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英姑娘。”半见福礼道。便见姑娘这边到底是不同的,脂粉香膏的味道三步五步便就不一样了。
六小姐跟前还是茉莉的清爽,四小姐便就是玫瑰花的妩媚了。只有芙小姐最爱用桂花,桂花,贵花,她这哪里是用香,不过是忘不了自己的身份,较着劲的攀高枝,抬身价。
三个人便就盖住了蓉小姐次一等的桃花胭脂,全像是没有味道,只闻得香味里裹着粉尘的厚腻,不如英姐全也不用来得脱俗大气。
“半见你回来就好,身体好啦?你也多注意些呀!也太病弱了。”英小姐那般说道,和她素日里很不一样。伸手拉半见过来,半见便就跪在英姐儿的跟前,微微仰头正对着那姑娘毫无瑕疵的美丽面庞。和她健康的美貌相比,自己便不是病弱又能如何?
“是。”半见应道。
“有日子不见你来了,想你可能还是病着,那日也是我不好,一点小事儿,到害你受了连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到让半见听不懂了,微微蹙了蹙眉,却见英小姐眉目俱是舒展,黑眼仁里的自己一脸的懵懂,被她故意的一眨眼,拨弄了涟漪,细碎了影子。
天之骄女的排面果然是不同的,那姑娘的腕子上带了条极粗的黄金镯子,半见眼见是坠手的,雕刻着好看的花纹,是一种漂亮的鸟,说是凤凰吧,又有些不太一样,还没待她看得清楚,英姐方松开了手。
“半见报春常念叨你呢!以后没日的便来我院里吧!报春。”报春被叫了过来,伸手拉过她,却见报春似乎扭扭妮妮的,纤细的手指,只指尖掐在英姐的手里。
半见说不得哪里不对劲儿,便见报春蹙着眉头,像有些不高兴,见了半见才赶忙又挂上了笑脸道:“半见你明日便就来吧!可别让人等得急了。”
报春笑起来像是曹公笔下的林妹妹,腮上挂了个酒窝,甜甜的,眉眼却总好似偷窥,有些羞怯,又有些说不出的得意,那声音且是陌生的,和小时候的报春很不一样,半见说不出怎么回事,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小丫头愣愣的点了点头道:“姑娘不吩咐我到不敢去呢!如今姑娘既说了,那是半见求之不得呢!”话音刚落,半见便见报春生生的抽出被英姐拽着的手指尖来。
“姑娘和半见说话吧!我去给您奉茶。”
那天从书塾回来,半见怎么都感觉不太对劲,也说不出问题在哪?
小喜和蔻稍去采蘑菇到底是没有半见的拖累,两个人的手脚具是麻利的,早早便就回来了。啥也不需要耽误不说,产量还极高,末了还要和半见平分那卖蘑菇的钱,半见又如何能要呢!
三推四推的推不过,三个丫头里屋外屋的来回送,送得人都闹了心了,少爷便发了话了。“不行就交给嬷嬷好了。”这下蔻稍不推让了,前脚刚跨过门槛,转身又回去了。
临睡前半见还在琢磨白日里报春那奇奇怪怪的模样。英姐再疼她到底也是主子,她跟主子这般小性呢?藕荷跟值少爷也不过如此吧!
谢元律见她回来了,且有些心不在焉,便朝着炕里窜了窜,随后半见便感觉手心里被塞了个什么东西,掏出被子一看,竟是一锭五两银子的元宝。
“这个给你了,蘑菇就让她们俩赚钱去吧!你就不要跟着去了。”律少爷平躺再炕上,微合双眸,不给半见辩解的机会。
“我不是在意这银子,我是感觉报春有点不太对劲,怪怪的。”半见如是道,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心里还是高兴的,起身把那银子收在箱子里。
“哼!你还真是见钱眼开呀!”谢元律冷哼一声道,转而翻了个身,背对着半见不再理她。
“哪有哪有!谢过少爷赏啦!”小丫头作势福礼道。
半见站在自家少爷的身后,今日是值少爷约好了要来慧姨娘院里挑战棋艺,遂提前好些个日子便见天的长在韩山苑,每天缠着谢元律陪他下棋。如今正式讨教的日子到了,他虽明知下不过,心里却还是怯的,遂一大早藕合便来院里请律哥儿过去,说是至少也趁着还早,再练练手。
“总听惠姨娘说你棋下得好,倘若不是这几日见天的下,我还真是小看你了。”谢元值是个快活的人,不漏牙不说话,让人厌不起来。
“也不行,也不行。”谢元律打趣着,白子落下一步来,方围住了值少爷黑子的一大片,索性扔了手里的白子道:“还想着让你跟半见对上一局,就你这水平还是别让半见笑话了,慧姨娘那边要不就回了吧!何必劳惠姨特意陪你下这一手烂棋。”
“怎么?我这么差吗?”值少爷颇有些不可置信的呛道:“我好歹在院子里,她们可都下不过我,不行,你再陪我来一局,再来一局,临阵磨枪总还有些效果的吧!”谢元值话音刚落,人就扑过来薅住谢元律,院子里的姑娘们听了值少爷的话也咯咯咯的笑开了。
“哥儿还是跟咱们下吧!咱们都奉哥儿是棋圣呢。”是个生脸的丫头,半见头一次见,牙尖嘴利的,值少爷身边的姑娘都有点孙姨娘的爽朗,便见他眼睛鼻子嘴都拢在一起,笑得猥琐极了。
半见瞟了眼棋盘上的残局,方晓得谢元值这辈子恐怕累死也下不出什么好棋才是。便同进屋来送茶点的藕荷一同到了院子里,在院中亭子里面坐下。
藕荷端来的两份茶点有一份便是她们小姐妹的,也就只有在值少爷院里,少爷和女婢之间才可这般没大没小的。
此时又是一个快人快嘴的爽朗姑娘,见半见和藕荷交好,又端了新沏好的茶来。“这是今年新采的龙井茶,半见姐姐您也尝尝,看看可还入得了口?”
来上茶的姑娘叫蓖麻,半见是见过的,跟蔻稍差不多的年纪,只是女婢,却不入屋内伺候。小丫头上了茶,深施一礼方才下去,到让半见看得目瞪口呆的。早听说值少爷跟藕荷是打小的要好,也知道这院里只有藕荷一个同房的丫头,却没想到藕荷在这院里过得是这般滋润。
“你使唤她们?”半见呷了口茶,待蓖麻下去了方才小声问道。
“我是大丫头,使唤她们不是应该的吗?你不也使唤蔻稍?”藕荷遂道,还把奶酥条递到半见的手里。
“我是使唤蔻稍,但那不一样。”半见和蔻稍小喜之间没有什么使唤不使唤,都是互相的帮衬,若是她们两个多做了什么,也是她身子骨不济,总是她们多做一些罢了。
“是值少爷交代她们了,日后他定纳了我。”藕荷见糊弄不过了,便如是说道,说着说着,脸颊飞起红云。
“少爷,不要,求您了,少爷,我的爷,把我放下来吧!”此时隔壁院里传来不堪入耳的求饶声,藕荷忽然就涨红了脸颊。“这真是……大白天的也不见个消停,岂不知是昨晚上闹得还不够?”
半见愣愣的不敢说话,朝着里屋瞟了一眼,这屋里的两个哥儿定然也是听得见的。值少爷院子的隔壁便是仁少爷的风流亭了,这也太清晰了。半见遂想起上辈子去旅游住宾馆的事来?半夜若是睡不着了,那真是花样翻新的。
所谓人世间的事,不外乎男女,金钱,性命,便是她后来只住总统套房,也不过只是好了一点点,男盗女娼,能有什么分别。
紫檀咯咯咯的笑,笑得像个妖精,声音从院墙那边飞了过来。
“把那衣裳扒了。”有男子说话,那还能是谁?
仁少爷一声令下,又是叽叽喳喳的聒噪开了,女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的。两个哥儿从屋内出来,谢元律涨红了脸,值少爷也颇是尴尬的道:“时候也不早了,让元律见笑了,咱们去惠姨那边吧!”
四个人步出院门时,隔壁还是那般绘声绘色的。福色姐姐讨饶的声音打着哆嗦断断续续,想来穿得不多。
半见瞥了一眼仁少爷的院子,隔着屏风倒是看不见里面,可藕荷说起的那个画面还是让她……怎么说呢?有点好奇,听说仁少爷很喜欢在院子里的架子上惩罚婢女,让半见想起初来这世间时,花妈妈院子里的那个架子,也是调教姑娘们的好东西,此时福色,怕是就挂在那上面吧。
慧姨娘的小院总是府里最热闹的,三爷得了慧娘那是真珍捧在手心里疼着。只是那院子的位置有些偏僻,这和她素来的性子很是不同。
从南边运来的竹子死一茬便就换一茬,慧姐姐心仪的那些个东西,无论多少银子,三爷都眼也不眨一下的统统弄来了,还在院子里修了种莲花的小池,里面养上几条颜色鲜丽的鱼儿,又把好好的房舍从新修葺了起来,仿若藏在山林间的木屋,别致典雅,在水塘的另一侧,只有慧姨娘一个人住着,倒是慧娘在青雀舫时的那间竹楼比不得的排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