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梁伯母有给我送柳树皮水,我自己也偷偷煮过喝。”虽然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收下这两尾鱼,但这人到底是来送礼的,南锦屏就不好再冷脸相对。
“我不是有意告诉我娘的,那日被你救上来,我就病了,根本起不来床。我又担心你在河水里泡了那么久会受凉,这才不得已托付我娘给你送碗柳树皮水。”
邴温故赶紧解释,那日南锦屏救了他没在邴家人跟前露面就跑了,肯定是不想被人知道。结果他却告诉了梁氏,这事必须得解释清楚。
“我明白你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除了我娘外,谁也没告诉过。就是我娘,她也发誓不会外说。”
邴温故一脸认真,甚至举手要发誓。那样虔诚的模样让南锦屏一阵恍惚,不知道为何,忽然就觉得今日的邴家大郎似乎与往日不同。
好像是衣服更加干净了,头发也整洁了,身上还有清爽的皂角味,又好像整个人都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脊背特别挺拔,如松如柏,似这世间的一切都压不垮他的脊梁。
南锦屏没读过书,不知道该怎样形容现在邴温故身上那种气势,只能想到顶天立地四个字。
面前傲然挺立的男子和村子里任何男子都不一样,矜傲而遗世。
忽然南锦屏的心砰砰乱跳起来,莫名的想到那日他救人上岸,累的瘫倒在岸边,朦朦胧胧里做的那个旖旎的梦。
梦里他和眼前的人那么亲密,做了许多只有夫夫间才能做的事。
清醒过来后的他也曾想起过那个梦,他没少暗暗唾弃自己,认为那是他想男人太过臆想出来的臆念。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幻想对象为什么会是邴家大郎,明明从前邴家大郎一直都对他不假辞色,看见他远远就躲开,十分瞧不上他双儿的身份。
当然南锦屏也对从前的邴家大郎没什么好印象就是,从不分担家里的劳动,明明邴家那么穷,还硬要读书,就是一只趴在整个邴家身上吸血的蚂蝗。
他一点都不喜欢以前的邴大郎,甚至心底里隐隐是厌恶的。
可是他却还是做了那样的梦,然而今天看见邴温故,又勾起了他的那个梦,梦里的邴大郎和眼前这个似乎是一个人,和从前的邴大郎不是。
“有人来了。”邴温故身为哨兵,五感发达,就算没把自己原来的身体带过来,他养好伤后,五感还是比普通人敏锐许多。
南锦屏立刻抛却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整个人都变得紧张兮兮,双手捏着衣角,紧张地四处张望,“我怎么没听到有声音?”
邴温故没有解释,小声道:“我先走了,以后找机会再来看你。”
邴温故拎起箩筐匆匆离去,不大一会儿,南锦屏的母亲苗氏走了过来,她见南锦屏孤零零独自站在柴火堆旁问道:“锦哥儿,你站在这干什么呢?”
南锦屏还没想好措辞,他箩筐里的鱼先噼里啪啦蹦了起来。
“鱼?”苗氏惊讶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个头的鱼?”
南锦屏没跟南家人说过他救过邴温故,不知为何,南锦屏这次也没解释,而是下意识道:“我在河里捉的。”
苗氏双眼怀疑地打量着南锦屏干燥的衣衫,却没过多纠缠,“快进屋,别在门口傻站着了。”
南锦屏如蒙大赦,悄悄松口气。
把鱼送出去了,邴温故心情大好,畅快走回家。
他刚到家没大多一会儿,梁氏等人都回来了。
邴家人都不大高兴,年仅七岁的小人邴三娘小大人似的沉沉叹口气,老气横秋道:“今天上山挖野菜的人太多了,山上野菜都给挖光了,家里都没挖到多少。”
邴温故看到大大的箩筐里只有底部薄薄一层,邴家人一个个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郁。
此时不管邴家人各个小心思多少,都一同为粮食发愁。
邴温故大步走到自己房间,把装满大鱼的箩筐抱出来,“耶娘,我今个去河边捉鱼,运气好,捉到一筐大鱼。”
邴家人的视线早在邴温故抱出这筐大鱼的时候眼神就粘在上面,拔都拔不下来。
梁氏面上先是一喜,随后就怨怪道:“你身体都没养好,就下河,要是再有个头疼脑热,你要娘的命吗!”
邴家其他人只管直勾勾盯着箩筐里的鱼,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钱氏就说她要帮忙提水桶,大哥怎么不让,原来搁这等着呢。这是不放心她,特意等婆婆回来,才把鱼拿出来。
钱氏小心思转动,不过她脸皮厚,不在乎这些,什么都不如吃肉重要。
三步并作两步,钱氏走上去,伸手提桶,笑嘻嘻道:“娘,你就别说大哥了,大哥都是为了家里。”
然后又谄媚道:“大哥到底是读书人,就是有本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一鸣惊人。咱家还是大哥最有本事,不对,咱村里也没人有大哥这本事。咱家以后的鱼,可就靠大哥了。”
“什么靠你大哥,村头那条河里的鱼有多难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这次能捉到纯属运气好,难不成以后还指着你大哥回回有这收获。”梁氏劈头盖脸一顿骂。
钱氏讪讪的,不敢还嘴,偷偷撇嘴。
“娘,让二弟妹今晚上做鱼吧。”邴温故能感觉到自己这具身体缺乏营养,邴家人也却营养,都该补补。
梁氏立刻否决道:“不行,一会儿让你二弟妹煮一条小的给你补补身体就行,咱家还吃野菜汤,剩下的鱼,明个都拿到镇上去卖。”
钱氏眼里的光立刻就熄灭了,邴家其他人同样如此,可都知道家里情况,能换粮食还是换粮食,毕竟得先能吃饱,才能要求吃好。
邴温故却道:“娘,家里人身体都不好,都需要补补,咱们今年过年家里都没吃过荤腥,这次就给家里补补吧。等到秋收的时候,家里人也有力气。”
梁氏本来还想拒绝,可是看着脊背挺拔,面容坚毅的儿子到嘴拒绝就说不出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梁氏总觉得病好的儿子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梁氏咬牙道:“行,就煮两尾鱼,再加点野菜,今个大家都吃些好的补补,剩下的明个全部拿到家里换粮食。”
邴家孩子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家里大人虽然没有孩子们表现的那么明显,但是一个个也都喜笑颜开,好似过年似的。
这会儿不年不节,村里家家户户都好久没沾肉,邴家这边鱼一下锅,左邻右舍就闻着香味了。
寻着香气找出来,发现做鱼的竟然是邴家这个最穷的人家,一时都不淡定了。
大抵人都有劣根性,看不得曾经不如自己的人突然过的比自己好。
虽说邴家日子也没有多好,不过就是吃顿鱼,但是有些一直瞧不上邴家的村人就不得劲。
凭啥他们都没吃上鱼,邴家这个日子过的最差的倒先吃上了,反倒把他们馋得流口水。
李氏就是不得劲人员之一,她家女儿嫁去镇上,把邴大郎蹬了,邴大郎为此还投了河,不说结了死仇,也差不离了。
李氏自然就不想邴家日子过得好,那怕一年才能吃上一顿肉都不行。
既然她闺女把邴大郎踹了,邴家的日子就应该一日差过一日,最后过的穷困潦倒,才能证明她闺女的选择是正确的。
否则,邴家日子越过越好,她家女儿不就成了一个笑话。
李氏的小心思转了转,就把主意打到同样嫉妒地瞪着邴家的王氏身上。
李氏两眼一弯,笑眯眯道:“王氏,我记得邴家还欠你不少钱没还呢,如今邴家都大鱼大肉的吃上,你家那钱是不是该还了。”
李氏的话提醒了王翠华,是呀,邴家还欠她二十文钱没还呢,她可不用跟这些穷鬼在这忍馋,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去邴家吃。
操作好了,就能白吃一顿鱼肉。
王氏老鼠眼乱转,扭着身体得意的往邴家走。李氏则是计划得逞的兴奋,能给邴家添堵,不管大事还是小情,她都高兴。
李氏悄悄跟在王氏身后,打算看热闹。村里还有些借了邴家一二十文的人家跟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占到便宜,或者要回银钱。
邴家这边刚把一锅鱼汤端上来,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口水都要淌下来的时候,王氏就那么大喇喇闯进来。
农村家家户户没有城里人家的大门,家家都是篱笆围墙,栅栏门,那门就是做个样子,防君子不防小人。
邻里间串门,没人敲门,都是推门就进。不过倒不是谁去谁家串门,都是招呼不打就推门进的,一般走得近的才那么做,关系一般的邻里还要在门口喊两嗓子的。
王氏跟邴家就是关系并不太近的邻里,这动作着实冒失。
王氏最近一次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这会闻到浓郁的鱼肉香,眼睛直勾勾的落在饭桌的鱼汤上,眼珠子差点没掉到鱼汤里。
“哎呦呦,嫂子家里好伙食呀,吃鱼肉呢,真香啊,上次我吃肉还是过年的时候呢。”王氏故意这么说,按理,一般人听她这么说,就会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让她留下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