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郗收到陈渡发来的信息后，便从二楼跑了下来，她推开院子的门，一抬眼，看见陈渡双手抄兜站在台阶下。

他穿着宽松的黑色外套，眼神淡淡的低着眼，眉宇间都是冷峻，银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立体的五官。

明郗站在原地，视线在他身上落的越久，鼻尖就忍不住泛酸。

陈渡掀眼，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她随意披了件外套穿在身上，脚上还穿着拖鞋，浓密的黑发散落下来，素净的脸上表情凝结着。

四目相对，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

陈渡刚要开口，眼前却快速闪过一道身影，紧接着怀里便扑来一个拥抱，细长的胳膊环在他的腰上，他下意识伸出胳膊搂住她。

明郗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嗓音平端添上一丝哽咽的气息，连带着声音都是闷闷的，“陈渡。”

“嗯。”陈渡抱住她，嗓子里溢出一道轻音。

“我都知道了。”

月光静静流淌着，院子前，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呼吸间，彼此缠上对方身上的气息，明郗闻道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你爸...他回来了是吗？”

这事，明郗一开始是不知道的，毕竟她也不认识陈国华，即使见面，也猜不出他是陈渡的父亲，晚自习过后，她回到家，就看见陈秀珍在那叹气，她多问了一句，这才从外婆的口中，知道陈国华已经出狱的事情。

那一刻，她身躯都被石化，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直到确定她没有听错。

她在房间怔愣的坐了半天，才消化完这个事实。

所以，这就是他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原因吗。

她知道陈国华曾经给他带来了多大的伤害，所以，当他再次出现在陈渡眼前时，明郗几乎可以想象到，陈渡有多悲愤。

明郗收紧力道，紧紧抱住他，抬头望向他，澄亮的眼睛落在他脸上，轻声细语地开口：“陈渡，你别难过，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夜色下，少女顷长的黑睫在风中忽闪着，莹润的眼睛似星辰般闪耀。

陈渡晃了晃神，空洞的心逐渐被填满，他敛眸，漆黑的瞳仁淬着亮光，声音磁哑地应道：“好。”

明郗缓缓松开他，站在他跟前，低头看着脚尖。

冷冽的寒风吹过来，明郗缩了缩脖子，陈渡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语气柔和：“大半夜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聊这个吗？”

明郗点头，“我知道你不开心。”

她以为陈渡住在自己家，所以才想叫他出来，可刚才在微信里，陈渡却告诉她他是在贺子昂那，让她等一等，他马上过来。

夜色如墨，两人身体都沾染上薄薄的雾气，陈渡轻声笑了下：“现在没那么难过了。”

“真的？”明郗眼睛亮了亮。

“嗯。”陈渡低眸，原本端凝的神愫不知不觉间被缓解。

夜色更深几许，外头天冷，陈渡弓下腰身，歪头，和她平视着，促狭道：“快回屋吧，我的豌豆公主，要让陈奶奶知道我害你感冒生病，我万死难逃其咎啊。”

明郗眨巴着眼睛，就看见陈渡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听见他这么称呼自己，明郗脸色一热，“很晚了，你快回贺子昂那吧。”

“不急，我先看你进去。”

话落，明郗垂着脑袋又磨蹭了一会，接着移动脚步回到院子。

看见她进去，陈渡才挪步离开。

日子不紧不慢，转眼一学期就到了尾声，期末考试那天，明郗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前，越靠近年关，天气便越发寒凉，室外天气仅剩个位数，雾气糊满整扇窗户。

她换上保暖的外套，将围巾系好，背着书包往外走。

早自习过后，明郗拿上考试工具从教室转移到考场，考铃一响，学生纷纷拿起笔奋笔疾书写着，教室内安静的只有笔尖摩挲着纸张的沙沙声。

考试分两天进行，结束后，高一高二正式迎来属于他们的寒假，而高三还需按照规定上课。

期末考试后的第三天，张钰站在讲台上公布了这次考试的成绩。

明郗以716的高分不出意料的成为第一，而陈渡也取得了566的好成绩。

补习一直到腊月二十六才结束，放假前一天的晚自习注定是不安静的，临到假期，学生们的心思早已飘远，恨不得下一秒就提起书包飞奔到校门口。

只是快乐还没来得及享受就摁灭在原地，铃声一响，各科老师不约合同地抱着一堆卷子来到教室交嘱咐课代表分发下来，望着课桌上成堆的试卷，台下学生敢怒不敢言，只敢小声嘀咕学校的变态。

最后一节晚自习，张钰站在讲台上，继续着班主任的职责：“离高考只剩一百多天了，即使是放假期间，大家也不能松懈，老师们布置的作业一定要按时按量的完成...”

一番话说完，台下学生托着整齐的尾音念着：“知道了—”

待放学铃一响，便蜂拥着离开教室，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夜凉如水，漆黑的夜空像块一望无际的幕布，月亮和星星都没了踪影，寒只有路灯齐刷刷亮着，将影子拉得斜长。

明郗低着头，将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莹白的雪花洋洋洒洒地坠下来，落在她额定，带来沁凉的冷意，明郗眨了眨眼，昂起头，雪花飘落在她细密的睫毛上，转瞬间，便化为一片濡湿，她惊讶地停下了脚步，“陈渡，快看。”

陈渡双手揣进口袋，正走着，衣袖忽然被一双白嫩的手扯了下，他偏眸，就发现少女瞳仁亮晶晶地看着上空，“下雪了！”

陈渡仰起头，漆黑的上空零星落下几点雪花，米粒般大小，洋洋洒洒落下来。

他愣在原地，覃梧地处南方，不像北方，十一月就开始下起了雪，到了十二月，雪大的能堆雪人、打雪仗，覃梧过去两年都没有下雪的记录。

今年，或许不一样。

明郗是第一次在覃梧过年，万事都觉得稀奇。

放假第一天，陈秀珍便领着她去了趟集市，临近过年，街头小巷都热闹的很，放眼望去，全是摆摊的，鞭炮对联水果络绎不绝。

明郗陪着外婆在大街上逛了两小时，最后提着满满两大袋东西回了家。

到家后，明郗靠在桌子，一边咬着手里的苹果，一边和陈渡聊天。

【我今天去了集市，真热闹啊！】

陈渡消息回的很快【买了什么？】

【很多。】

明郗弯着眼，低头劈里啪啦的敲着键盘，

【我给奶奶买了一顶帽子，酒红色的，还给自己买了双米白色的兔子手套，又买了些零食......】

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一下午的收获，陈渡眉眼间也渐渐染上了笑意，故意逗她，【你买了这么多，怎么没有一样是给我的？】

明郗愣了下，指尖悬在屏幕上，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回，恰好陈秀珍从房间里出来，她手里拿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明郗看了眼，便说道：“外婆你放着，等会我来挂吧。”

陈秀珍回了句行，便将灯笼放在桌子上。

网吧二楼休息室开着暖气，陈渡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卫衣，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眉眼低眉，一向冷峻的五官也有柔和的时候，视线紧紧落在对话框内，方才还聊得起劲的姑娘一下就没影了，陈渡皱眉，但很快，手里提示音便传来一句叮咚的声音，他眼睁睁看着聊天框内骤然出现一个红包。

这是......

陈渡飞速打了个疑问号过去。

明郗催他【你点开看看。】

长这么大，陈渡还是第一次收女孩的红包，嘴角莫名上扬，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浮在胸口。

红包的上限是200，金额不算很大，也就是因为知晓这一点，陈渡才放下心，指腹轻轻触击到屏幕，下一秒，红包开启，蹦出一个数字 —19.9。

陈渡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联想到红包出现的上文，他不禁思考，这是她在给自己的补偿吗，想到这，陈渡忽然发觉，这姑娘是真可爱啊。

【这是心虚之后的补偿吗？】

明郗回了个摇头的表情包。

不是...所以他这是猜错了。

陈渡一头雾水的给她发了三个问号。

明郗笑盈盈地握着手机【花19.9买你一个小时够吗？】

什么意思？？

陈渡眯着眼，拧眉【你要干嘛？】

很快，明郗便发来一张照片，照片是在院子的入门处拍的，地上还放着两个大红色的灯笼。

图片下方还配上一个sos的可爱表情包。

【快过来帮帮我吧！！我挂不上去。】

难得见她用这种求助的语气，陈渡心软的像团棉花，而她敲击出来的字符好似幻化为一块积木，落在软绵绵的棉花上，心脏便一点点塌陷下去。

【早说呀，你要开口，我免费来当你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