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越望着唐佳跟叶安离开的背影并不着急,唐佳能被她逮到一次,她有信心以后还能再逮到她。
此刻,还是眼前的纪云锦更好玩,她瞥了眼腕上的表,距离给纪云锦发消息不过二十分钟,这人已经到了眼前。
“不是说不来嘛。”俞越勾起唇角,语带戏谑。
纪云锦眸色沉沉默不作声,抬脚向着出口的方向走去。
“诶,来都来了,急什么!”俞越伸手拉住她,带她到吧台找了处空位坐下。
“既然来了就喝一杯,想要什么?我请。”俞越托腮笑着问。
“我开车来的。”
“你还真是死板,”俞越啧声:“可以找代驾啊。”
刚才的照片,一直浮现在纪云锦脑海,她理智分析得出那是错位造成的视觉效果,但仍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情绪波动。叶安和唐佳亲密的挽在一起的手,更是无比刺眼。
纪云锦双手交叠放在腿面上,手指不安地轻点着,想要拒绝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顶着舌根咽了回去。
“喝什么都行。”
“给她来一杯mojito。”俞越料想纪云锦不常喝酒,思索一番,给她选了杯度数低的。
纪云锦面色沉沉笔挺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认真地托举着酒杯,似在喝保温杯里的热水一般喝着酒,这画面看着十分割裂。
虽然纪云锦表面看起来若无其事,但如果真的毫无波动,俞越猜她现在都该到家了。
俞越抿了口酒,摇头失笑,“你看见那照片什么感觉?”
她问完后,双眼紧盯着纪云锦,试图从她的表情里看出点端倪。
纪云锦羽睫煽动,眼里掠过一抹不悦,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情绪,良久后慢慢开口:
“带她回去。”
“扑哧。”
俞越差点将口中的酒喷纪云锦一脸,嗤笑道:“你好拽哦~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她举着酒杯轻轻碰了下纪云锦手中的酒杯,挑眉揶揄:“你这不很在意嘛,开最快来的吧?”
俞越隔了片刻,又问:“还有,为什么那么笃定的说你不喜欢她?”
因为俞越的问题,纪云锦的手紧紧的攥着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些痛苦而熟悉的画面,又逐渐清晰起来。
不认识的人见到纪云锦和纪荣海也能一眼看出两人的关系,纪云锦和纪云程出色的脸完全遗传了他们父亲纪荣海的优点。
纪荣海不光有副上好的皮囊,还有张善于花言巧语的嘴,年轻时候的冯欢很快就被这样的纪荣海俘获芳心。
事实上,纪荣海吃喝嫖赌样样俱沾,甚至酒后还会家暴,还有个强势的婆婆处处针对冯欢,那个家里总是充满无休无止的争吵。
但每次只要纪荣海发誓道歉,冯欢便会心甘情愿地原谅他,又是一个体贴入微的好妻子。
小的时候,冯欢是那个家里,唯一偶尔对纪云锦施舍一点亲情的人,纪云锦天真的问:“为什么爸爸总是欺负你,你还对他那么好。”
冯欢一脸幸福的回应:“爱情就是这样,你爸爸爱我就够了。”
无论出轨家暴,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因为‘他爱她’而风平浪静。
冯欢曾经还将纪云锦问她的事,当成乐子说给纪荣海,那只是她们的夫妻间的小情趣,但纪云锦却为此受了不轻的皮肉之苦。
纪云锦放下酒杯,冷淡的问:“什么是喜欢?”
看纪云锦好似真的在困惑,俞越觉得自己的头又疼了起来,她就不应该喊纪云锦来,她真的做不了纪云锦的感情导师。
“简单来说,至少需要有那方面的冲动吧,”俞越强压着内心的绝望:“你们有过接吻或者那个吗?”
纪云锦侧身,不解的望过来,顺着俞越扫向她身体部位的视线,恍然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是摇头又轻轻点头,“嗯,但是没有接吻。”
俞越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嗯?”
纪云锦眸光微闪:“接吻需要互相喜欢。”潜台词是她不喜欢叶安,怎么会接吻。
纪荣海被抓包时常对冯欢说的那句话“都是那些人勾引我,人总是有生理需求的,但我只爱你,我从来都不亲她们。”又回响在纪云锦耳边。
这真是个意料之外的神仙答案。
俞越被震惊到外焦里嫩,手上的杯脚不断敲着桌面,“等等,按你的逻辑是do不用需要喜欢?你们为什么会do?”
“她想要,我为了让她留下。”纪云锦双手交叉放在台面上,很是认真的回答。
你这已经使上用身体留人的招了,还扯一堆有的没的,你不觉得离谱吗?
俞越抬手捏着眉心,颇感无奈的说:“我真是无话可说,”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问:“换个人你也会答应?”
俞越的问题让纪云锦觉得很冒犯,不悦的拧着眉:“不会!”
喜欢上纪云锦,或者被纪云锦喜欢,也不知道算不算在经历一场磨难。
“呃,那你试想···嗯···叶安跟其他人···睡呢?”
“这怎么可能!”纪云锦难以置信。
纪云锦想起自己说不喜欢接吻,叶安从不再提。后来,叶安感觉到她并不热衷做那件事后,抱着她一本正经说:
“阿锦,你不喜欢可以不做的,我希望我们在一起是开心的,不想你有任何的勉强,这样我会难过的。”
“怎么不可能呢?”俞越的话打断了纪云锦的回忆。
纪云锦从未试想过叶安不喜欢她,一切会怎么样。
俞越看着纪云锦瞬间面如死灰的神情,想起十年前与纪云锦的初识。
那时候刚升入高一,全新的环境。
起初,俞越压根没注意到纪云锦这号人。
直到学期过半,第一次期中考试成绩出来,纪云锦以各科分数第一的总成绩,遥遥领先于第二名的俞越。
第二名的成绩单被俞越的父亲扔垃圾似的扔在地上,她喜欢看的杂志和小说被母亲全部撕碎,往日的夸奖被指责和谩骂替代。
俞越的父亲俞军,原本是个挑着担子卖东西的小商贩,偶然的机会,用积蓄买了一座当时不被看好的煤矿,攒点钱就继续买。
后来,随着煤炭资源的开发和利用,积累了不小的财富。
暴富后,俞军找了许多情妇,俞越的母亲便是其中之一,直到俞军前两年因意外去世,她才得知自己竟有那么多兄弟姐妹。
俞军孩子多到根本看不过来,更别说一个不起眼的女儿。
直到某次,有人为了恭维俞父,在酒桌上提起联考全市第一的俞越。
大抵是因为俞军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自己没读过一天书,对待读书这件事特别的虚荣,他觉得俞越肯定是遗传了他的聪明,若自己小时候有条件读书,肯定读的更好。
此后,对待俞越母子竟有几分上心,至少经济上确实大方。
但和谐的假象,被那张第二名的成绩单撕碎。
因此,俞越从那时起,便开始注意到碾压她成绩的小县城特招生——纪云锦。
那时的纪云锦,束着低马尾,穿着朴素的蓝白校服,从头到脚没有佩戴任何饰物,却依旧掩藏不住那张清绝出尘的脸,双眼宛如静止的湖面,波澜不兴。
沉静内敛的气韵令许多人倾慕。
纪云锦的冷脸拒绝,并没有让表白停止。
被打扰的不胜其烦,在又一封情书递到纪云锦面前的时候。
手中的书“啪”一声被纪云锦按在桌上,冷硬的声音在整个教室响起。
“希望我表达得很清楚,我现在及以后都不会跟任何人谈恋爱,不要再来浪费我的时间。”
当时场面尴尬到针落可闻,很快传遍全校,此后甚少有人再向纪云锦表白。
纪云锦大抵属于既有天赋又刻苦的那类人,每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刷题。
俞越深知如果有纪云锦在,自己是不可能再次拿到第一名的。
但是,考不了第一,在那个家里毫无意义,自己将会再次被舍弃。俞越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去找纪云锦谈判:
“只要让我每次考第一,我就给你一千块,怎么样?”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知晓纪云锦经济上是很拮据的。
纪云锦眼神未动,笔下刷刷刷的计算着正在做的题。
“一千二!”
纪云锦依旧岿然不动,俞越咬牙开口:“一千五!只能这么多了。”
得出正确答案,纪云锦放下手中的笔,依然没施舍一个眼神给俞越,嘴里淡淡的飘出几个字。
“这是作弊。”
长袖善舞的俞越,碰到对手了,趴在桌上叹息:“我也不想作弊,但我已经确认不可能考过你。可是我真的需要第一名。”
俞越用堪比奥斯卡影后级别的演技,声泪俱下的向纪云锦讲述,拿不到第一自己会有多惨。
虽然纪云锦还是一副看不出情绪的脸,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俞越的要求。
不过纪云锦没打算收钱,但俞越坚持,“收着吧,我不喜欢欠人情~”
俞越重回第一并一直保持的事,让俞军赚足了面子,是以俞越高考前提出想去留学,俞军欣然答应,俞越申请了国外的大学刚好躲过高考。
因为这些事,俞越跟纪云锦也难得有了一丝浅薄的友谊,纪云锦创业的初始资金,还有俞越的一份。
俞越暗想‘也许,就是因为全部的心思都在学习上,没有一点人际交往,才让纪云锦在感情方面这么迟钝吧。’
半晌过去,纪云锦依然呆坐着,身上充满了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孤寂感,俞越叹了口气,正色道:
“感情是需要回应的,更要考虑对方的感受,你要是在意她,一定要学会主动。做人不能即要又要,你不喜欢她,就别理所应当的认为她该一直围着你转。她是独立的个体,并不是你的所有物。”
纪云锦若有所思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