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的时候,林家子弟压着一个人经过,丹恒不确定地看了两眼,有点眼熟,好像是刚进城时好心给自己指路的人,那时他意气风发地从城外回来,脚上还沾着黄色的湿泥。
林家人脚步匆匆,根本没注意边上的人,两方错肩而过,丹恒回头看了一眼,看方向,他们是要去县里的衙门。
“我跟你说,你外地人不知道,那林娘子原本丧夫回娘家,膝下诞有一子,后来她父亲看贾郎君念书用功,便定下了两人婚约。”
“林娘子也是没福气,贾郎君刚高中秀才,她怎么就……去了呢。”
“不是说贾郎君与隔壁家的豆腐西施暗生情愫,林家主棒打鸳鸯,所以……”后半句没说,怕林家人听到。现在林娘子之死闹得沸沸扬扬,各种版本乱飞,听没听到也没差了,但拉块遮羞布总比光着屁股强。
“我呐,看到贾郎君今早从城外回来,林娘子两天前不是也出城了?到现在都没看到人回来,会不会是……”眼睛瞄向被压着的男子,男子狼狈抬头,眼神凶狠,那人在他人嘘的一声中止了话头。
“贾郎君不是说昨天去访友?”
“嘴长在他身上,当然怎么说都行。”
一路上议论纷纷,得益于持明一族的优秀听力,丹恒把众多版本都听了个遍。
丹恒神色复杂,再一次认识到了人世间的众多纠纷。
突然想起自己走遍陈县找工作时,发现西坊的河连通城外的首阳山,丹恒脸色变得莫名起来,也许这些版本有一个是真的,不都是空穴来风。
林家人和县衙若是有心,想知道真相并不难,除非无意,除非敷衍。若是一个有心查明,一个随意敷衍,恐怕就要起争执了,也不知会不会牵扯到无辜的人。
算了,林娘子有家人撑腰,此事又与我无关,想这么多作甚。
“嗷呜。”
丹恒久久不动,墨雪急得咬住丹恒的衣领,肚子咕咕叫。
跟着丹恒混,一天饿九顿。
丹恒不承认这件事,他只是初来驾到,不熟悉环境,在没找到人烟之前,都有靠着莱德先生教的打猎技术外加自身的创新调整方法狩猎的,顶多一天饿一顿。
这不,自己一进城就找到工作了,以后肯定能养得起自己和墨雪的。
来到郊外,墨雪跳下来,抛弃让自己饿肚子的不中用铲屎官,蹲到溪边,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在引诱着什么。
一条鱼从它眼前经过,蓄势飞扑,爪子碰到了鱼鳞,却没有抓到,墨雪眼睁睁看着鱼儿离自己越来越远,四个爪子在空中扑腾。
丹恒揪住敏捷的小家伙,他完全不想吃泡过尸体的水里养出来的鱼,墨雪也不能吃,拍拍墨雪的脑袋,语重心长教育:“你要学会卫生健康。”浑然不理会未开灵智的小家伙是否能听懂。
也许过几天河里就干净了,但现在是不敢碰的。
站在山脚下眺望,首阳山山势平缓,草木并不茂盛,泥土泛黄且多沙石,再加上一点猎物少,丹恒果断转了方向,它后面那座山也未尝不好,好歹草木茂盛,野果还多,虽然它远了一点。
总比命案现场好。
墨雪抗议,跳到丹恒身上扒拉他的头发,好在丹恒不太在意发型的问题,任由它胡闹。
男妈妈心态是从小就有培养的。
在另一座山上找好位置布置陷阱,又摘了一些红色野果,辨别了有鸟儿啄食的痕迹才敢喂给墨雪,自己也吃了几个填填肚子。
估计自己布置的陷阱应该有收获了,丹恒起身回去,沿途摘了一些能当调味品的草叶,这是在野外生存中吃出来的经验,它们能让烤肉更好吃。
墨雪已经打开陷阱,把猎物叼了出来。
是一只野鸡。
丹恒从腿包里拔出一把匕首,三两下熟练将野鸡处理干净,生火搭架,不一会儿野鸡被烤得金黄,再将洗干净的草叶捣碎,将其涂抹到烤鸡上,香味顿时就激发出来了。
墨雪扒着丹恒的小腿,眼巴巴瞅着烤鸡,唾液腺分泌出涎水,一滴一滴流到地上。
丹恒看了它一眼,揪起后皮肉,瞄准小溪,肩膀抡起“咻”地一声将其甩进小溪中。
“说过了,要注意卫生。”
墨雪嗷呜嗷呜叫着栽进水里,胡乱扑腾两下熟练游上岸,不满地瞪着丹恒,身体剧烈抖动,毛发中的水全都甩到了丹恒身上。
丹恒没有理会它的报复,把烤鸡拿了下来,分给墨雪一半,拍拍自己左边的草地,让墨雪过来。
“今晚就睡这里。”
没有银子,住不了客栈,好在没有蚊子来叮丹恒,虫蛇见到他也绕道走,某种程度上,算是一种野外生存的绝佳体质。
丹恒洗净身体,刚准备睡下,远远就看见一连串火把在森林中影影绰绰,破开浓浓黑夜而来,伴着几声找到他了。
熟悉的场景,不同的是上次来的人手里拿的是手电,并且抱怀善意。而现在这些人虽不知他们是何种目的,但气势汹汹,想必来者不善,目光触及到早已熄灭的火堆,丹恒明白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自己的。
不过几分钟时间,手拿火把的人便来到眼前,为首之人正是今早遇到的陈捕头,丹恒眉头一皱,他左边还有那个林娘子的家人。
“来人,将他拿下。”
身后跟着的县兵顿时围堵而上,但他们只敢形成包围圈阻拦丹恒的去路,却不敢轻易动手,只因在他们有所动作的时候,丹恒周身气势一变,如渊如狱,宛如九天压下,势若千斤。
糟糕,县令大人,我们好像踢到铁板上了。
这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是条过江龙。
陈捕头僵直身体,当时只想图省事,同意了县令的建议,虽然不同意也无济于事,那毕竟是自己的上司,现在只想回到过去扇自己一巴掌。
亏心事做不得!
“我与各位素无恩怨,为何要抓我?”岂止没有恩怨,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仅打过一个照面。
“有人检举,是你将林娘子杀人抛尸。”陈捕头强撑着按照计划中将脏水泼出。
丹恒挑眉,看向一旁的林家人,两兄弟挨在一起,寒风瑟瑟,脸色苍白,对自己怒目而视,似乎是因为觉得自己杀了林娘子而生气。
“证据,拿出你们的证据证明我杀了她。”狡辩并无意义,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让他们拿出证据,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
谁举报,谁举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