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总是稍纵即逝，还没过个味儿就开了学，自从刘素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谢川常常溜出去玩，不用像之前那样做贼似的。
高三下学期的生活紧锣密鼓、争分夺秒，谢川吃饭的时间都压缩了不少，每晚房间的灯都要到两三点才熄灭。刘素婉看他没命的学，又心疼又宽慰，变着花的给谢川做饭煲汤，补身体。
还是如往常一样，天天打视频，现在很多时候只是挂着，不说话，各做各的作业。
有时谢川实在啃不下来的题，就会问裴行砚，他也总是很耐心地讲解，定期给谢川制定学习计划，查漏补缺，让谢川省了很多事。
高三太累了，假期也少，裴行砚只能每半个月来一次南江，遇到假节日堵在路上，他差点都能睡过去。谢川心疼，只要一有机会就往潍阳跑，他阻止不了裴行砚挤出时间也要来见面，就只能自己先主动过去了。
一晃两个季节过去，盛夏长明，高考在万物繁盛的日子里落下帷幕，尘埃既定，出考场迎面而来的风都是自由的。
毕业了，也就没必要待在南江了，反正该阻止的人和事早就偏离了轨迹，刘素婉深知，自己是改变不了什么了，赶紧就搬回了潍阳，团聚了。
查分那天谢川跟裴行砚在一起的，他激动得手心不住冒汗，连喝两杯冰水都没能压得下去。
裴行砚摁住他躁动的肩膀，夺了他手中的杯子，温声劝导。
“你是不紧张，提前几天潍大就打电话联系你了。”谢川忧愁，“万一我没考上怎么办？那我们岂不是要异地了？其实我后面几个志愿报的是潍大附近的学校，应该也不会真的异地......”
裴行砚：“相信自己，你一模二模考得不都挺好吗？”
“哎，算了，考都考完了，紧张也没用，看命吧。”
查分时卡了好几分钟，成绩出来的那一刻谢川震惊得呼吸都滞住了，随后铺天盖地的狂喜，他抱着裴行砚疯狂摇晃：“卧槽！我考了678！！！我过线了啊啊啊啊！”
“我能跟你上同一所大学了！”
裴行砚面上也是止不住的惊喜，又觉得意料之中，这一年谢川付出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能有现在的成绩全靠没命地耕耘。
这一嗓子把客厅的尹韵都嚎进来了，她早就请了假，这几天专门等在家中看两个孩子的高考成绩。
她捂住嘴，也是惊喜万分，上去给了谢川一个大大的拥抱，恭祝一番后，让他赶紧回家报喜。
作业群这几天闹翻了天，消息没停过，都在报自己的分数和未来的畅想，每个人都辛勤努力，在高考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取得了胜利。
潍阳中学高三四班的班级群里组织起了聚餐，由秦瑛和几个班干部牵头，定下了两日后的毕业宴。
当天下午六点，谢川和裴行砚踩点进了酒楼，推门而进，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门口。
来得都差不多了，只差他俩，有一部分考完就出去旅游了，没能来得了。
一眼扫过去，都是熟面孔，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大都是惊讶，还有高兴，毕竟谢川在班里待了两年，人缘还是不错的。
秦瑛难得地打扮了一番，化了淡妆，站在桌旁笑着看谢川，招了招手让他们赶紧落座。
“哦哟~我们潍城的理科状元来了！”
“校霸，呸，潍阳的校草也回来了~”
“......”
齐阳率先喊了一句，其余人也紧接着开始起哄，有几个甚至吹起了流氓哨，谢川笑着一巴掌拍肩上，才收敛了点，毕竟班主任还在。
菜陆陆续续地上完了，谢川坐在秦瑛左边，跟她聊天，问报的志愿什么的，听到他的成绩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春光满面，高兴得紧。
她后面其实也后知后觉明白到了什么，特别是刚才看他俩一起进门，之前还忧心谢川转学后一蹶不振，现在看来，都有了光明的前途。
一群男生吃着吃着就提了酒，秦瑛也不管，还跟着一起喝了几杯，被轮流敬酒感谢。
氛围高涨，每个人都笑逐颜开，沉浸在高中青春末尾的喜悦中。
期间，有几个女生一直推推搡搡的，酒喝得有些上头，又恐暗恋遗憾收场，一个漂亮的女生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羞涩并不扭捏的跟裴行砚告白。
裴行砚正在给谢川剥水果，闻言手上的动作都愣住了。
知情的几人互相对眼神，不知情的已经开始起哄了。
齐阳他们在看谢川的反应，结果发现他只是瞟了眼裴行砚，就低头吃东西，毫不在乎的模样。
裴行砚在众人炽热的目光中站起身来，提上杯子跟女生碰了一下，但没喝，温淡地笑着：“谢谢你的喜欢，但我早就有对象了，谈了很久了。”
说罢还晃了下腕上的木镯。
谢川被他后面这个骚操作搞得咳了一下，连忙捂住右手腕上一样的镯子。
但夏季的衣服怎么遮挡得住，早在进门的时候就被眼尖地看了个干净，这会儿更显得欲盖弥彰了。
他感到一道道探究、兴奋的目光朝自己身上来了，面上稳如老狗，桌下脚已经踹上了旁边的人。
裴行砚提着的玻璃杯抖了一下，随即眼含笑意地低头看谢川，是一点没想藏。
一时没人说话，齐阳见状适时地插卡打诨，夸张地捂住心口，朝那个女生说：“敏姐这么漂亮，我现在跟你告白肯定是轮不上我了，哎！心碎了一地......”
那女生本来还在震惊中，被这样一搞，“噗嗤”笑出声来，“演技太烂了你！”
气氛又恢复如初，哪料想不怎么吭声的张宴突然红着耳朵站起来，哆嗦着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项链。
他对着懵逼、还在龇着个大牙看戏的李黎说：“黎、黎姐，我忍很久了，你说高考后再谈，那...那现在告白，你能接受我了吗？”
“我喜欢你！”
冯逸元惊讶地瞪着眼睛，看张宴有种“儿子初长成”的欣慰感，赶紧充当气氛组鼓起了掌。
齐阳：“芜湖~答应他！”
李黎也罕见的脸红了，捂着脸站起来，兴奋又有点无语：“你能不能事先打个招呼！我今天妆都没化！丑死了。”
张宴乐着：“不丑，你最好看了。”
谢川笑着看他俩，吃了裴行砚递过来的橘子。
秦瑛笑骂：“你们一个个的，全在我眼皮子底下谈恋爱是吧！”
“哎呀瑛姐~喜酒这不就来了吗哈哈哈。”
“就是就是！”
饭后，秦瑛早就提前订了KTV，结了账就招呼着一众学生出发，谢川落在后面，懒洋洋地走着，路过潍阳中学时他楞了一瞬，随后牵起裴行砚的手，一挑眉：“走，看看学校去。”
夏季白昼长，这会儿天光渐暗，星期六各个年级都放了假，只有保安大叔还在坚守岗位。
谢川看了眼紧闭的大门，转头就想去另一个地方翻墙，被裴行砚拽回来，“你忘记我跟你说过，那堵墙早被加高加固了，你翻不进去。”
“那怎么办？”
裴行砚直接走上前，敲了敲窗，跟保安说了几句话，拿出手机给他看后，就被放行了。
谢川疑惑：“你说什么了？我记得毕业生除非被老师带进去，不然进不去啊。”
裴行砚答：“我早猜到你会想回来，提前让瑛姐批了进门条子。”
“哟，这么细心。”
“走吧。”
他们先去了高二那栋楼，爬了几层，肌肉记忆般一下就找到了高二四班的牌子。门关着，但没锁，谢川也没进去，就在窗口望着。
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两个位置上，此刻已经被别人塞满了书，望去间，他短暂地陷入了一年前的回忆中。
他跟裴行砚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但兜兜转转，人此时还伴身侧。
谢川笑了下：“我看见桌角的那个缺口了，还是之前我用的那张，居然还没换新。”
“我走了后，你还坐最后一排么？”
裴行砚也看着那两张桌子，说：“嗯，不想搬。”
只有那个地方，能虚渺地感受到几分你还存在的气息。
裴行砚有时课间补瞌睡，头总是朝着谢川以前坐着的方向，醒来后，会盯着虚无愣怔很久。
又唠了会儿以前的琐事，他们转而去了高三，谢川说，想看看他待的教室。
高三崇兴楼就在旁边，走几分钟就到，现在夏日温度只增不减，五楼爬上去，谢川后背沁了层细密的汗。
“你坐哪个位置？”
裴行砚一边拆纸，递给谢川，一边给他指座位：“右边五排靠近过道那个。”
课桌承载了一年的书本，现在空空如也，谢川趁着不太强的光找了几眼，才锁定了位置，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脑中自动想象裴行砚坐得端正写题的模样。
他又问：“齐阳、芋圆儿他们呢？”
裴行砚也一一给他指明了，谢川后又说：“要是我没走，肯定还跟你当同桌。”
“嗯。”裴行砚应声，握住他的手，“你没走，我就有同桌了。”
谢川偏头看他，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脸上带着笑，紧握他的手原路返回了。
在操场上随意逛了一圈，追了下往昔，还拍了几张照，他们慢悠悠地朝门口走去。
夜幕彻底降临，虽没有学生，但一点都不黑，两侧的路灯盈盈地散发着光亮，还有一些飞虫在底下盘旋。
偶闻几声蝉鸣，月光倾洒，沿着两人的影子赶了一路。
路过那片小树林时，谢川忽的被勾起笑意，他说：“我们是不是在这里面亲过啊？”
一提，裴行砚点点头，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独自走过好多次。
一条路，一人走是赶路，两人走，是生活。
脚步停下，谢川凑近他耳边，故意拉长调子，不上不下道：“那我们，要不要再亲一次？”
话落，裴行砚侧眸，细碎的光亮落进谢川清澈的眼睛，情绪被撩起，他什么话都没说，闭眼吻了上去。
上次吻的唇，是爱欲，这次吻在眼，是心动。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谢川才震荡的心弦又被摁平，他不情愿地接起。
齐阳那边声音杂乱的很，不知是谁五音不全的歌声做了背景音，他吼着：“你们还来不来，赶紧的，开场了都！”
谢川应了。
大门就在前方不远，谢川狡黠地看了眼裴行砚，扔下一句，“谁最后到门口，谁出打车费！”就似风一样奔了出去。
裴行砚微楞，笑着拔腿就追，在距离门一步之遥时，他拽住了谢川的手腕。
“我抓住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