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贫血,营养不良。”
“如果按照你们说的,一提她妈就吓成这样,恐怕她心理有问题,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看看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到处都是,现在什么年代了?不能这样打孩子,你们家长要多注意一下,有什么事跟孩子讲道理,别动不动就上手,记住了没有?”
“孩子太可怜了,别再刺激她。”
医生一连串的交代,严厉的不得了。
姥爷连连点头,亏得医生检查的细,不然不知道嘉月被打成这样。
每当他觉得念珍对孩子已经够不好的时候,总要出个事让他知道念珍对孩子更不好!
他都后悔死了,早知道念珍是这样带孩子的,他就提前把孩子接过来养。
这些年念珍钻了牛角尖,不能接受别人抢她孩子,但是把孩子放在娘家养,念珍应该是愿意的。
医生觉得这老头是个明白人,就多说了两句。
“真的,男女都一样,比如我家就只有一个闺女,闺女要是养好了比儿子强,你们家别再重男轻女了,好好对女娃娃。”
虽然不是医生说的原因,但是姥爷听劝,重重得点头,回道:“知道了,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带孩子。”
这还差不多!
医生表情缓和一点。
怕自己妈怕成这样,不用说,除了当妈的打的还能有谁?
看着床上小小一团的孩子,他忍不住可惜,再次交代:“营养不良啊,贫血啊,这个慢慢调理,不算是太大的事,心理问题是大事,她现在不能接触她妈,你们就别让她接触,还在太小了经不起刺激,先这样远着吧,以后找机会慢慢给她疏解,小孩子忘性大,希望后面会变好,要是一直不好,你们带她往上头的医院看精神科。”
姥爷听明白了,要是嘉月好不了,以后就要看精神病科。
啥呀!给孩子打成精神病了!
他对二闺女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不管女婿家里怎么对不起念珍,念珍一个人把着嘉月,不让女婿一家人接触,自己把孩子带成这样,糊涂虫一个,她对不起孩子,也对不起女婿一家。
不管不行了!
必须得管,不然咋跟女婿一家交代?
二舅妈在医院迷路了,上厕所回来一下子迷了方向,找不到回病房的路,她不敢问人,一个人到处乱找,脸吓的惨白。
姥爷怕三舅和小舅也丢了,让他俩在病房守着,自己出去找,好大一会才带着一脸惊慌的二舅妈回病房。
佟嘉月醒的时候还以为二舅妈脸色惨白是被自己吓得,没注意手上输着液,挣扎要坐起来。
“别动别动,你坐起来干啥!”姥爷一慌声音就有些大,说完就后悔了,怕孩子吓到了,连忙换了语气问:“你想吃啥?我刚看到有个小孩吃肉夹馍,我去给你买好不好?”
佟嘉月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更小更憔悴,偏偏她自己不知道,像小大人一样安慰家里人:“姥爷,二舅妈,舅舅,你们别害怕,我没事了。”
二舅妈一下子看哭了,姥爷心里也不得劲,三舅和四舅就更不用说,心疼的马上要掉眼泪,赶紧仰头憋回去。
“你们家孩子真乖!不哭也不闹,不像我们家的,觉得天大地大他最大,一会要吃雪糕一会要喝汽水,刚刚又要吃肉夹馍,你们家孩子可真乖!”
隔壁床的小胖子明显不高兴了,妈妈当着他的面夸别人就算了,还批评他,他使劲瞪佟嘉月。
佟嘉月头疼,没心思哄小孩,糊弄他:“小哥哥也乖。”
那孩子真的好糊弄,既然女孩子先服软,他也不能不饶人,谁让他是男子汉呢,挥手指着大门口的方向:“大门口右边有卖肉夹馍的,可好吃了,你让你家里人给你买。”
佟嘉月估摸着大家都没吃饭,也许现在的姥爷他们没有吃过肉夹馍,不知道啥味,她仗着姥爷心疼自己,要求道:“姥爷我要买五个肉夹馍。”
买!
姥爷自己下去买,一块钱一个,他按照佟嘉月说的一口气买了五个。
姥爷不吃,把肉夹馍放到床头柜上:“姥爷不饿,姥爷给嘉月留着,等嘉月饿了再吃。”
“姥爷,你不要是不吃,我也不吃了。”
佟嘉月真的不吃了,拿着肉夹馍瞪着大眼睛盯着姥爷看,她现在又小又瘦,瞪着眼睛显得眼睛很大。
小时候馋肉,每回跟姥爷出门卖东西的时候,不管姥爷能不能卖到钱,姥爷一定会给佟嘉月买好吃的,没钱他也买。肉夹馍虽然稀罕,佟嘉月小时候吃了不少次,那时候她嘴巴馋又怕姥爷,姥爷说不吃,她就不敢让,现在想想真是不该。
不就是肉夹馍吗?卖雪糕卖啤酒家里挣钱了,吃的起!姥爷又不会真的打她,她不怕!
佟嘉月理直气壮的说:“姥爷,二舅妈,三舅小舅,你们要是不爱吃,那我也不爱吃,我们都放床头柜好了,等它一点点变凉,一点点变坏,到时候谁也不用吃了,反正我们都不不喜欢吃。”
“嘿!”不说隔壁床,就连查房的医生都惊讶了,“不错啊,小姑娘,又聪明又孝顺,这么会讲道理啊!”
“医生好!”
“你好小姑娘,身上哪里不舒服?”
既然都来医院里,佟嘉月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她病恹恹的说:“医生,你能不能跟我姥爷说,我不要见嘉阳她妈,我不见她我就不难受,一想到她我就难受。”
说着她又去捂头,看起来真的很难受,肉夹馍都顾不上了,里面的肉差点掉到被子上。
不用医生提醒,姥爷心疼坏了!
接过佟嘉月手里的肉夹馍跟她保证:“不见不见,你要是不想见她,那就不见,她要是来了姥爷把你送八太家好不好?等她走了再把你接回来。”
姥爷这是第一次哄孩子,他自己闺女,自己儿子,包括小时候的佟嘉月,他谁都没哄过,可是现在太难受了!他这辈子对不起太多的孩子,不能再对不起嘉月。
嘉月聪明,这么小啥事都知道,心里的委屈太多了,一直攒着能不出问题吗?
大人之间的事大人解决,不应该让孩子受苦。
“等输完液我把她送回家好不好?”
“好!”
佟嘉月声音软软地,眼睛湿漉漉的,勉强笑了一下。
要是能把嘉阳妈送走就太好了。
“我不走!我还要留在这里割麦子呢,爹你这么多的麦子咋割的完?我都听人说了,嘉月乱出主意,非要去卖雪糕,这下好了吧,把地里的麦子都耽搁了,小孩子不知道轻重,以后你别听他的。”
姥爷攒了一肚子火,实在忍不住,气愤地训陈念珍:“嘉月啥事不知道?你就是把她当成小孩子,说话不避讳她,动不动收拾她,我问你,我有没有用烧火棍打过你?你自己都没挨过为啥用烧火棍打她?你咋吓的去手?”
不用问,嘉月身上的烫伤哪来的?烧火棍打的!
姥爷打儿子从来不用刚烧过火的棍,她没想到二闺女有样学样,学了个棒槌!
“你问你弟身上有伤没有?烧火棍能用热的打吗?”
“哪有多热啊,我打她她都不吭,那就是没多疼,疼她会不吭声吗?爹,她是不是跟你告状了?小孩子说的话你也信?”
姥爷恨不得用烫手的烧火棍敲一顿二闺女,气坏了,直接推着陈念珍往外走。
“你赶紧回你家,我这不用你帮忙,你要再这样跟我讲话,我要被你气死了,你回去好好想想,有你这样当妈的没有?你不会到现在还以为嘉月是装的吧?”
陈念珍有不好的预感,但她不承认啊,她咋可能会把孩子打坏,死鸭子嘴硬:“难道不是装的吗?”
“当然不是!孩子都厥过去了,身上有伤不是她说的,是她昏迷的时候医生检查的,医生把我们骂一顿,说虐待孩子,念珍,咱家不兴这样,你有再大的委屈你来跟爹闹,咋样跟爹闹都行,你别往孩子身上使邪乎劲了,行不行啊!”
陈念珍哭了,她使啥邪乎劲了?
爹从来没跟她说过重话,第一次说竟然是因为她打嘉月。
她不服气啊,哪个人不打孩子?
凭啥到了她这就不行了?
“嘉月就是不听话啊,要是她跟嘉阳那么乖,我能打她吗?”
不管她表情多么委屈,哭的多么伤心,姥爷只要一想嘉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就没法再对二闺女心软。
他试图把这棵歪了的树苗掰过来,试图跟二闺女讲道理。
“念珍啊,你总说嘉月没有嘉阳聪明,没有嘉阳干净,也没有嘉阳懂事,我没见过嘉阳,不知道嘉阳啥样,可是在我眼里,我也从来没见过比嘉月还要聪明还要乖的孩子。”
“你说嘉月没有嘉阳干净,可是你也不想想,嘉月跟你住在农村,嘉阳住在城里,咱农村的孩子有几个比城里孩子光鲜的?你心里存着气把气撒到孩子身上,咱不说嘉阳,就跟养在农村的孩子比,念珍,你看嘉月的衣服合身吗?嘉月的鞋子合脚吗?你给嘉月扎过头发吗?买过头花吗?你看到冰冰没有?大雨小雨呢?这都是农村的孩子,嘉月比的上她们吗?可这能是嘉月的错吗?”
陈念珍被质问到了,不知道咋回答。
双胞胎姐妹生下来一模一样,她养的孩子被大嫂养的比下去,无论如何陈念珍都咽不下这口气,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起这事就恨的后牙槽疼。
不是孩子不争气,难道还是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