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愁眉不展地盘完了眼下的难点,最后得出了无法避免、只能硬扛的结论。
在此期间诺兰已经任劳任怨地烤完了第一批烤肉,于是大家决定管他以后洪水滔天,先吃饱了再说。之前顾小绒在医院养伤这段日子错过了太多爆炸性的消息,很多交流又不方便在线上进行,这会儿聚会才到了吃瓜的时候。
“林轩那位夫人来了没几天,公会就受不了了。”诺兰抬手遮住嘴,用极低的气音悄悄给顾小绒讲到。“啊?怎么受不了?”顾小绒有些惊讶。“花销太大,几场沙龙下来宴请各位高层,钱像水一样花。”诺兰撇撇嘴:“后面她的开销莱安自己私人出了。”
“不是吧,这么扯。”一旁的程浩参与了进来,顺便拿了一碟烤串过来,一个月过去他的眉形又长了回来,重新变回了粗粗的、生机勃勃的样子。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声音有些大,又赶紧压低了声音:“她一个贵族过来中央公会这边,外面早就流言蜚语不断了,还这么高调。”
“流言蜚语也架不住人家关系硬啊。”诺兰接过程浩递来的烤串。
顾小绒没说话,她在心里回想起凯瑟琳的模样,她肯定是一心想要帮助丈夫的,只是她生来是贵族,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圈层里,不清楚外界生存的艰辛。她毫无疑问也是善良的,那天晚上面对莱安几次三番的暗示,她也仍旧犹豫,害怕将话说的太明显,从而伤害到顾小绒。
做为出身高贵、人生顺遂的贵族女孩,凯瑟琳的身上其实带有一种纯净的天真。她不知道什么叫骄奢淫逸,因为她的生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她对金钱全无概念,是因为她从来不需要负担这些。
可是,做为站在对面阵营的他们而言,这样的流言蜚语显然对他们是有利的,顾小绒只能选择保持沉默。
周烨来的比较晚,他才刚到华峥就摸出了一叠花花绿绿的信封与卡片递了过去:“呐,给你的。”“这什么?”上面的各种向导素、信息素与香水混杂在一起,周烨蹙了蹙着眉。“情书呗,还能是什么。”华峥一边笑着,一边给他递了瓶气泡水,碰了碰:“兄弟,这一瓶敬你。”
“哦,我这边还有,我都忘了。”程浩炫完了手上的烤肉,这才想了起来,他那边的情书比华峥带来的还多。周烨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到底是女孩子们的心意,他还是将这一大摞卡片收了下来。
于是楚飞刚一走进来,就看到自家向导被情书包围的场景。华峥一本正经地攀着周烨的肩:“莉莉对你一番真心,连我都看在眼里,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这话刚一出口他就看到了走进来的楚飞,立即站起身行了个军礼:“长官。”
大家也都站了起来,对楚飞行礼。年轻哨兵有些错愕地看着大家,似乎还没有适应身份带来的变化。他的眼神又落到了周烨的身上,这一次顾小绒没有从他们身上感觉到往日的剑拔弩张,有的只是另一种难以言说的客气与疏离。
说起来,在阿维隆的时候,楚飞对周烨几乎是舍命相救,从泽卡回来时也一路尽心尽力。也许有些伤害是S级注定无法避免的,但他仍旧在努力做一个好好保护向导的哨兵,这一点几乎与韩奕一模一样。在时间的历练下,楚飞终于有了一点他老师的模样。
不过他现在身份的变化,使得他与周烨的关系变作了上下级,这也很难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顾小绒对此深有感触,这段时间无论韩奕对她如何照顾,她也知道他仍就是不容违背的上级,自己不能逾越分毫。
华峥刚刚提到的莉莉,是一位暗恋周烨很久的女性哨兵,人爽朗长得也漂亮,几乎全公会的人都知道。不过刚刚他那句话被楚飞听到了,有一种当着长官的面撬走向导的感觉,华峥现在有一些心虚。
一直沉默的棕熊哨兵从角落里起身,将手搭在了华峥肩上。言韶虽然看上去沉默寡言,但其实一直很在意他的向导,他很少来参加聚会,即使来大多数时候也是自己待着。现在楚飞的状况也和他大差不差,S级哨兵的身上总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孤寂感,也许身在山巅本就会令人遥不可及。
“小绒,你和少将大概什么时候出发啊?”诺兰开口一问,程浩和华峥都凑了过来,竖起了耳朵。“三天以后。”顾小绒答道。“以后还会常回来吗?”曼琳很明显有些舍不得。“肯定会,毕竟少将名义上的住所还是在公会嘛。”程浩神情笃定:“而且常规军不也还是要和公会配合作战的,往来少不了,安心啦。”
此话言之有理,大家把心放回了肚子。
顾小绒看向曼琳,两个女孩的眼神交汇在一处,不由展颜一笑。所幸职级的变化并没有让她们彼此疏远,她们仍就可以把后背放心地交给对方。
瓦拉诺是帝国北方最大的空军基地,几乎是整个空中力量的枢纽,空军诞生得最晚,因而体系也更清晰高效、符合现代作战。陪伴韩奕与顾小绒视察的是空军总负责人维多利亚上校,她的年纪同韩奕一样大,两人也是同一年入伍服役的。维多利亚是空军里战功赫赫的传奇飞行员,因此与韩奕多有英雄相惜的感觉,整个接触的过程十分融洽。
她对韩奕哨兵的身份并不排斥,反而还有一丝好奇,向他们询问了一些“神秘”的哨兵与向导的知识。对于自己多年来倾心打造的空中钢铁长城,维多利亚知无不言,甚至多少还有些炫耀的成分。
自从拿下维赛克城到现在,基础的防御工事已经修建完成,空军也正准备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空军枢纽,韩奕同意了她的想法。除此之外,整个帝国上下所有的战机类型、折旧程度、资源消耗、维修成本与战机生产线等所有细节,韩奕也全都一一详细考察。
在空军服役的飞行员有他们自己的划分体系,分别是初级、中级、高级与特级,其中300名高级与40名特级飞行员,除了驾驶战机以外,有的还负责驾驶机甲。
顾小绒刚好趁这个机会向他们学习了驾驶最新的作战机型,某种程度上补全了她在公会没能受完的训练。
接触空军的过程意外的顺利,但紧接着的陆军就没有这样轻松了,陆军总负责人加雷斯上校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硬汉,身上有一股原始的强势与生猛,却也有些独断专行。
单兵作战能力这一方面虽然没得讲,但从整个战局的经验来说,加雷斯上校打心眼里没有瞧上韩奕这种“年轻人”,他对韩奕说不上轻蔑,但也没有太过尊重。之前对于S级哨兵离开公会是否安全这事,看上去也是他的手下撺掇的。
陆军是最为悠久的军种,也是目前服役人数最多的,因此效率与作战反应等各方面也比较迟缓,中间的阶层与程序太多,还有各种派系。
至于装备方面,加雷斯上校倒是盯得很紧,韩奕在考察过之后就准备将重点全部放到陆军的作战体系整改上,实际上这恐怕也是女皇的意思。之前的两任少将都是陆军出身,这使得他们自己的问题积重难返,选择韩奕这个出身中央公会的哨兵,也是做为客观力量替女皇扫除顽疾。
加雷斯实际上对于上级此次的布局也十分清楚,他在打仗这一块可以说的上是天纵奇才,从没有任何背景的下士一路走到现在,身上的荣耀与胜仗不计其数。但经年累月下来,各方的人情与势力交织也越来越多,英雄的刀不再同往日那般锋利。
韩奕没有打算大刀阔斧地去动加雷斯的根基,毕竟与南方的对弈还在白热化阶段,加雷斯这人脾气虽然不好,但拥有士兵们的拥护,也能打胜仗。于是韩奕直接告诉了加雷斯需要动手整顿哪些东西,他处理不了的,韩奕会亲自处理。
优化内容与时间排布被放到了加雷斯面前,没有等他回应,韩奕转身就走。
常规军事基地的设施是对普通人设定的,对于哨兵来说远远没有达标,比如噪音这一样,接待韩奕的住所很多也都是临时增加的隔音垫,比起公会里严格达标的隔音层差得很远。
从离开公会以后,韩奕几乎就一直处于五感过载的状态,顾小绒几乎是竭尽全力地保护着哨兵,但韩奕的感官仍旧会越来越频繁地波动,甚至出现了持续的头痛和耳鸣。
整整一个月,他们都停留在陆军基地里,虽然给他们安排的住所是独栋的别墅,配置豪华,可韩奕依旧会不断地被噪音折磨。从早到晚,士兵的操练声、装甲车、机甲运作的声音、汽笛声与马达声几乎没有间隙,办公室的隔音与住所也差不多,甚至因为处在基地中心而显得更加嘈杂。
因为还有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韩奕每天都不得不忍受着噪音办公到很晚,除此之外,更多时候还要应对来自陆军各路派系的攻击,毕竟他已经放话要整顿陆军,无论加雷斯怎么做锅都是他背。被损害到切身利益的团体不遗余力地反抗,他们从办公室到住所也一直处在监视的范围。
哪怕是韩奕稍微透露出一点点不适,“S级哨兵失控”这个大罪就又要被他们按到头上。
还好莉莎和其余几位随行人员一同带在身边,他们每天除了完成自己的工作之外,还要负责到处搜寻和赶走那些不怀好意的“站岗士兵”与“文职随从”。
韩奕此时的身份位置已不便直接参与一线的战争,更多是负责统筹全局,三军是一个十分庞大的范围,几乎事无巨细。还好之前他们已经拿下了维赛克城与阿维隆军港两处要塞,之后的战事推进十分平稳。曼琳也在时刻同少将汇报着公会方面的消息,蝴蝶向导从泽卡那次以后再次消失,出于人手的极度匮乏,公会开始恢复将治疗型向导派向战场。
听完汇报后已是深夜十一点,少将按压着不断嗡鸣的太阳穴,只回复了一句:“对治疗型向导要重点保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挂断了通讯。
回到住所后,顾小绒便立即关闭了每一扇门窗,并且将窗帘放了下来。陆军一边高喊着担心哨兵失控,一边对他们的住所与办公要求置若罔闻。他们早就有说过住所的颜色要尽量少,色彩对比不要过于尖锐,尽量全用白色。
可眼下这别墅的装潢十分华丽,色彩与装饰极其繁杂,地毯上是眼花缭乱的古典花纹,甚至连窗帘也是酒红色。现在卧室里的灰色窗帘,甚至都是顾小绒托莉莎才去外面买回来的,想从公会专机运输一些日用品过来,又担心会被陆军抓住做文章,毕竟凯瑟琳夫人办了几场沙龙就已经惹上了麻烦。
地毯早就被收走,只是墙纸上的花纹一时半会儿仍旧没有办法。等顾小绒把上下所有门窗都关完、打开空气循环系统跑回卧室后,少将已几乎是半跪在床头。顾小绒赶紧过去扶住了他,哨兵的五感剧烈地波动着,她立即撑起精神力屏障,可是效果仍旧不明显。
韩奕脸色惨白,狠狠将头抵在墙上,他的指尖扣在床头柜上,木质的柜体几乎是立即破碎变形,尖锐的撕裂声更加重创了哨兵脆弱的听觉,韩奕的面容霎时覆上了一层冷汗,全身轻微地颤抖着。
“手铐……”哨兵艰难地开口。
顾小绒立即取出手铐,将韩奕的双手拷住,她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现在哪怕是一丝细微的气音也会给他造成巨大的痛苦。将哨兵的双手反拷在背后的同时,顾小绒也加强了精神屏障,可哨兵的波动仍旧没有停下来。S级的五感太敏锐了,她无论怎样尝试都无法让他好转,哨兵现在已经连被她的精神力触碰都已无法忍受,几乎到了失控的边缘。
顾小绒的精神力被狠狠抽开,她不得不将身体的重量压在哨兵的身上,手按压着他的肩、腿压制住他的躯体,准备用精神力进行强行控制,她需要立即将他带入自己的精神图景,解除眼前的危险。
突如其来的精神侵袭使得哨兵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抗,被牢牢按压的腿忽然屈起,顾小绒只感到自己被猛地掀飞,几乎是直直撞到了五米外的沙发上。剧烈的疼痛让她的视线短暂地陷入一片黑暗,一股腥甜随即翻涌而上,滚烫的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涌出。
向导甚至来不及缓解这股剧痛,抵抗训练的记忆铭刻在她的每一寸肌肉里,在意识到情况迅速恶化后她不得不按动了右手的启动器,可以很明显看见哨兵的身子因为电击而短暂失去了力气。顾小绒立即重新扑了上去,用和刚才一样的姿势压住了哨兵,避免他再有什么失控的动作,在这个过程中哨兵仍旧挣扎,她的体力已经耗尽、腹部再次承受了撞击,只能再一次按下了启动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