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生了会儿闷气,袁辛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好像是有点幼稚。
就像幼儿园的小朋友那样,自己送了礼物给A,A却拿着送了B,十分心有不甘,像是自己的一片真心喂了狗。
但要真的是精挑细选的礼物还有气一气的必要,可这就是随手拿来的零食,算不上礼物,没必要这么较真儿。
要是论起细节,丁舧也没把自己给他准备的虾片送人不是?
所以没必要,真没必要。
三人在游戏室里又玩了一会儿,听到管家过来叫他们吃饭,便跟着对方往会客厅走去。
大人们都已经落座,江思远挨着丁毅辉,俩人一直在低声交谈什么,丁毅辉旁边依次是黄嘉、钟芸和袁征。
“思远哥在哪儿?我挨着你坐。”丁舧说。
江思远立刻抬头出声:“我在这儿。”
“我带你过去吧小舧哥哥。”袁满很懂事地牵着他的手。
丁舧摸摸她的头:“谢谢满满。”接着又转过头寻觅,“袁儿在哪儿?”
“这儿。”袁辛站在袁满旁边。
袁满已经尽职尽责地把人送到桌边,便拉过自家哥哥调换了位置:“我挨着爸爸坐,哥哥你坐小舧哥哥旁边。”
“满满真懂事。”对面黄嘉看着她,露出欣慰的笑容。
大家各就各位之后,丰盛的菜肴很快就端了上来,摆在了转盘上边。
袁辛拿起筷子,习惯性地正要往丁舧盘子里夹他爱吃的菜,就见另一边的江思远也拿起了筷子,缓缓转动玻璃转盘,温声道:“今天有不少你爱吃的,咸蛋黄焗南瓜、糖醋小排、红烧鲤鱼、蚂蚁上树,都给你来点?蔬菜也得吃,你们家师傅做的清炒芥兰很不错,又脆又清甜。”
“好啊!哥给我夹什么我吃什么!”丁舧手里握好了筷子,时刻准备大快朵颐。
袁辛:“……”
呵,不用我算了,我还乐得清闲呢!
其他人都没动筷子,等着江思远帮丁舧夹菜,除了袁满站起来也夹了几道菜放进袁征的盘子里:“爸爸我也帮你!”
“谢谢小满。”袁征笑眯眯地说。
“对了思远哥,今天我特意跟厨师说,给你做几道家乡菜,桌上有麻婆豆腐和毛血旺吧?你多吃点。”丁舧说罢,又轻轻碰了碰袁辛的手肘,小声道,“你不太能吃辣,慎重啊。”
袁辛原本就有点不爽的心情微妙地更加不爽。
“吃你的吧。”管这个管那个的还怪忙的。
原本这样的场合也要请汤姆斯来的,但第一次在中国过国庆假期,外国佬很兴奋,和助理开车到附近自驾游去了,他们也放不了几天假,满打满算两天两夜加一个白天,十月三号晚上丁舧和袁辛晚训继续,谁都别想松懈。
饭吃起来,大家就开始各聊各的,慢慢分化出几个小组。
丁毅辉挪到了袁征旁边,两位父亲有说有笑,听起来好像在说腰部护理;黄嘉和钟芸也一样聊着各自的话题,琐琐碎碎的不是孩子就是公司;袁满除了自己吃饭之外,依旧认认真真地照顾爸爸,时不时还给袁辛夹点好吃的。
袁辛只顾闷头干饭,还不可避免地听到旁边丁舧和江思远的热烈交谈:
“最近训练还顺利吗?”
“挺好的,可以说是渐入佳境,刚刚运动会上我俩还拿了铜牌。”
“不赖啊,开春要参加市残运会是吗?准备得怎么样?”
“那必须没问题!哥你等着,回头拿了奖牌送你。”
“我可受不起!”江思远笑了笑,“转行之后的第一枚奖牌,自己好好珍藏。”
袁辛不想听,却总是“被迫”听见,刚夹了一块排骨叼进嘴里,使劲儿一咬,硌了牙。
记得是脆骨来着,怎么不是?
好疼!
这会儿又听江思远说:“眼镜用得怎么样?记得要多给我反馈,我才好改进。”
“已经很好了,反应很灵敏,有时候我都不用盲杖。”丁舧边吃边说。
袁辛忍不住腹诽——不用盲杖难道不是因为我在身边?
“但我还想多加点更实用的功能,比如对地面障碍反应更灵敏,能及时提醒你障碍物的位置。如果能更详细的导入导航地图就更好了,但这个要跟对方公司去谈。”江思远道,“盲杖还是要用,不能完全依赖电子设备。”
丁舧点点头:“嗯嗯,我都拿着,而且小甜瓜跟我形影不离,他可细心了,会提醒我。”
“小甜瓜?”江思远偏头向袁辛看了过来,温和地笑了笑,“很可爱的昵称。”
袁辛咬紧了后槽牙。
小爷没有名字的吗?
丁舧使劲儿点头:“我们袁儿是酷哥,平时不爱笑,但笑起来有梨涡,超级甜。”
“本来你找领跑员的时候我还担心,毕竟是两个人,统一性上得磨合不少时间,现在看来不错,你俩以前就是好朋友,连破冰的过程都省了。”江思远说话的时候满脸欣慰。
好朋友?袁辛想,你跟别人是这么介绍我的?
“这就是天意吧!”丁舧得意地说,“让我和小甜瓜强强联合,我俩一定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那必须!
袁辛心里接了一句,看他夹起盘子里的一块鱼肉,肉里有一根明显的鱼刺支棱了出来。
“等等!”他立刻按住丁舧拿筷子的手。
另一边,江思远已经稳准狠地从丁舧的手里夹走了那块鱼肉:“抱歉,之前不够细心,有鱼刺没挑干净。”
他把鱼肉放在自己盘子比较干净的地方,用筷子仔细挑了挑,又认真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隐藏的威胁,才放回了丁舧盘子里:“好了,吃吧。”
“没事,吃进嘴里我自己也会注意。”丁舧大大咧咧地夹起鱼肉放进嘴里。
袁辛目睹全过程,突然就有点别扭。
自己给丁舧夹菜都会注意用干净筷子,就算出现这样的情况,也会拿对方筷子过来操作,江思远这样弄来弄去的……口水不都传递过去了吗?
跟间接接吻有什么区别?
想起前天聚餐时候跟丁舧的假亲,还有之后对方特意打电话来解释,他才想到那会儿光顾着自己紧张,大放厥词说跟男的亲没什么,倒是忘了问这人什么态度。
难道他才是亲谁都行吗?
奇奇怪怪的一小团火在胸腔里烧了起来。
家里阿姨又端上一盘菜,袁辛只顾发呆,没有留意。
“哟,小舧最喜欢的菜来了。”江思远立即伸筷子去夹。
袁辛下意识地抬头,就见那盘菜已经转到了丁舧面前,清香味儿悠悠地钻进了鼻子。
丁舧咂了咂嘴,兴奋道:“菠萝咕咾肉吗?!我的最爱!小甜瓜快来尝尝!我们家厨师做粤菜也很棒!”
相处这么久,袁辛倒是知道他喜欢酸甜口,但还真不知道这道菜是他的最爱。
他下意识地夹了一筷子,但没有夹到肉,只夹了一片菠萝,果香在嘴巴里绽放开来的时候,那熟悉的味道直接把他带回了聚会当晚。
丁舧吻过来的时候,也是带着这样淡淡的香气。
明明吃的是甜的,可袁辛的嘴巴莫名有些涩,心里空荡荡的。
不能说这情绪有多么强烈,但分外明显。
本来和丁舧配合这一个月,他从水深火热到逐渐适应,也开始喜欢两人相处的状态,享受一起胜利的喜悦,可是今天,那个原本阴暗爬行的自己好像又有点冒头。
就好像难得的朋友被抢走了似的。
又或许人家本来才是关系近的那一方,他其实才是外人。
想来想去,原来不过是嫉妒。
以前是嫉妒丁舧轻轻松松便能立于不败之地,现在是嫉妒别人和他拥有比自己更亲近的关系。
你可真小心眼啊袁辛。
这样挺不好的。
意识到这一点,袁辛的心情沉重了不少,他并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却又做不到轻松看待,不知道怎么才能成为一个阳光洒脱的人。
真是烦躁。
午饭过后大家又坐在客厅喝茶消食,大人们闲话家常,袁满坐在地毯上玩平板游戏,玩着玩着就自己爬上沙发的贵妃榻睡着了。
丁舧好像跟江思远有说不完的话,聊了这个话题聊那个,最后还聊到了编程和游戏。
袁辛本来就不善言辞,不是什么好的聊天对象,他对这些更是一无所知,根本插不进去半句话。
当然,他也不屑硬要加入他们。
我才不需要被人施舍的关注。
他戴上了耳机,坐在袁满旁边玩手机,发现丁舧的视频账号“舧人小盲”最近更新了两期,都是自己熟悉的内容。
一个是袁满那次的趣味运动会,展示了“大满贯”的一把奖牌,一个就是昨晚才上传的两人在自己学校秋季运动会上的丰功伟绩。
视频都不算长,大概十分钟左右,前一个应该是用智能眼镜上的摄像头拍的,后一个不仅有智能眼镜的素材,还有一些同学们传到群里的小视频,总之看起来欢乐满满。
丁舧不喜欢露脸,他的视频里鲜少有别人的正面镜头,偶尔有也都会善意地打码,唯有秋季运动会那段里,别人都打了码,袁辛和他并肩而立的画面一闪而过,露了脸。
那应该是同学拍到的,而且转瞬即逝,估计是剪辑软件没有识别过来,但不妨碍被网友们看出来。
大家激动得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嗷,戴墨镜的是up吗?好帅啊!领跑员也帅!”
“这很难不嗑起来!”
“站在那里好般配啊!”
“真的般配,而且瓜花分明,up戴着墨镜的样子好酷,超A!”
一句“瓜花分明”触及到了袁辛的知识盲区,他立刻非常有求知欲地去搜索了一下,结果令人生气。
我怎么就是受了?怎么就是更弱势、更柔和的那个?
小爷是猛男!
被人嗑cp袁辛是无所谓,反正丁舧整天叫他“老婆”,班里所有人都在嗑“烦心”cp。
俩人又不是真的,再说也阻止不了,懒得跟大家计较。
在这人均嗑cp的年代,袁辛也不免耳濡目染地了解到一些词,心里委屈巴巴的想,就不能是双A吗?
不然下回我也戴个墨镜?
也买个类似的,站出去就像黑超特警组,多炫酷!
但莫名其妙的,被人在网上嗑cp,袁辛的心情居然好了一点点。
饭后闲聊差不多到了尾声,他听钟芸说要回家,便推了推袁满,把小丫头叫了起来。
丁舧也立刻站了起来:“小甜瓜要走了吗?我去送送。”
袁辛不经意地觑了旁边跟着站起来的江思远一眼,心想,难道他还要留下来吃晚饭?
黄嘉和丁毅辉送钟芸袁征,袁满乖乖巧巧跟在爸爸旁边,五个人走在了前边。
丁舧没有拿盲杖也没有戴智能眼镜,袁辛就让他抓着自己的手臂,两人慢慢地走在后边。
别墅的绿化做得很好,到处都是景观植物,看上去和谐又漂亮,午后阳光富有且慷慨地落下来,把满园绿植统统染成了金灿灿的模样。
还有点晃眼呢,是该弄副墨镜。
“老婆,你今天是不是有点兴致不高?”丁舧突然问。
袁辛紧张地往前看了眼,生怕这离谱的称呼被家长们听见。
“没有,你想多了。”他淡淡地回答。
“我知道,今天有点冷落你,抱歉。”丁舧习惯性地搭上他的肩膀,还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我好久没跟思远哥见面了,就跟他多聊了几句,别吃醋哈!我的心一直都在你那里。”
说着还抬手在心口比划了一下,拇指食指捏出了小心心送到他眼前,满脸写着诚恳。
袁辛冷着脸:“滚,谁吃你的醋。”
在胸腔里憋了一中午的郁卒之情却像被迎面而来的微风瞬间吹散,唇角的小梨涡不受控制地冒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