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心如刀绞。

他伫立良久，都难以跨出走向王耀的脚步。

王耀却端坐在棋盘前，安安静静等着亚瑟。但他不敢抬眼看他，只是苦笑着等待。

亚瑟见王耀笑，自己也便笑了，满是苦涩的笑。

但他还是走了过去，在王耀对面坐下，叹道：“好了，现在我们都已经知道我的父亲他，准备投靠弗朗西斯和他的格民盟了，那么接下来我又该怎么办呢？我还用回家一趟吗？”说到此处很是无奈。

王耀欣慰亚瑟能从感情中抽离，与自己主动谈论当下最为紧迫的事。

他道：“既已确定，那你就不用回去了。”压了口茶继续道：“你父亲要你毕业，然后辞了工作回去西面或阳桥，你自己……是确定不愿辞职回去的了？”

亚瑟叹道：“这还用问吗，我之前的话又不是白说的。”

王耀道：“既是如此，你是要彻底与你爸爸决裂了。”

亚瑟低头不语，他并不想做得如此决绝。

王耀又道：“亚瑟，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弟弟阿尔弗雷德，他之前不是从新杰尔宾特国立大学转学去了西边的埃克斯大学，参加一个机器人项目了吗？很遗憾地告诉你，那个项目背后的资助团体是格民盟。”

亚瑟冷冷一笑，道：“我猜到了。”目光中透出的冷冽充满杀意，“真没想到，他们居然已经渗透到了我们家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我们家的每一个人！”握紧的拳头重重敲在棋盘上。

王耀道：“所以你们家现在除了你以外，基本都已经在西军的控制之中。只是我不确定阿尔是否知道这笔钱背后的资助方，以及他们的真正用意。”

亚瑟道：“不用知道的，他根本不在乎。他要的只是他自己的成就，至于给谁干……反正只要不给布拉金斯基干，他都可以。”

王耀叹道：“西边的宣传真是厉害，真不知道伊万他们家到底哪里惹了你们。”

亚瑟瞧他道：“这还用说吗，不就是抢了他们的利益吗？”

王耀呵呵一笑，倒觉亚瑟这会儿反应得挺快。

他道：“你与阿尔沟通过吗，你可知道阿尔参与的这个项目主要研究什么？”

亚瑟道：“不是机器人吗？我之前撞见过他代表学校来里海大学交流。”

王耀点点头，道：“西军去年在辖地西北建立了一个完全封闭，军事化管理的研究中心，专门研究的是生物和机器人迭代技术，据我调查，具体研究的是生物与AI的深度融合。阿尔的那个项目就是这个中心的核心项目。”

亚瑟：“生物与AI的深度融合？那是什么？”

王耀歪着脑袋撅着嘴，猜想道：“……可能……是生化人？”

亚瑟：“生化人？仿真人？”

王耀道：“应该是这个方向。”

亚瑟又一拳打在棋盘上，骂道：“简直是疯了！”不解地看着王耀，问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呢？”

王耀思索片刻，道：“应该是想加快格瑞特的拓展和探索工作吧，不能落在东军后面。还有就是……或许仿真人比真人更方便拿来做实验之类。”

亚瑟简直被气笑了，骂道：“真是一群畜生！”

王耀没有应答，起身围绕着棋盘兜了两圈。他道：“你应该知道提诺之前就爱德华和蒂姆的案子调查出来许多事，基本也断定目前西边的某些人已经盯上了我们，不断在新杰尔宾特出没，明目张胆地在这里建立禁药的销卝售渠道和干一些故意挑事儿的事。”

亚瑟呆怔半晌，他听提诺说起过，却不知竟有如此严重。

王耀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就你被软卝禁这段时间，提诺那边有关爱德华的事也有了进展。爱德华之前有个名叫罗斯的女儿，目前真实的身份已经被我们调查出来，真名叫做阿莫蒂娜.朵列，之前任职于西军的后勤保障部门。”

亚瑟道：“阿莫蒂娜.朵列？”

王耀：“是的。”

亚瑟转动着眼珠，踟蹰说道：“玫瑰庄园的第一男仆也叫朵列，阿克塞尔.安德尔.朵列，就是我昨天劫持的黑头发有些微胖的那一位。”

王耀笑道：“很好，看来这位小姐不仅仅是有军方背景那么简单了。”

亚瑟道：“这么说……弗朗西斯连爱德华的事也参与了？”

王耀道：“大概率。”

亚瑟生气到头疼，咬牙切齿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他波诺弗瓦到底想干什么！！！”

王耀双手环胸，翘着腿，淡淡说道：“他们，看样子是准备要发起总攻了。”

亚瑟：“什么总攻？”

王耀道：“爱德华和蒂姆虽然被我们查了出来，但这段时间，敌人也一定通过他们得到了很多情报。最近，新杰尔宾特的治疗业务在逐渐上升，禁药服用量、人数也在上升，发现的地下销卝售窝点也如雨后春笋一般一个个都冒了出来。显然意见，LM背后的人正在不断拓展业务和势力范围。而还有一件，让我感到不舒服的，那就是彼得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命令禁止LM的使用了。”

亚瑟只觉此话唐突却又猛料频出，便是再问一遍：“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王耀道：“绝无虚言。”

亚瑟一拳打在了棋盘上，哗啦一声，旗子撒了一地。他怒气冲冲地走到窗边，却又是狠狠一拳。过去。

他靠在窗边，慨然而叹，“这算什么，彼得将军难道也被蛊惑了吗？还是说他只会妥协？唉！”

王耀为此也极是苦恼，为了此事，他和伊万一同去找过彼得叔叔，但彼得都借口工作繁忙避开了。王耀以为哪怕是见面吵架也比回避得好，看来现在的确是出了问题。王耀还记得之前他改变了在政治上积极进取的整体战略，现在看来到底是晚了呢，还是不该呢？他也是很是头疼。

亚瑟道：“弗朗西斯为了得到我家支持，那么早就布下了网；还有爱德华和蒂姆的事，爱德华的妹妹是跟玫瑰庄园有关系，蒂姆——”

王耀道：“蒂姆与我在格列弗案子中的幕后黑手‘飞鱼’也有关系，目前我们已经查明，‘飞鱼’的身份不出意外，与西军辖地的深度智能控股集团的公子提姆.德弗里有莫大干系。”

亚瑟惊道：“他们的人这不都已经混到我们内部来了吗！”

王耀不能否认这种情况，尤其是来自蒂姆公司的任勇洙现在还在担任花检师。任勇洙本身目前无法查到过多接触禁药的证据，但他背后的可疑线索实在是不少。王耀现在拿他有些没法，放了，可惜；不放留着，又不知道何时会暴雷。

他头疼地闭上眼睛，凄惨一笑，说道：“我们的病人都是服用LM的病人，其中有多少敌人的线人你我也该心知肚明。”

亚瑟也是发愁，不禁感叹道：“这条路确实难走。”

王耀以沉默附和。

亚瑟道：“除此之外呢，西边还是研究生化人了，也不知道这件事跟禁药有没有关系，但它一定是西军与东军竞争的砝码无疑。”

王耀道：“生化人，仿生人这东西也不是最近才有的，只是研究一直断断续续，因为各种原因时有搁置，而且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一次西军重新下重金研究甚至建厂，肯定是嗅到了什么契机。”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道：“我让伊丽莎白做了一些调查，据她反馈，他们似乎很重视阿尔，他所参与的项目是整个研究计划中最昂贵、成本最高的一个，听闻课题是人脑与AI的深度融合研究。亚瑟，你……知道阿尔他以前在这方面有什么研究成果吗？”

亚瑟摇头，“他是很喜欢鼓捣各种机器人，但很遗憾我以前从没关心过他到底在研究些什么。”

王耀有些失望，“那好吧。人脑与AI的深度融合……这个课题说是与禁药毫无关系，倒也不完全是，不过比起LM，我倒感觉与我们的花蕊更接近。我们的适格者，也是在花蕊的作用下从意识入手进行神经等的修复，而这个研究的成果或许可以替代我们适格者的一部分工作。”

亚瑟听王耀这么一说，不禁冷笑一声，“那这里可就有直接的竞争关系了，按照你的说法，他们这么干是想找到替代我们的选择。”

王耀道：“是有这个嫌疑。”

亚瑟握紧的拳头在不停颤抖，“除了这些，新宾城LM的销卝售渠道也多了起来，这一切的一切……越来越有包围我们的意味了！”

王耀不能否认亚瑟的这个观点，他今天想着重点明的也正是此事。

他道：“这正是我想说的。之前我就已经说过，锦绣江南很可能已经被敌人盯上了，而现在，我判断已经进入到了他们的‘收网期’。”

亚瑟：“什么叫‘收网期’？”

王耀道：“就是撒出去的渔网终于到了回收的时候。”

亚瑟呆呆看着王耀，问道：“那在渔网里的鱼又是哪些呢？”

王耀一笑，“那当然就是我们，或者……也可能是布拉金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