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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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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今日天色尚早,两人临窗而坐,江疑随手变幻出一套朱漆菊脱胎茶具,典雅的小菊花惟妙惟肖点饰其上,很是精致。

江疑动作娴熟的开始摆弄起那些青耕叫不上名的茶具来,广袖微微褪到臂弯处,青耕瞟了眼,脸上的红晕还未彻底消退却又加深了几分。

她在心里不停的告诫自己,移了目光,终是一心一意的盯着茶壶看了。

“卿卿刚刚唤我可是有事?”江疑适时的抬头看了青耕一眼,发现她好像又在出神,只好无奈的出声询问。

“啊?是。”青耕一怔,敛了几分羞赫,慢慢开口,“刚刚梓琴听见外面有人在大声敲门,她正在厨房忙活,一时半会儿腾不开手,就叫我去。等我去开门时外面却没人了,我听夕妍姐姐说是那人找错了?我…”

“卿卿想问的就是这个吗?”正好茶壶里的水沸了,热气顶的茶盖“吱吱”响,江疑一手敛着衣袖,一手提起茶壶,用犹自冒着热气的沸水将茶碗冲刷了遍。

“嗯…倒也不是。”

青耕忙摆手,等江疑将两人的茶盏冲洗完后,才又慢吞吞的说,“我是想问殿下有关我记忆的事。”

她无不忐忑的看着江疑手上的动作,尽管赏心悦目,可到底没能真正入青耕的眼。

问完这话,青耕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绷紧了,可对面的江疑似乎并没有多余的反应。他不紧不慢的用小匙将茶赶入刚刚洗好的茶盏中,重新提起茶壶注入沸水,又等几秒钟后,将水倒出。

“那日太华天尊来我替卿卿问了,天尊他老人家也没看出什么。我于医道上悟性不高,也不敢同卿卿保证什么。只是记忆之事不可急,讲究缘分,待时机到了,总会记起的。”

江疑抬头看了青耕一眼,又敛眉专注于手中活计。眼见茶壶里的水又沸起来,他起身,端过放在青耕近前的茶碗,用茶匙将洗过的茶都赶到壶里接着煮。

白色的水雾横亘在两人面前,像是隔了座缭绕的山海。

尽管没有抬头,可他还是能感觉到青耕落在他身上执拗的眼神。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江疑看向窗外笔挺有力的菩提:“等下次天尊来时,卿卿亲自去问便知,我答应卿卿,帮你找回记忆,可好?”

窗外忽得吹来一阵清风,纱帘轻卷,漾起细细的波纹。

煮在茶壶里的茶水咕噜噜的冒起气泡,江疑眼眉轻挑,素手揭开被热气冲的乱响的茶盖,似是不经意间看了青耕一眼,抬手为她斟了一盏茶:“喝茶。”

神思不属的青耕下意识端起茶盏,喝进口中的茶水烫口又苦涩,她忙不迭“哇啦”一声全吐了出来。

江疑低低笑了两声,添满那被青耕喝的只剩一半的茶水,又极其自然的将话题引到茶上面:“这茶可是卿卿以前最喜品的。就是不知道过了这么些年,我煮茶的手艺是否又退步了?”

素白茶碗里盛了半碗晶莹剔透的汁液,其上漂浮着一、两片小块的茶末,轻薄的茶香被晃荡的热气送至殿内的每一处,隐约中勾的人神往。

茶色水渍将玄武听经石染成了茶色。青耕回过神来,弯下腰,欲将这残局收拾干净。江疑快她一步,在她细白的丝绢堪堪挨到地时,那团污秽就消失了。

“一点小事,哪里值得卿卿躬身?”

江疑略显责备的将新添的茶水送到她面前,示意她再品。

做错事的懊恼连及他毫不掩饰的偏爱令青耕心中的愧疚更深。虽说记忆之事无疾而终,但有了江疑的承诺心里总归得到一丝慰藉。

敛去多余的心思,在江疑宠溺的眼神下,青耕重新端起茶盏尝了一口。半温的茶水带着苦涩,可这苦又不是纯粹的苦,而是在尝到一点苦后转眼变成了甜,就好像刚刚的苦是错觉,是模糊的玩笑。咽下后许久,口中似乎还留有茶水的轻甜,似有若无的萦绕。

“嗯…”青耕忍不住又喝了两口,“这茶果然不错。”

“好喝归好喝,但卿卿也别喝多了。”

“为什么?”不知不觉间青耕又喝了两口。

“因为…”

温暖的日光从窗户照进来,浅淡的白色光晕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江疑不由想起青耕在沉睡前那段时光,她喜喝文山茶,可文山茶经银河浇灌,本身就蕴含了极其强大的灵力。青耕从不克制自己的喜好,喝茶时也没有节制,常常因为受不住文山茶的充沛灵力,硬是将自己喝的面颊绯红,神力被生生拔高。仙体承受不了突然之间的暴涨,又痛又胀,不得其法,只能在铺满砂石的地上打滚以减轻体内的不适,完全失了神女风范。虽说她向来不在意这些,但陡然拔高神力于仙根不利。

“这茶虽引于人间,可常年被银河浇灌,早已洗去污浊,已非凡品。卿卿莫要喝多,不然到时候该疼了。”

刚才光顾着喝茶,现下细细感受后青耕才觉身体里的灵力流转似是比以往快了许多。仔细一看,她那仅有的可怜灵力较之以往确实要凝实的多。

青耕心下惊疑,却也不敢再多喝了。

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算是灵力增长也无法让青耕高兴起来,她整个人怏怏的歪在座椅上,目光涣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神女!”

殿外,梓琴扯着嗓子大喊。在这空荡的没有人气的宫殿里,梓琴的声音显得很响亮。她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神女,你要我帮你打听的事我打听到了。”

青耕精神一震,还没来得及制止梓琴,就眼见着她撞开挂在门口的嵌贝锦绣珠帘,脚下跌撞着冲到她面前。

她一边从怀里把东西掏出来,一边喋喋不休的说,压根儿没注意到旁边的江疑。

“神女,我向我那些仙子们打听过了,这本书和《翼尘记》差不多,讲的都是天族野史。”她缓了缓不匀的气息接着说,“仙子姐姐们还说,野史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写书人既然敢这么写,就说明此事绝不是无中生有,找找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总会有新的发现。还有这本…”

神女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她说明神女信任她,这几天为了打探消息,梓琴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眼见着总算有了一点成效,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当下便像倒豆子般一股脑儿的将自己打听到的全说了出来,压根儿没注意到青耕频频示意的眼神。

“要说这本才是真正的好东西”,梓琴神秘的凑近青耕,连声音也压低不少,“我去找仙子姐姐时,她正好在看,我一进踏进门她忙不迭的就要收起来,还好我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这个仙子姐姐别的不说,做人一向大方,可却单单宝贝这东西,可想而知这才是她压箱底的宝贝。后来她见我执意要拿走,还特地嘱咐我最好是一个人看,千万别被人发现了。我自然是满口应承下来,等从她那儿出来,我就迫不及待打开看了一眼,结果里面全是两个赤裸的小人,你上我下的像是在打架。我就纳闷了,这怎么就算是宝贝了?还得一个人偷偷的看。”

说完,梓琴就翻开书,要摊开给青耕看。

一道仙法从背后甩来,直直将梓琴手上的书给打掉。

“梓琴,你最近可是太闲了?”

这道仙法来的又急又快,等书落到屋外,发出“嘭”的一声响后,梓琴才愣愣的转过头,看见了坐在身后一脸不悦的江疑。

“殿下、殿下怎么在这儿?”她一时语塞,回头看见同样一脸不明所以的青耕,心下一跳,默默挪到门口,脸上扯出来的笑极其不自然,“呵呵,殿下提醒的正是,我刚想起来厨房里还炖着汤呢,我得赶紧去看看。殿下、神女,我先走了。”

尽管从始至终江疑仅仅瞥了梓琴一眼,可梓琴却感觉自己周身流动的空气凝固了。要是她再多待上一分钟,估计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死耗子。

梓琴忍痛看了眼地上被神火烧成灰烬的书,试着动了动自己还算灵活的四肢,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抹劫后余生的庆幸。

梓琴一走,青耕也适时的垂下脑袋,屁股不着痕迹的往椅子后挪了挪,脑子里快速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来打消江疑心中的顾虑。

“我之前想着梓琴刚刚化作人形,心思单纯、活泼好动,放在你身边正好能陪你说话解闷。没想到她竟如此不靠谱,她不靠谱就算了,还交一些莫名其妙的朋友。卿卿,你看是否要重新安排个人来伺候你?”

将梓琴放到青耕身边时确实没多想,江疑只考虑到梓琴原身是只老鼠,做事情应该有分寸,可没想到她竟如此胆大,将一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拿到青耕面前卖弄。

心头刚筹措好的说辞全被打乱,青耕慌忙解释:“不妨事的殿下。自我醒来后就一直是梓琴在照顾我,我跟她待了这么些天,知道她没有坏心、是个好孩子。若是殿下将她撵走,不但梓琴失了庇护,连带着殿下也会遭人非议。”

见江疑面上没有一丝笑容,青耕知道他多半是真生气了,又急急补充道,“我、我不愿让殿下遭人非议。”

“卿卿是在担心我?”

“当然”,青耕不假思索的点头,“殿下对我这么好,我自然是关心殿下的。”

“罢了”,江疑叹了口气,似是十分无奈,“能听到你说你关心我,我亦知足了。”

暗红的血液顺着胳膊往下流,跌跌撞撞走过的路上全留下深浅不一的血迹。嘴角洇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小红无力的跌坐在一堵灰白围墙下,阵阵后怕排山倒海的似是要将她吞没。

她将自己蜷缩起来,双手环住两腿,埋首其间“呜呜”的哭出声来。小红无不悲伤的想到,要是那个人还在的话一定舍不得见她伤心难过,一定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去面对风浪,可现在她这么难过、这么伤心,他为什么还不来安慰她?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她身边陪她也好。

风过无痕,凉意加身。

半梦半醒间,头顶上空掠过飞鸦的一声惊鸣惊醒了小红本就甚是破碎的梦境。

她撑着墙从地上站起来。

走在月朗星稀、银河潺潺流淌的夜空下,清风送来几分旖旎的思念。她慢慢沿着墙根走,时不时避开从墙内伸出的花枝。

走到太液池边时,小红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虽然江疑最后那下几乎要了小红半条命,可之后他渡给小红的神力也算是替她挡了大半,可见江疑仅仅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并不是真心想要她的命。

认清这一点后,小红面无表情的扯扯嘴角。她与江疑之间注定势不两立,既然他有心放自己一马,那以后新账旧账一起算时希望他也不要怪自己心狠手辣。

“老大!老大!”

小红扶着太液池的栅栏慢慢走,眼见两个穿的花花绿绿的小锦鲤飞快的往这边来,嘴里还一直夸张的乱叫,她差点就要捂住眼睛,让他们滚了。

“老大!”小黑最先跑过来围着小红转了几圈,仔细瞧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拍着胸脯,对后面追上的小紫说:“放心吧,我就说老大这么厉害,就算是对上太子殿下,也是不遑多让的。”

后追上来的小紫很是用劲儿的踹了小黑一脚,粗鲁的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上前来扶着小红:“和殿下周旋良久,老大定是累了。这小子一点儿也不懂事,尽在您跟前说些有的没的。老大您放心,一会儿我就将他拉到外面好好操练一番,让他长长记性。”

被推到一边的小黑本想找小紫好好理论一番,可转过身时还是察觉出小红的面色甚是不好,遂颇有眼色的转到另外一边,和小紫一同扶着小红。

“对、对,还是小紫这丫头机灵。老大,您今日就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改日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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