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无定州从妖界过来的妖族大部分心性单纯，从不会轻易主动去攻击人类，甚至对人类充满好奇。

他们只是比一般兽类更有灵气的存在。

所以很轻易地就被霍单杀了。

焚尸取丹。

从一直杀人，到了一直杀妖。

幻境之中时间空间切换得飞快。

顾执玉看着他不断疯魔的，幽紫色的眼睛，想到了他在蜘蛛腹上时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现在还是个人的模样，只是快要失去人性了。

变成那般模样，是他的所愿吗？

很快，幻境给了他答案。

环境不再不断切换，而是在一处山林停了下来。这里的场景更加清晰，时间也没有那么快了。

顾执玉知道，这里应该是霍单内心最惧怕的场景。

幽暗冷寂的密林里，霍单遇见了那只蜘蛛。

尚未化形的妖族。虽有些灵智，但内里还是野兽。只比普通蜘蛛多些智慧和攻击性罢了。

一如霍单先前杀的妖那样。

这是一只母蜘蛛。

它血红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这个闯入者。

它不会主动攻击人，它只会驱逐他。霍单知道，所以更随心所欲。

一下就可以捏死的妖。

可令霍单没想到的是，他被这只蜘蛛吞了。这只蜘蛛没它表现的那么软弱纯良，且莫名不受他的魇术所控。

他失手了。

一旦他的魇术失效，他不过是一个软弱可欺的人类。

霍单失败了。

接着便被蜘蛛撕咬着吞入腹中，感受着毒液侵入皮肤，阵阵剧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不甘，恨意齐齐涌上心头。

他不想死。

他才刚体会到从任人拿捏的蝼蚁成为掌控他人生杀的高位者的快感，怎甘轻易死去。

他在蜘蛛腹中拼死抵抗着，直到四肢被溶断，头颈与躯干分离。

他只剩了一张脸。

他还有意识，却好像已经不是人了。他早已成了妖魔，在他那双如同鬼魅的紫色眼睛越发明亮时。

但他毫不在意。他高兴疯了。

他在腹中炼化了这蜘蛛。

他的躯干不断分解，又与蜘蛛重组。

彻人心扉的痛意和近似疯魔般的喜悦相交织。

幻境主人的情绪浓烈到影响了这个幻境，顾执玉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

顾执玉被压得咳出一口血来。却也只是这样一个动作，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顾执玉冷冷地看着这一幕，也或许不只是看着，他切身体会着。

霍单暴戾疯魔的情绪在他脑海里翻涌，又在躯体上让他感受着融合噬骨的痛意，试图逼疯他。这是幻境对他这个外来者最后的剿灭。

可顾执玉始终心思清明。

他想着一些事情。

霍单杀了很多人，便成不了人。杀了很多妖，最后便被妖族吞噬。

即使最后成了那般不人不妖的模样，他也离消亡不远了。

顾执玉清楚知道，他每日都受着躯体融合的痛楚。

原书里说，所有修了诡道的，都会受到反噬。

安之流也是这样。

最后在诡域因心魔虚弱不堪，被白霖笙简简单单地一剑刺死。

顾执玉垂下眼，眸中闪过些不知名的情绪。

该去找安崽了。

*

幻境的突破口，都存在于其最核心的地方，维持着那方的运转。

这个幻境灵力运转最多的地方，极大可能是在那个让被魇者极度害怕的场景。

便是眼下。

只要破了那阵眼，便可出去，幻境也就破了。

这个幻境靠被魇者的情绪为流转。但此时这个幻境完全影响不到顾执玉。

顾执玉也猜出了，阵眼在哪。

顾执玉化出一柄剑来，提剑斩了上去。

目标是那只蜘蛛。

准确来说，是蜘蛛的腹内。

顾执玉在幻境中一直是一抹虚影的存在，可当顾执玉执起剑看向蜘蛛时，那蜘蛛似看见了他般，与他遥遥对视。

灰暗的月光里，忽地炸开一抹白光。顾执玉提剑，挥出一片绚丽的光幕，似明星点点落下。

剑光所及之处，成了一堆焦黑的废墟。

剑气恣意，环在他周身自在游走，带起衣袂翩跹。男人站在那里，似谪仙般。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顾执玉低下头，与那堆“废墟”中的眼睛对视。

怪异的紫光闪烁。

那眼睛不甘地瞪着顾执玉。

顾执玉嘴角一勾，笑意却不达眼底。手掌翻飞地快速结着印，指尖轻轻一点。那幽紫色的眼睛便如琉璃般碎了。

与此同时，天光大亮。

幻境里脱离了被魇者最痛苦的回忆。

幻境便如镜子般破碎。

顾执玉于现世恢复意识。

*

顾执玉睁开眼，怀里依旧是那个体温微凉的少年。

在意识到他们被包裹在茧中后，顾执玉马上便提剑刺开了。

还是将近夜晚的时间，还是那片密林。顾执玉在幻境中待了很久，但这边似乎没什么变化。

少年还在昏迷，顾执玉一手抱着他，一手执剑。

他不想他单独一个在那里。

出来后，却在刚刚包裹着他们的茧的旁边，看见了那只蛛灵。

却是昏迷状态的，不知为何。

顾执玉掐了个诀，将自己和安之流护在了一起。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在做噩梦的小猫。而非什么丑蜘蛛。

那魇术并不是杀了施魇者就能解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