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猛地浮现这个想法之后,袁辛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全被丁舧的喘息声吸引了过去。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此刻听着却多了些不可言说的意味。
但对方对此毫无察觉,脑袋从他的小腹挪到了胸口,喘息的声音离得更近了一些,简直就像是对着他的耳朵喘,酥麻感顺着耳廓飞快地向全身扩散。
身体的某个位置不受控制地精神起来。
“起开!”袁辛突然低喝一声,诈尸一般地弹了起来,搬着丁舧的脑袋把他往起推,“你也不怕着凉。”
丁舧赖赖唧唧地靠在他身上:“我正浑身燥热呢。”
燥热,什么用词。
被他这么一说,袁辛也觉得自己确实燥热。
见鬼了吧!!
丁舧搂住他的肩膀,在他颈边蹭了蹭,呼出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廓:“我们小甜瓜一定跑得很好看,真想看看啊。”
虽说身体的秘密不会被人看见,但袁辛觉得还是在此处冷静不要走动为好,他伸手拽过不远处丁舧的外套给对方披上,把他推开了一些。
“又不是没看过。”举止甚是关心,但语调很冷淡。
丁舧自己盘腿坐稳,套上外套之后,粗重的呼吸声渐缓。
“看过也想再看啊。”他幽幽地说,“你的跑步姿势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美好的事物当然要反复欣赏。”
袁辛抱着膝盖坐着,屁股下边草坪一片冰凉,很好地遏制了他的变身。
这话他不知道怎么接,只能保持沉默。
俩人安静了片刻,丁舧又说:“以后我们偷偷加练一项怎么样?等教练他们走了,你单练你的400米。”
“没必要。”袁辛说。
今晚情绪不稳定全都因为外界刺激,他不能拿着别人发的工资训自己的练。
丁舧搂着他的肩膀:“怎么没必要?我觉得很有必要。咱们合同一年一签,我也说过不会困住你,我希望你能好,真的。”
袁辛有很多话想说,但好像怎么说都不合适,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将来你400米跑出成绩,也算替我实现梦想了。”
“别这么犟,难不成你还给我当一辈子领跑员?”
丁舧说了两句,听不见旁边的动静,只能听到有规律的呼吸声,忍不住去摸袁辛的脸:“你不吭声我不知道你现在什么情绪。”
“没什么情绪。”袁辛彻底回归平静,说的是实话,但还是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躲,“你别想这些,我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
就算练习也是在工作时间之外练,咱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不能耽误了你,得提前替你打算。”丁舧很认真地说,“我现在是自己训练,所以才自己找领跑员,回头我要是被省残奥委员会选拔走了,成了他们的注册运动员,组织上会替我安排——”
“嫌我不好用,迫不及待想甩开了是吗?”突然一股无名之火冲上心头,袁辛蛮横地打断他,音量明显高了几度,夹杂了一些怒意。
但说完就有些后悔,他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这下不用摸脸,丁舧也能准确地知道他在生气。
别人生气的时候,最重要的不是讲道理,而是扑灭怒火。
“可算了吧,咱俩这么水乳.交融的,我巴不得一辈子都跟你搭档。”丁舧再度贴了过去,双手牢牢把人箍住,“我才舍不得你,但把你跟我绑在一起这不是暴殄天物么?宝贝我才舍不得你呢!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袁辛情感上知道他说的是对的,自己也不想放弃梦想,但就是不想现在讨论这个话题。
“刚开始搭档三个月就说这些,你不觉得想得太早了吗?”他闷闷地说。
“怪我怪我,不说了。”丁舧挪了挪屁股,“啧”了一声,“快快快,拉我起来,屁股冻得没知觉了。”
俩人原路返回,轮流洗澡,看似一切平静,但袁辛还是还是为丁舧所说的分离感到膈应。
诚然一开始他不怎么乐意,但这段时间下来,磨合也磨合得挺好,不管是训练还是生活都挺开心,一切都在渐入佳境,突然就提前告诉他“别享受太久,这种日子很快就会结束”。
这让人怎么心里能舒服?
丁舧虽然骚话不断,但这个时候也知道说多错多,再多解释显得刻意,好像这茬怎么都过不去似的,于是也没怎么说话,如平时一样道了个晚安便上床睡觉了。
房间里窗户对面是野地,他们没有拉窗帘的习惯,各自关了灯躺在床上,月光灌满整个房间,黑蓝夜色中,影影绰绰能看见相隔不远的两张床上躺着的两个人。
丁舧把洗干净的卡皮巴拉搂在怀里,很快睡着了,另一边的袁辛不会像他那样抱着粉红豹,豹豹依旧待在床头,陌生又熟悉的洗衣液味道钻入他的鼻子里。
他闻得出,这是丁舧家洗衣服专用的洗衣液,俩人身上沐浴露洗发水什么的全都一样,只有这个不同。
人家管吃管住,生活用品全包,袁辛是真不好意思再让他们帮自己洗衣服,平时还是自己手洗。
这淡淡的清香味道氤氲在鼻端,莫名就像丁舧躺在旁边似的。
接着耳边响起了对方的呼吸声,不是睡着了之后清浅绵长的那种,而是刚刚剧烈运动完、胸腔剧烈起伏的粗重呼吸,一下一下响在耳畔。
气味和声音交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袁辛裹挟其中,他觉得身上有些热,却怎么都挣不脱,心跳好像也快得厉害,头脑发胀,呼吸急促,却又无端愉悦。
梦里没有什么具体情节,只觉得五光十色、缤纷绚丽,隐约有丁舧的影子,更多的是一种令人兴奋的情愫细细密密涌动,像海浪拍打岸边的礁石……
某一个心潮澎湃的高点上,袁辛冷不丁醒了过来,感觉心跳还有点快。
今天周末,俩人都没定闹钟,睡到自然醒。
清晨阳光从旁边的窗户照进来,温暖柔和,浅浅的金色像一层半透明的金纱,笼罩着并排摆放的两张书桌。
袁辛重新闭上眼睛,伸长胳膊,极为舒适地伸了个懒腰。
然后就觉得内裤里不太对劲。
无语,就是大无语!
昨夜的梦境在脑海里翻涌着,无声电影一样自动播放,那旖旎的氛围,愉悦的感受,还有丁舧的影子,简直纤毫毕现!
袁辛脑子“嗡”地一声空白了一瞬,联想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转头看向枕边表情风骚的粉红豹。
这洗衣液里边,是特么掺了春.药了么?!
“老婆,你醒了?”丁舧含混不清的慵懒声音传来,害得掀开被子正要狼狈下床的袁辛一激灵。
袁辛来不及搭理他,“嗯”了一声,趿拉上拖鞋,拿了干净内裤,匆匆忙忙地去洗手间,用凉水把自己冲了冲,把弄脏的那件顺手洗了。
就在他刷牙的时候,丁舧睡眼惺忪地摸索着进来,熟练地搂着他的后腰,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困……”
“困了就回去睡。”袁辛含着牙膏说。
自从这人看不见之后,人与人之间的边界感是越来越模糊不清了,但据袁辛观察,好像他跟别人还挺正常的,没这么爱使用“肢体语言”。
最开始自然是不习惯,现在倒是觉得没什么。
冬日的早晨,供着暖气的房间,温热的身体浅浅地贴在一起,身与心都很舒服。
袁辛看着镜子里亲昵的两人,由衷地感受到一种陌生的甜蜜。
突然间,“独一无二的美好”“甜蜜幸福的感觉”“满心满眼都是他”几个短语自带鼠标背景音地从他的脑海闪现。
大写加粗,还带金光特效。
袁辛恐慌地一愣,派出Q版小人扛着锄头把它们挖走,可是小人儿锄头挥得飞起,汗水流了一地,也没能把这三个短语给他从脑子里扣掉。
“实在是太牢固了!”Q版小人一脸严肃认真地对他说,“主人,面对你的内心吧。”
袁辛:“……”
突如其来一阵心慌,他赶忙把身上的丁舧往一边推了推:“别贴这么紧!”
“就要贴贴嘛!”丁舧简直是个嘤嘤贴贴怪,刚被推开一点就又缠了上来。
袁辛飞快地漱掉嘴里的牙膏沫,烦躁地说:“你是基佬吗?这么爱跟男的贴!”
“跟女的贴那不是耍流氓吗?”丁舧不解地眨眨眼,毛茸茸的眼睛微微有些不聚光,看起来更显茫然,“老婆你怎么今天这么大起床气?”
袁辛一脑门浆糊,胡言乱语道:“跟男的贴就不是耍流氓了吗?万一我是基佬呢?”
“你是吗?”丁舧表情认真地说,“我不恐同,我可以陪你做一对快乐的小基佬。”
袁辛:“……”
啊啊啊啊啊!
“我不是!我恐同!”袁辛把挤好了牙膏的牙刷塞进他手里,糟心地出了洗手间。
要命啊,真的要命!
一觉醒来,基本确认自己是男同,还喜欢了前死对头该怎么破?!
真的好烦。
好的是丁舧没再追问,估计当成了两人寻常的一次随口互怼。
互怼的话都是不能当真的,所以他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在肢体接触上更加放肆,但也没收敛,时不时地就揽着袁辛的肩膀,或者摸摸他的脸。
袁辛能明白这是盲人对近亲的人一些小习惯,毕竟他们什么都看不见,有时候只能靠触摸去确认一些事情,但这些他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的小动作,突然就让他品出了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
丁舧的手很漂亮,他先前就知道,手掌宽大,十指修长,骨节微微突出,显得很有力量,却并不崎岖,饶是现在上边布满了一些星星点点的疤痕,看起来依旧好看。
现在这双手不管触碰他的哪个部位,哪怕隔着厚厚的衣服,他都会觉得有电流或者热度窜过;再度搂搂抱抱在一起的时候也会心跳飙升,但并不想挣脱;而他好像也会无意识地目光紧追丁舧,喜欢看对方笑起来那灿烂的模样,连自己惯常阴郁的心情都晴朗不少。
以往这人在他心里的缺点都成了优点,什么风骚戏精,明明就是幽默可爱,什么没有边界感,明明跟别人就很有,跟自己才贴贴。
至于训练和学习双卷王,那可太man了,平时是阳光大男孩,认真起来就是超A酷炫男,反差感拉满,谁能不爱?
新世界的大门陡然打开,袁辛不需要去网上搜索答案确认,就知道自己确实是喜欢丁舧的,甚至无师自通地开启了一些涩涩模式。
原本清心寡欲、平日里连手冲都很少来一把的人,听到对方在浴室里洗澡的声音都会心猿意马,在脑子里勾勒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
这是很好勾勒的,毕竟体育生之间只穿一条小裤衩在对方面前晃实属日常。
要命啊真的是。
生活进入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水深火热。
袁辛觉得自己就像被粘在蛛网上的昆虫,被绑得死死的,根本挣扎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