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港的眼神变得晦涩迷离,等顾昀秋穿好衣服,他上前掐住顾昀秋下颚,逼迫他抬起头和自己对视。
“你刚才在卧室里干什么?”
“关你屁事。”顾昀秋被掐的两颊生疼,他一把推开许港,继续往外走。
“顾昀秋,我们谈谈。”许港不依不饶地追上去,他伸手想拦住顾昀秋,慌乱之中,扯开了顾昀秋睡袍的绑带。
顾昀秋的睡袍被扯得凌乱,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冷声道:“不做。”
“什么?”
“今晚不做,你要是痒了就自己用手。”顾昀秋绕开许港,回到床上和衣躺下。
许港听明白顾昀秋的意思,急切地走到床前,对着顾昀秋粗暴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觉得我找你就是为了做那种事?我许港至于为了找人上床,低三下四地求人?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不在乎你什么目的,我现在很累,没心思和你掰扯这些有的没的,算我求你了,我的公司现在被你折腾得半死不活,我抛下公司上上下下百来号人,躲在这里享乐,外面的人不知道怎么编排我的,你站在我的角度为我考虑一下好不好?你放过我吧。”
“公司公司,又是公司!你张口闭口就是工作、公司,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啊,我也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凭什么连个眼神都不给我?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东西?”
许港知道此刻的自己幼稚异常,他处心积虑在顾昀秋面前维持的懂事形象不复存在,可他就是忍不住,比起得不到任何回应,倒不如得到个痛快话,置之死地而后快。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懂什么叫责任吗?”
顾昀秋失望地看向许港,眼里是不加掩饰地鄙夷,“我以为在你心里,至少工作会比感情更重要,是我高看你了。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改变过虚伪自私的本质,你把我强制关在这里,不就是想从我身上找我掌握权,找到当初操控我的快感。一向对你言听计从的顾昀秋不听你话了,所以你慌了,你摧毁我的事业,弄乱我的人际关系,把我从外界隔离开来,你不就是想证明在这段不平等关系里,只有你有资格发号施令,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事情吗?我说的没错吧,所以在你看来,我心里的顺位应该是感情大于工作,至于我怎么想的,压根不在你的考虑范围内。”
“我没你想的那么龌龊。”许港涨红了脸,他无法直视顾昀秋锐利的眼神,这样的审视简直让他无所遁形,他被解剖得近乎透明,挣扎地开口:“如果不是因为有其他人出现,你还会好好和我过日子的,你一定是被别人蛊惑了,我已经不在你眼里了,所以你才会说放弃就放弃我。”
顾昀秋摇了摇头,“我们思维模式压根不在一个层次上,没有再聊下去的必要。”
“你不许睡,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没得到最终答复,许港固执地不肯离开。
“什么问题?”
“我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许港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看着顾昀秋,生怕漏听一个字,又怕听到不想要的答案。
闻言顾昀秋表情有一瞬间凝滞,旋即讽刺一笑,反问道:“那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问题又被抛回原处,许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老实说他从来没有考虑过和顾昀秋的关系,以前执着于拥有正当的理由和顾昀秋在一起,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他无法自处,无法厘清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所以干脆逃避这个话题,彼此了然地相处。
可他今天越距了,他贪心地想从顾昀秋嘴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许港咬住唇,说不出一个字。
难捱的沉默还没开始蔓延,顾昀秋率先打破窒息局面,了然地开口:“你看,你已经有答案了。以后不要再谈论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
许港明白从此以后不会再有机会和顾昀秋探讨此类话题,在顾昀秋那里,他已经被判处死刑,一旦顾昀秋开启某种保护机制后,他的行为举止就会被彻底过滤,他说的话对顾昀秋的影响,甚至不如新闻联播的一条口播。
顾昀秋抗拒他的靠近,他放下自尊抛出的求和信号,在顾昀秋看来只不过是趋于原始欲望的推动,无论他怎么努力,只是徒劳。
不管感情上遭遇怎样挫折,第二天许港依旧准时出现在办公室,他换上笔挺西装,腕表在阳光下变得闪闪发光。
许观坐在许港对面,漫不经心地翻看手机,对许港的存在置若罔闻。
许港嗤笑:“你给李家小少爷多少钱啊,也不知道他抵押房子的时候,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找你多要点。”
“都把李家整破产了还在生气呢,我都说了顾昀秋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是不是劝过你私底下别玩那么花,你非要叛逆,这下玩脱了吧。”许观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地笑着。
“你是不是以为拿着我爸的事压着我,我就真的不能拿你怎么样了?”许港撑着桌面,高大的身躯逼近许观,不怒自威。
许港收起手机,笑嘻嘻地坦白:“我承认,这件事和我有关,可我不也帮了你,也不看看那马赛克打的,你就说有没有人看出是你吧。至于顾昀秋嘛,我倒没想拿他怎么样,主要是整他就相当于整你,整他效率更高,他纯粹是被你拖累了。”
“你他妈想死是吧!”许港怒不可遏地掐住许观衣领,他丝毫没有减力,手臂上青筋暴起,怎么可以有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他真想当场掐死许观。
“冷静点,我们的交易还,没结束……许泽渊的把柄还在我……手里。”
许观被掐的说不出话,许港力气大的惊人,他几乎要被抓起来,他拼命拍着许港,试图通过他父亲唤回许港理智。
许港猛地回过神,为了这种垃圾葬送前程太不值得,他狠狠推开许观,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你最好是不要泄露我家往事,否则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不会让你好过。”
“哈哈哈哈,许港啊,你有什么好神气的,我知道你在开拓新媒体市场,别以为搞什么破ai就能摆脱我。你还不知道吧,内部通知已经下来了,ai涉嫌触犯公众隐私,政府已经插手这个行业发展了,你妄想一家独大?压根没可能!最多只是为管理局做嫁衣,我祝你早日拿到编制。”
许观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面上血色退得干干净净,说出的话依然不减半点锋芒,他就是要让许港难受,许港不舒服了,他才会得到报复的快感。
即使这快感,混杂着亲人的血泪。
许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顺了顺气,不解地开口:“许观,你处处和我作对,到底有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忘记伯父替我父亲入狱的恩情,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家族的事情,我真想知道你到处落井下石,看我笑话,是在报复什么?”
“报复?”许观像是听到笑话,大笑起来,他反复咀嚼着这个词:“报复?你说我报复你?你有从小就被父母忽略,被嫌弃性格不如亲戚家小孩讨喜吗?你试过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过自己弟弟,被父母打骂的滋味吗?你知道这辈子都活在别人阴影底下,无论取得什么成就,永远也超不过那个人的绝望吗?你没有,你从来都是被吹捧、被羡慕的对象,你是站在阳光下的孩子。我嫉妒你,明明小时候被爷爷捧在手心的人是我!直到你的出现,夺走所有围在我身上的赞美,直到爷爷去世,我都没有再听过他的肯定。”
许观垂落下脸,瘦削修长的脖颈泛出鲜红指印,艳丽的宛如某种毁人意志的酷刑。
许港从来不知道许观心里隐瞒的伤痕,他一直纳闷许观对他恶意来由,自有记忆起,许观从来都是阴沉晦暗的,对所有人都带着怨气。
直到听他撕开内里的疤,才得以窥见残败却真实的他。
“不过这都无所谓,后来你们家遭遇变故,我还挺开心的,我在学校看到你孤立在人群,你的名字不再是成绩榜第一,老天果然是公平的,不会有人一直顺风顺水下去。直到顾昀秋的出现,我搞不懂,他到底在多管闲事什么,为什么你都落难了,身边还会有人陪。我一点都不看好你们,直到不知道顾昀秋用了什么手段,把你送出国,你带着一身荣耀杀回国,创立公司、家庭圆满……为什么啊,凭什么你就能一帆风顺地活着?而我只是因为被你发出的光照到,就要失去幸福的资格?许港,我真恨你,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的存在,衬托得我好卑鄙啊,我像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拼命窥探你的生活,日夜祈祷你也坠下神坛,和我一起堕落多好。”
听着许观恶毒的诅咒,许港暗暗摇头,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在暗中就被标记好了价格,他并不如外人看起来的那样光鲜亮丽,成功的背后,他牺牲的东西一点都不比许观少。
“你不该这样想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对于你的经历,我感到很遗憾。许观,你或许要跳脱出别人的想法,为自己而活一次,才不算辜负这辈子。还有很多很好的风景,你应该好好感受,别等错过才后悔。”
“够了,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人。”许观恶狠狠地瞪着许港,他走过去直视许港,眼里满是势在必得:“这辈子还很长,我们来日方长。”
许港攥紧了拳,由于许观掌握的实权,以及他手里还有父亲犯罪的证据,一旦这件事曝光,恐怕整个港蕴都不得太平。
许观最近做事越来越谨慎,他暂时找不到错处,只好慢慢和许观消磨,直到彼此都没了耐性。
许观走后,秘书带着恒光科技的杨副总进来。
“许总好久不见,贸然到访还望没打扰到你。”杨总堆上热情笑容,伸手和许港相握。
许港邀请他落座后,也懒得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老杨你这次来,恐怕来者不善吧。”
“许总一向是慧眼识人。”杨总豪爽的笑完,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你应该已经听说了吧,咱们手头的合作,得无限期延长了,文件已经审批完,通知下来就这几天的事。”
“什么情况?我砸了那么多钱下去,还没听到响就结束了,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许港冷下脸,责备地目光扫视着杨总,眼神狠辣。
杨总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好糊弄,他正色道:“不是我们公司不配合,就在前天,美国出现了ai大规模泄露用户隐私的事,连军方都被惊动了,目前他们国家启动防火墙,限制部分地区用户使用ai。”
“这么严重?”许港支着下巴,想到许观的嘲讽,眼神更冷了几分,“所以我们的项目也要被收归国家管制,主权要被过渡了?”
杨总擦擦冷汗,“大概率是的。不过您别担心,就算计划被收购,国家会给足抚慰赔偿金的,到时候您占大头,我们公司愿意承担大部分损失,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合作啊。”
许港不屑地撇嘴,“我的时间成本,你是一个字也不提啊。我许港既然拿得出钱做研发,就不在乎这点补偿。你去和他们谈判,这个项目我还是想按原计划延续下去。”
“您别让我为难……在国家面前,我们这些企业都是小打小闹,哪儿能蜉蝣撼树啊。而且说实话,现在第一波谈判结果已经明了,我知道您看重的是实权,但没有个一官半职的,在官场里也是点头哈腰的命,眼下全身而退是最好的结果了。”
许港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妥协,“协议书带来了吗?直接签合同吧。”
“带了带了,我们都准备好了,您在这里签字就好。”杨总从公文包取出文件夹,翻开后推到许港面前。
许港接在手里,飞快地签好名,看着上面龙飞凤舞,憋闷到说不出话。
“赔偿款大概要过段时间才下来,还请许总少安毋躁。”刘总收起文件,又恢复成一开始满脸堆笑的模样,“期待和您下一次合作,就不打扰您了,有时间出来吃饭。”
许港摆了摆手,靠在老板椅里没有送客的打算。
杨总识趣地离开。
办公室里恢复最开始的安静,杨总没动任何东西,走后连沙发都没留下印记,唯有许港的心情被弄得乱七八糟。
前段时间他花了大功夫去凑钱,甚至不惜去和余家联姻,那些努力通通子虚乌有。
投资失败在业内是很常见的事情,但如此惨烈的跟头,许港还是第一次摔,尤其是在和许观对峙之后,他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怅惘。
可他不是许观,不会偏执地把错误推别人身上,把自己变成性格诡异的怪物,仿若丢魂般活着,靠恨着别人作为活下去的心灵寄托,太过于可悲。
许观固然可恨,同时也卑怯如蝼蚁。
许港拨弄着桌面的水晶摆件,当年顾昀秋送他的礼物,和他同时搬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