是你,外人与我何干?我方玉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就是娶了你,还有了归安这个儿子,早已知足。”
这几句话虽然轻飘飘的,却像千斤重担一样压在谷茉的心上,她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这个人是在乎自己的。
谷茉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方玉竹胸前的衣裳,她只能紧紧抱着谷茉,心疼地说:“傻媳妇儿,哭什么,莫不是我手劲儿太大了?”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手却没有松开。
谷茉一个粉拳轻轻打在方玉竹的胸前,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水,娇嗔地说:“就你贫,满嘴说胡话。”
看到谷茉的情绪缓和了,方玉竹也放下了心,他伸出手拭去谷茉眼角的泪水,难得地展现出了温柔的一面,“媳妇儿,你刚才喊我相公真好听,以后都这般喊我可好?”
谷茉的脸突然变得通红,如同天边的晚霞,娇羞动人,她涩涩地喊了一声:“相公。”
这声音轻柔的,就像猫咪轻挠着心口,让方玉竹身体为之一颤,只觉得此刻只想抱着谷茉去炕上共度良辰。
这对小夫妻化解了误会,正享受着彼此的温柔,归安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抱在一起的爹娘,笑得咯咯咯的,还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羞羞,母亲和娘羞羞!”
归安的声音一响起,两个大人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迅速分开。谷茉的脸还是红扑扑的,而方玉竹的表情却有些古怪,既有无奈又有尴尬。
其实也不能怪归安不懂事地跑出来,刚才谷茉担心影响孩子的心情,让归安留在屋里,外面突然没了声音,归安的好奇心驱使着他跑了出来,撞破了爹娘的好事。
姜彩霞哭着跑回家,把自己娘亲马氏吓了一跳。出去时还是笑容满面,怎么一会儿功夫回来就变成了泪人儿。
姜彩霞趴在自己的床上,嚎啕大哭,一方面是感到屈辱,另一方面是不甘心。
马氏看到自己心爱的女儿如此伤心,急忙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听了姜彩霞的话,马氏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她不屑地说:“这个方玉竹真是吃了豹子胆,居然敢这么纵容那个悍妇。彩霞,别哭了,娘给你做主,你真的喜欢那个方玉竹吗?”
“是!娘,我非玉竹姐不嫁。昨天我听芸香说,她当兵回来好像发达了,还给她大伯母家送了一筐鸡蛋呢!”姜彩霞的话里带着一丝赌气,咬牙切齿地说道。
姜彩霞这样说,其实是在误解芸香,芸香告诉她那些话的本意,并不是要她去骚扰自己的堂姐,而是因为她气不过姜家嫌贫爱富的态度,所以才说这些话来炫耀。
提到方玉竹当兵的事情,村里的人众说纷纭。虽然村里人对方玉竹的态度已经逐渐开放,视她为男子,但有些人仍然觉得别扭,在背后议论纷纷,担心方玉竹在兵营里会不会受到那些兵痞子的侮辱,毕竟她也是个女孩子。
在这些说闲话的人中,就有马氏。
姜彩霞的这一番闹腾,反而让谷茉和方玉竹的感情迅速升温,现在他们的日子过得非常恩爱。
为了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方玉竹整天和常福两兄弟一起忙着编鱼篓子,晚上去河边放鱼篓,早上天还没亮就去提鱼篓,刚刚把几盆鱼安置好,常福和常满就赶着牛车过来了。
这件事是谷茉和严秀娥商量好的,常福和常满跟着方玉竹去卖鱼,除了编鱼篓赚的钱,还额外给他们每人十文钱的辛苦费,这样算下来,他们两个人一天能挣一百多文钱。
严秀娥不想占方家的便宜,正好吕家生出院门去做工了,于是她每天带着水柳去方家院子,跟着谷茉上山挖竹笋,采蘑菇,一直忙到六月中旬,竹笋已经长成小竹子,她们才停下来休息。
谷茉看到院子里铺满了晒干的竹笋条,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变得干燥,终于放下了心。这些竹笋,如果细心地节省着吃,应该能吃到过年挖冬笋之前。
严秀娥将竹笋带回家煮了吃,家里人都非常喜欢这个味道,于是大家都乐此不疲地跟着谷茉学习各种烹饪竹笋的方法。现在,吕家的院子里也铺满了竹笋条在晾晒,她才高兴地跑到方家去陪伴谷茉。
严秀娥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寒瓜,一进方家院子就看到谷茉正在扫地,于是她走上前去说:“小茉啊,你不知道,常福特别喜欢吃笋子,说是在嘴里嘎吱嘎吱的。”
谷茉抬起头,看着严秀娥也笑了起来:“常福爱吃就好,反正山上的东西又不要钱。”
严秀娥把寒瓜递给谷茉说:“这个寒瓜味道不错,我就给你拿了一个过来尝尝,如果你喜欢,明天我再给你摘几个。”
夏日炎炎,有这多汁甜津的寒瓜吃,谷茉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姨姐,你们地里还有寒瓜啊,我昨天还跟玉竹说,看看镇上有没有卖的,买一些回来。”
严秀娥一听谷茉想买寒瓜,急忙说:“要吃你就告诉我,买什么买,平白无故浪费钱。”
“我哪里知道姨姐家种的有寒瓜呢,嘻嘻。”谷茉抱着沉甸甸的寒瓜,跟着严秀娥进了厨房,看到水柳不在,就问:“水柳呢?怎么没过来?”
“咳,她啊,去找桃枝了,桃枝她娘给她说了门亲事,这几天在家里绣嫁妆呢,桃枝性子好,让我教她几种绣法,我带着水柳去了两趟,她就赖在桃枝家了,整天往人家里跑。”严秀娥的话里充满了绣技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