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偶有虫鸣声入耳。
丁灿躺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腰间的位置,现下天气凉爽,这种温度下入睡,最是舒适。
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没什么睡意。
她大睁着眼睛,盯着白花花的屋顶,又仔细聆听着屋外的声响。
虽然做好了今夜不会太平的准备,她还是莫名有些焦虑,因为尽管有着诸多的推理和猜测,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仍旧并不具象。
临近子时,城中传来打更的声音,穿过院墙。
是到了该要休息的时间,丁灿起身,用桌上备用的剪刀将其中裹了灯油的棉线剪断。
屋子当中瞬间陷入黑暗,眼睛未能适应光线的变化一片漆黑,只能听见自己均匀的呼吸声。
现在,只要等着人来就好了。
她半阖着眼,本来是准备让眼睛休息一下,没想到一股倦意上头,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铛……铛……
半梦半醒间,她听见了敲击声,像是有人拿手指敲在木板上的声音,还带着一点沙沙的,类似磨在纸面上的动静。
是什么呢?很努力睁开眼睛后,她望向声源,才见到窗户在缓缓晃动着。
是有风刮过来,大约是老旧的窗框没有及时翻新,吹过纸糊的窗面,纸张鼓动,窗户撞在窗框上,就出现了刚才听见的那种声音。
还以为是什么呢。
又打了个呵欠,她实在是有点困,想要忽视掉这个声音,继续再睡一会儿。
但越想不注意,却又像是在耳边出现的,尤为明显。
没办法,她只能挣扎着撑起上身,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子,走到床边,把窗户往里面用力压了压,还确认压实了。
指尖仍旧能察觉到阵阵微风,还是有缝隙在,说不准等一会儿还是会再响。
“怎么关不上……”她抱怨一句,决定走到外面去关。
徐临风走时,给他们留下个火折子,不过在高稳稳的房间里。
隔着门窗见不到外面有任何的光亮,应当其他屋子也已经熄灭了灯烛。
她只能摸黑,借着微弱的光线慢慢走着。
门闩是金属的,摸到之后的冰冷触感让她神志清醒一瞬,不似刚才那样昏昏沉沉的。
她揉了揉太阳穴,将门推开,院子里只有很浅的月光照射,跟她刚才料想的一样,另外三个人的房间都非常安静。
自己搞定,还是不要打扰到别人睡觉得好。
于是她便更加轻手轻脚,转过身走到窗户外,低着头研究了一会儿。
这个位置是对的,还能再往里推一些,这次牢牢固固,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做完这些,丁灿拢了拢衣襟,要往回走,没过两步,忽然间意识到,好像从出来房间之后,就一直没感觉到有风出现。
外面并没有刮风。
可刚才在屋内听到的怪声,却似仍旧萦绕在耳边,那又是从何而来。
她下意识觉出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想,便闻到某种香料的味道,气味非常淡。
可他们仓促入住,不会有人有燃香的心情。
还要再想更多时,她挺直的身体忽然软下去,连抬手去扶住墙壁的力气都没有。
再之后,就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
滴答滴答……
有水滴的声音不断在耳侧响起,丁灿睁开眼睛,脑袋仍旧眩晕着。
是刚才中了招,虽然早有预料,知道抓的是自己时,她仍旧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看着自己目前的状况,至少能够确定的是,前面那些人并没有死。
四周的环境她已经打量过,她正在某个空房间当中。
是真正的字面意义上的空房间,里面任何的家具和摆设都没有,只中间的位置有一根立柱,自己手被向后反绑着,双脚亦是如此。
没有出声寻人,她先抬起头看了看。
外面视野仍旧朦胧,是天色还未亮,说明自己应该被迷晕之后,才抓过来不久的时间。
手脚都被绳子束缚着,丁灿抵着立柱,几根手指微微曲起,指缝间就亮出来一道闪着寒光的物件。
那是先前所做的准备,她所佩戴的戒指,里面暗藏着一小段刀片。
只要触动其中机关,刀片就会弹出来,能将绳子这类的材质轻易割断。
本是锋利无比,可她手指动了几次,还是没能割掉哪怕半根。
怎么回事。
她双腿发力,整个人靠着立柱站起来,过程中,觉得绳子的重量似乎和普通绳结有些差别。
背后的见不到,她就去看绑着脚踝的那段绳子,注意到里面除了麻草之外,似乎还有着其他东西存在。
是某些柔软的金属丝线,柔软又坚固,所以刀片碰上了才无法发挥效用。
而且应该不是错觉,随着她刚才发力,缠着手腕的那段绳子因为挣扎的力道,变得越来越近。
光是这么一小段时间,连翻转手腕都变得困难起来。
没法挣脱开,何况她也并不是想要逃走,在这里找些有用的信息更为重要。
“有人吗!”
她开口喊了一会儿,嗓子有些干痛,咽了几下口水也并没有缓解的症状。
不过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回应,站着也累,就又坐回了地上。
总不能是因为天还没亮,抓自己过来的人也去睡回笼觉了吧。
也不知道自己被带走时,夏嘉琏他们有没有察觉到。
她又等了快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她才借着光照,见到门外沿着窗户走过来的一道身影。
来人在门口停住,掏出锁匙将门口的锁链打开,继而推门而入。
逆着光亮,让她一时间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依稀辨认出是个男人的身形。
男人行至身前,单膝在她面前蹲下来,怎么说呢,还挺尊重人的。
甚至对方没有半点要遮掩的心思,连个面罩都没带,穿着的衣衫她记得,是昨天在员外府见到的护院装扮。
说明是来自徐临风招募的这批打手当中,这是引狼入室啊。
昨夜众多护院都是被布防在花厅周围,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自己带出员外府,也都是有可能的。
真想看看徐临风如果知道这件事,会变成什么样的脸色。
“你醒了。”男人声音似有关切,眼神中却看不到半分的情绪波动。
丁灿抬起眼去看他,男人是有些憨厚的长相,甚至偏向于大众脸,人群中泯然众人,让人即便见到了,都生不起任何的戒备心。
这种人做绑匪,确实是有着先天的优势在,不仅长相容易欺骗到别人。
即便是后续查明,有人出现在案发现场,也一定不会将怀疑最先落到他身上。
丁灿直入主题:“之前失踪的那几个人呢,被你关在哪里?”
“你就不担心她们几个是没命了?”男人讲话和颜煦语的,完全没有半点绑匪的气质。
“当然不会,说实话,其实我是特意被你抓的,唯一有点没预料到的,就是不知道我和我的那位同伴当中,你会选择谁。”
问出对方为什么要营造接连几次失踪案的诡谲疑云,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当时你离院门比较近而已。”
丁灿没想过,会是这么简单的原因,她盈盈一笑:“有没有水啊,我刚才喊了半天口渴。”
男人这才起身:“你等一下。”
他回来的速度很快,带了一个托盘进来,上边摆着茶壶和水杯。
倒过一壶水之后,还仔细地将茶杯放到她嘴边,动作很轻,以免水会漏出来洒到她身上。
喝过整整一满杯水,丁灿才觉得嗓子好过了一些:“这可不是对待关押之人才有的态度,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我之所以带你过来,是……”
“想求合作是吧!”丁灿抢先他一步开口。
看着对方有些惊愕的脸色,她更是心中有数,“别这么看着我,我之所以昨夜会待在员外府,也是抱着类似的想法,我们始终都觉得,这些女子的失踪是有隐情的。”
男人将茶杯重新放回托盘中:“什么隐情?”
“张员外家财万贯,陶器生意经营得极好,或许是商业对手想要以毁坏名誉的手段来搞垮他,又或许是,有另外不明原因招惹到的仇人。”
丁灿继续娓娓道来:“不过在员外府时,我们有跟护院管事探听过,张员外为人和善,并未与人交恶,至于生意方面,墨京的陶器厂也只此一家,并没有跟他抢生意的人。”
那人明白过来:“这些猜测都被你们否认了是吗?为了查到更多,就只能亲自上门。”
她点点头,动了动被绑着的脚腕:“是这样没错,所以咱们能好好谈谈了吗。”
“听说刑探都是本领高强,我好不容易才将你带来,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不过如果聊得好,说不定我们还能坐下来好好一起吃个午饭。”
丁灿很想告诉他,其实自己也是能想办法解开绳子的。
这样绑着很不舒服,没办法,为了任务,也只能先忍受着了。
“行吧,那聊什么,你决定。”
她目光一动,注意到男人手指上有一处被包扎过,食指最下面一节,用小块的纱布仔细包裹,最后还用了漂亮的结收尾。
看着样式,是女子才会绑的。
何况通过这个绷带的大小,一看就知道伤口并不大,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处理的程度。
但他还是包扎了,说不定是身边有着心忧他身体的人,为了防止二次受伤,才贴心加了一层防护。
“你可知道芙蓉片?”
那她可太知道了,在奇星堂见到的那名瘾君子,还有昨天小栀的爹,都是受其侵害,家破人亡。
“这跟你绑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男人接着讲:“根据我调查到的信息,芙蓉片在城中的兜售,同张家有些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