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脸色微变。其实他们对林城一中的诡异现象有过几分猜测，只是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如果老大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一切就太可怕了。

“其实我们在宿管的手机里也发现了一些资料。”鹤青枫将自己的发现分享给萧可爱。

他最先查的就是宿管手机里的通讯录。一看就发现了问题，他通讯录里面有两个很特别的联系人，一个是老校长，一个是校长。校长这个联系人的通话时间是从四年前开始的。他和老校长的最后一通电话是三年前。

大胆做个猜测，五年前，林城一中扬名之后不久，原本林城一中的老校长离开，新校长来到这个学校管理林城一中。这位新校长的能力显然不如老校长，所以他来了一年之后，学校就陆陆续续出现学生跳楼自杀的情况，甚至出现了学生集体中毒的情况。

想来也是，林城一中发展的好好的，谁都可以看得出林城一中荣耀的未来。这个时候老校长突然离开换个新校长过来，稍微经过点社会磨打的就知道有猫腻。这个新校长肯定是来摘桃子的。

他能够空降，身后自然有人，而且地位还不低。所以这些年林城一中学生自杀并未闹大。鹤青枫甚至怀疑那张写当代学生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的报道就是校长背后的靠山让人写的，目的就是为了隐藏林城一中频繁的学生自杀事件，为此甚至恶毒地斥责被逼死的受害学生。

宿管微信里面也和一个人吐槽教导主任的不当，但没有具体说他做了什么。他喊那个人叫主任。如果说校长被换了，那么教导主任是不是也被换了。

这样的话，林城一中高层管理全部换成新人，甚至都是校长的人。校长只手遮天，所以当年身为年级组副主任的陈老师才会被降职成为普通班老师。要知道当年那位高考状元可是陈老师一手带出来的。没点事情，谁敢降这位的职位。

宿管还吐槽过承包食堂的人就是校长的小舅子，学生食堂和教师食堂天差地别。显然，校长小舅子中饱私囊。

陈老师一个能够带出高考状元的老师，自然是认真负责的。高考状元这么容易能出来，陈老师也不会被省里点名了。他们市里面十年没出过高考状元，偏偏那年在县里出了个高考状元。而且除了高考状元外，那几年考入顶尖学校的学生也不少。所以当年除了学生优秀之外，学校各个方面的付出必不可少。

现在的陈老师虽然负责，但也不是那么负责。她在一两个月之后就放弃了萧可爱，将人放养，显然不算是一个负责的好老师。

所以林城一中的大致情况应该是：五年前，老校长和一帮老师认真负责，因此出现了一批优秀学生，甚至出现了高考状元，林城一中就此扬名。

有人因此看中了林城一中的未来，将老校长和原本的教导主任调走，空降新的校长和教导主任。校长在林城一中只手遮天，丝毫不管学生死活，这位教导主任也有相当大的问题。

陈老师或许是不满他们的做法，或许是为学生讨公道，因此惹怒校长被降职。

有陈老师的下场在前，老师纷纷摆烂，丝毫不管学生情况，只管自己死活。在这期间，校长让自己的小舅子承包食堂。学生食堂质量大大下降。

在这种情况下，学校霸凌情况严重，无人管理，不少学生被逼上绝路，跳楼自杀。上面却死死压着消息，没有大面积曝光。之后更是发生了学生集体中毒的时间，导致一死七重伤。

目前他们也不知道那七个躺在重症监护室的学生到底有没有救回来。

“所以说，学校里校长教导主任还有老师都不负责任，他们都不是好人咯。”萧可爱懵懵懂懂地问。她听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听得出他们的不负责任。

鹤青枫点点头。

所有人都对学校里的情况坐视不管，对那么惨死的学生保持沉默。

他忍不住攥紧双拳，修剪整齐的指甲死死扣入肉里才能冷静下来。有些事情太过可怕，他不敢去想。

他以前的时候看过一段墓志铭：当纳粹来抓共产党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人；当他们来抓犹太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当他们来抓贸易工会主义者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贸易工会主义者；当他们来抓天主教徒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是新教徒；当他们来抓我时，已无人替我说话了。

那些学生被逼死的时候，他们保持沉默，当他们被逼死的时候，谁来为他们发声。

最初的死亡是沉默，最终的死亡也终将保持沉默。

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深想。

全校师生可有三千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灾难，将三千人全部吞没。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暂时不能将自己的猜想告诉萧可爱，只是惯例送了她一大堆食物之后将人送出去。

萧可爱出去后只觉得心里不舒服，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只能直奔宿管房间。她风风火火打开门就进去，也不管旁边阻拦的大黑，跑到床边将东西一放，“啪啪”就在宿管脸上打了两下。

“起床，起床！”萧可爱气得又给了他两下。

床上的人跟睡死了一样根本不动。

“你不要装睡，我知道你醒着。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你个坏人。你明明知道他们怎么死的。那个女孩子从天台跳下来多疼啊，她妈妈知道了该多伤心啊。林姨姨知道安安跳楼了都直接上吊了。你为什么可以心安理得地装睡。起来！起来！”萧可爱越说越生气，拍着他脸根本都不停。

旁边的大黑急得直打转，却又不敢上前阻拦萧可爱。

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一双黑红色的眼睛看着十分可怕，那双渗人的眼睛里流出两道腥臭的血泪来。他身子不动，只是脑袋转过来看向萧可爱。

萧可爱停下干坏事的手，丝毫不怕他，还气势汹汹地说：“你总算不装睡了。”

“宿管。”他伸出僵硬的手指了指萧可爱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萧可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指着自己试探性问道：“是我们女生宿舍的宿管吗？”

他没有开口默认了。

“……”萧可爱撇着嘴，她伸手去扒男人嘴巴，“为什么不说话，刚刚装睡，现在又想装哑巴吗？”

“汪汪汪！”大黑在旁边吓得叫起来。

男人没有挣脱她的手，只是那么看着她。她和他们不一样，身上是好闻的味道，就像是小时候在竹林里穿过，竹子的清香伴随着淡淡的花香，不浓烈不明显，但一直萦绕。

萧可爱玩了半天，见他没有反应也没有了兴致，不甘不愿地收回了手。

他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我们做错了事。”

萧可爱歪着头，不懂。

“做错了事就改正啊。妈妈说有错就认知错就改的就是好孩子。你们做错了事情就去认错，就去改正，就去补偿被你们伤害的人，你们还是好孩子啊。明明做错了事情还当什么都没有发生，那还是坏孩子。”萧可爱叉着腰认真地说道。

她说的认真，宿管看的认真。这么粗浅的道理连小孩子都懂，可是大人不懂，不是不懂，而是太懂了，懂得权衡利弊，懂得明哲保身。

“可以已经改不了了。”宿管叹道。原本枯黄的脸上起了黑斑，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

“为什么改不了了？”萧可爱问。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们当初保持沉默，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无法改变，也无法说出口。我们要为曾经做过的事情赎罪。”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萧可爱看到他的脸上身上出现了蠕动的蛆虫，甚至可以看到腐烂血肉下的牙齿。她恍然大悟，“叔叔，你也死掉了吗？”

宿管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可惜他脸上腐烂全是蛆虫，做出表情来说不来的恐怖怪异。

“回去吧，要是被发现了会被骂的。”

“那你呢？”萧可爱看着他有些不放心，他在被吃掉诶。

“没事的。”他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萧可爱蹲下身凑到他面前，丝毫不在意他身上的腐臭味和满身的蛆虫，“叔叔，你别怕哦。妈妈说过的，万物生灵死后，提灯神女会感应到它们的召唤，将痛苦的亡灵接引到一个没有恐惧绝望，只有快乐的地方。”

她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随后几秒才睁开双眼和他欢喜地说道：“叔叔，我帮你祈祷了，提灯神女一定能够听到我的召唤，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到时候你就不疼了，它们也不能吃你了。提灯神女会赐福于你，你以后就不会遭遇痛苦的事情了，只会感到开心快乐和满满的幸福。”

宿管莫名就觉得眼睛酸涩，明明死去多时，眼泪还是控制不住。

“叔叔不疼。你回去吧。路上黑，小心点。让大黑送你，别跑太快，容易摔着。”他语气温柔地说道。可惜声带已经烂掉了，发出的声音像是黑夜里恶鬼的嘶吼。

“对不起，叔叔。”看着他这个样子，萧可爱十分愧疚，“我不该怪你的。”

宿管摇摇头，“你没有错。你说得对，我们一直在沉默，这种沉默也是帮凶。我们本来就做错了，却一错再错，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不过是报应。这是我们的报应。做错了事情就该受到惩罚，不是吗？”

错了，全错了，所有人都错了。

全部在一错再错，最后错的一发不可收拾。

萧可爱听不懂他的话，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叔叔一个人没事吗？”

“没事的。”宿管催促道，“你快回去吧，不然那边会着急的。”

他对着床旁边转悠的大黑说道：“大黑，你去送送她。”

萧可爱不舍地跟着大黑离开，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背后的声音。

“你叫什么？”

“萧可爱，我叫萧可爱。”萧可爱高兴地回答，蹦着就要转过身来。

“不要转身，我现在的样子太丑了。”宿管开口阻止。

有时候萧可爱可不算一个听话的孩子。她直接转过身，蹦着就过来，“我才不怕呢！”

此时床上的宿管当真极其可怕，身体腐烂了大半，眼珠子已经从眼眶里滚出来，床上被尸水渗透，变成了黑黄色。

宿管用仅剩的一个眼球看着她，从她那双过于明亮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丝害怕。

恍然间，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已经腐烂的肌肉抖动几下，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不早了，快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课呢。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萧可爱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些什么。明天，宿管叔叔是不是和那个赵姐一样又会变成原来的样子，没有被吃掉眼珠子，也没有腐烂。

这里真的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