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裘珽挑眉，终于收敛了逗人的心思，“好吧，那一部分我会躲着你点做。”

裘珽放下模具，转身从恒温箱中取出一对仿生眼球，虹膜在灯光下流转着金灿灿的光泽，“按照你原本的瞳孔颜色仿制的。”

“但我觉得，任何仿制品都比不上你原本的眼睛。”裘珽捧着眼球绕到另一侧，蹲下来和摄像头对视，“你喜欢吗？”

云殊意本不想搭理，但看着男人眼中试探般的目光，他还是心软了，“喜欢。”

“裘珽，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会喜欢的。”

——但喜欢是一回事，使用又是另一回事。

他可不会用那什么最敏感……

时间紧迫，他必须赶在裘珽组装完新身体前行动。

于是每到夜深人静，裘珽睡着后，云殊意就开始调动上个世界获得的神力，尝试凝聚实体。

但仅靠神力是远远不够的，他这样的行为，相当于塑造一个全新的生命，这无疑是一个违背物理法则，违背这方世界天道的奇迹。

换做其他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云殊意最擅长的，就是创造奇迹。

云殊意的小动作裘珽虽然没有察觉，但他却发现了家里的一些不对劲——电脑总会在他离开后莫名其妙地亮起，删减部分数据；工作室的恒温系统偶尔会悄然调整参数；甚至有一次他半夜醒来时，发现仿生人就站在自己床头。

但再次眨眼，仿生人又消失不见，裘珽走进工作室，仿生人仍一动不动地站在工作室一角。

裘珽盯着仿生人的金眸半晌，最终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的幻觉。

这样的异常持续了一个月，裘珽已经完全适应了“闹鬼”般的生活。

这天清晨，裘珽一边系衬衫纽扣，一边对着空气说道，“殊意，我今天要去公司一趟，取最后一批材料。”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裘珽皱了皱眉。往常云殊意总会回应他，哪怕只是简短的一个“嗯”。

“殊意？”裘珽又叫了一声，声音里染上一丝慌乱。

但依旧没有回应。

裘珽彻底慌了起来，他冲向工作室，推开门时瞳孔骤缩——墙角的仿生人胸口敞开，露出他亲手制作的银白心脏。本该休眠的器官，此刻正泛着微弱如萤火般的金色光芒。

“殊意……”裘珽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他伸出手，指尖刚触碰那颗心脏，一道金光迸发，在半空中勾勒出半透明的虚影。

“裘珽，当你看到这段留言时，就证明我已经凝聚出了实体。”云殊意的虚影微微笑着，“但我的能量很不稳定，我也不清楚我醒来时，我会出现在哪里。”

“我希望会是在你身边。”

虚影朝前方伸手，手掌从裘珽的脸庞穿过，目光虚虚落在半空，“如果不在，那我们就玩一个游戏吧。”

“如果你能在三天之内找到我，我就答应过你一个条件，如果没有……”虚影思索片刻，露出一个说不上是看好戏还是报复般的笑容，“未来半年，你都用那款最敏感的好东西吧。”

最后一个字落下，虚影便如泡沫般消散。

裘珽怔在原地，指尖还停留在半空。

半晌，他低笑出声，眼底翻涌着近乎偏执的暗色。

“好啊。”裘珽自言自语着，“那你可要藏好了……别太快让我找到。”

监控画面里，裘珽势在必得的神情让云殊意心头一跳，1109出声调侃：【宿主，主神大人好像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云殊意动了动自己仍旧软绵绵的手、或者说是触手，生无可恋地躺在地上，【就算我现在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这一个月来，他借助无限流世界的角色能量与神力，好不容易重塑了身体。可惜受限于这个世界的天道压制，他最终只能以最低耗能的形态——一只可以自由变换形态的史莱姆存在。

这种在无限流副本中最常见的生物，此刻成了他的容身之所。幸运的是，这只史莱姆还拥有特殊天赋“吞噬”，能够将任何物质转化为自身能量。

等到被这方世界认可，他就能慢慢靠着吞噬的天赋，汲取能够化作人形的能量。

【宿主……您这样真可爱。】1109声音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云殊意艰难地挪动着自己半透明的凝胶状身体，在地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阳光穿透他半透明的躯体，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晕，像一块会呼吸的果冻。

【小九，我现在在哪？】云殊意仰着头打量四周，却只看见一望无垠的野草和蓝天，【该不会是草原吧？】

XN-1是以现实世界为蓝本，据他所知，距离W市最近的草原至少有两千公里之遥。

……他为什么会被传送到这里。

明明形态不稳定的时候，他还在裘珽身边。

好在1109很快传来了好消息：【宿主放心，这里是W市郊外的养马场。】

云殊意这才松了口气，至少还在W市。

他拖动自己沉重的身体，艰难地翻过一个小土坡，远处，白色的围栏圈出一片牧场，几匹骏马正在悠闲地啃食青草。

【宿主，建议您抓紧时间吸收能量。】1109提醒道，【按照史莱姆的进食速度，您需要不眠不休三天才能获得维持一天人形的能力。】

……唉。

云殊意无奈地“张开嘴”——其实就是身体裂开一个口子，咀嚼着地上的嫩草。

往日与裘珽共进美食的画面不断浮现在脑海，龙井虾仁、佛跳墙、黑松露温泉蛋、油封鸭腿……再看看眼前索然无味的青草，云殊意连“咽口水”的欲/望都没有了。

一天一夜过去，云殊意的体型明显膨胀了一圈。看着自己身旁悠然吃草的马匹，云殊意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继续埋头苦吃。

【宿主，主神大人在往这边移动，目的地似乎就是这里。】

云殊意一愣，【他知道我在这？】

【应该不是，】1109解释道，【这是冷氏集团下的养马场，主神大人是和他好友一起来的。】

云殊意莫名觉得自己的吃草之旅今天就要结束了，但他还是决定垂死挣扎一下。

他努力凝聚能量想要伪装成马匹的样子，可惜努力了半天，只勉强变出个果冻马头。

1109偷笑两声。

云殊意：……

云殊意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晶莹小巧的果冻状身体，现在因为吸收了太多杂草，变成了浑浊的草绿色，表面还沾着几根没消化完的草叶。

【……要不我还是躲起来吧。】云殊意沉默片刻，【裘珽本来就神经脆弱，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说不定会当场晕过去。】

他是不会承认自己怕打赌输了的惩罚！

1109急忙劝阻：【别呀宿主，主神大人现在肯定特别想你，你不打算去见他吗？】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两匹通体乌黑的骏马飞驰而来，尘土飞扬间，云殊意看清了为首马匹上的那道身影。

——正是裘珽。

裘珽穿着一席黑色骑服，修长的双腿夹紧马腹，整个人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神情平淡，颇有些心不在焉，身旁的男人说四五句，他才回一句。

“裘珽！”姜毅忍无可忍拔高音量，“你是不是做实验做坏了？”

“我早就说过，你不能整天泡在实验室里……”说着，姜毅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你醒来之后，去看过脑子没？”

裘珽淡淡扫了姜毅一眼，“姜毅，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处理你那堆风流债。”

“喂！”姜毅夸张地捂住胸口，“扎心了啊兄弟！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从见面起你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裘珽不再理会，轻夹马腹独自向前，在马场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忽然，他的目光被草丛中一团奇怪的绿色物体吸引。

【宿主宿主，主神大人看见你了！】1109激动地喊道。

云殊意僵在原地，本能地想躲进草丛深处，却又停下了动作。

要是在往常，他早就迫不及待地相认了。

可这次不一样，他们还有赌约在身啊！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人，云殊意彻底放弃抵抗，像摊煎饼一样平铺在草地上。

……早知道就不打赌了。

想到家里那堆东西，云殊意闭眼天黑，睁眼也是天黑。

思忖间，一片阴影笼了下来，云殊意偷偷抬头，正对上裘珽居高临下的目光。

裘珽的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眼中深意更甚，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只有巴掌大的果冻边。

“宝贝，我找到你了。”

云殊意一时怔住。

就这样？

裘珽怎么一点怀疑都没有，就这么认定他眼前这团不明物体是自己要找的人？

像是能猜到云殊意心中所想一般，裘珽将果冻整个捧在手中，轻声道：“只有在看向你的时候，我的心跳会加速。”

云殊意终于是不再装死，伸出一只细小的触手在裘珽手心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写，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约定三天之后再见……

裘珽始终含笑地注视着云殊意，就算此时自己的爱人只是一团果冻，也丝毫没有消减他眼中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