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情一路追着死士,从洛阳城外一直追到城内,穿过了无数屋顶,最后跟到一处豪宅前,只见那几个死士随着笛声一起消失不见。
风无情抬头一看,见扁额上写着“天龙镖局”四个醒目大字,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这时,青峰跟了上来,望着天龙镖局的门匾愕然道:“竟然是天龙镖局!”
风无情听他如此说,便诧异道:“难道你认识天龙镖局的人?”
青峰忙摇头道:“我当然不认识。不过……”说到这里,忽觉以下的话不便在风无情面前说,便连忙咽住,低头不再说话。
风无情见他这样,深知他有些事只向秋庭夜禀报,便也不再多问,令他为难。
青峰见风无情不再追问,心里便松了口气,于是又转头望着天龙镖局的门匾,问道:“副使大人,我们是否要潜进去查探一番?”
风无情沉吟半响,道:“算了,我们知道那些死士是由天龙镖局豢养就已经足够了。里面必定高手众多,危机四伏,我们无需以身冒险。”话毕,便转身要走,忽见苏飞扬从街道另一边徐徐走了过来。
苏飞扬见到风无情,又惊又喜,忙上前来施礼问道:“江兄,幸会!深更半夜的,你怎会来到我们天龙镖局?”
风无情见他称呼自己为“江兄”,微微皱了皱眉,道:“苏少镖头,在下并不姓江。”
苏飞扬听了这话,不解道:“你不是文瑄的哥么?既然他姓江,那你也应该姓江才对呀?”
见他竟然知道江文瑄的名和姓,还把“文瑄”二字叫得有点亲切,风无情不禁感到惊诧,忙问道:“苏少镖头怎会知道我弟的姓名?”
苏飞扬见问,便将自己白天如何见到江文瑄迷路,如何带路送他回云来客栈,又如何知道他的姓名等情,从头到尾,一一说了。
风无情听了,便施礼道谢。
苏飞扬忙笑道:“江兄客气了!你们兄弟二人救我一命,别说是如此举手之劳,就算是让在下赴汤蹈火,在下也万死不辞!”
风无情听了这些话,心中不禁对苏飞扬有几分敬仰和欣赏之情;但随即想到苏飞扬是天龙镖局的人,登时又起了防备之心,遂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苏少镖头,告辞!”话毕,便带着青峰一径离去。
这里苏飞扬皱了皱眉,暗自疑惑道:“文瑄的哥为甚么对我如此冷淡?是不是我说错或做错甚么了?”一面想,一面走进天龙镖局,正要回房去,忽见苏徵廉和苏徵海二人匆匆忙忙往东北角奔去。
苏飞扬又惊又诧,喃喃道:“二叔和三叔这么晚在忙甚么?”说着,想了一想,便跟了上来,只见苏徵廉和苏徵海进了他爹的房间。
苏飞扬只当他爹和两位叔父有要事相商,自己不便打扰,于是便欲回房去。不料他正要转身,忽见他爹房间的窗纸上映出四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正拿剑指着另外三个。
苏飞扬这一惊非同小可,忙上前走到他爹的房门外,拍门喊道:“爹,二叔、三叔,你们没事罢?”
过了半响,房门才打开,苏徵忠带着苏徵廉、苏徵海一起走了出来,问道:“扬儿,你深更半夜还不睡觉,找我们有何事?”
苏飞扬探头往屋内瞧了瞧,忧虑道:“爹,我刚才看到你房间里有四个人影,你们没事罢?”
苏徵忠兄弟三人笑道:“哪有四个人影?扬儿,你是不是眼花了?”
苏飞扬一面摇头,一面急道:“我没有眼花,我是真的看到了!”说着,又往苏徵忠房里瞧了瞧。
苏徵忠笑吟吟地轻抚他的头,道:“扬儿,你是不是最近走镖太过劳累了?听爹的话,快回去好好休息。”
苏飞扬见他爹和二叔、三叔均神色淡定自若,似乎真的没有遇到闯贼和危险,心下便只当自己是真的眼花了,于是点头道:“那我回房休息了,爹你们也早点歇着。”话毕,便施礼离去。
这里苏徵忠兄弟三人连忙关上房门,随后向帘帐后恭敬施礼道:“少主,您可以出来了。”
一语未了,只见一个戴着白玉面具的男子握着剑从帘帐后走了出来,正是张子复。
苏徵忠兄弟三人忙弯身跪下,满脸羞愧道:“老奴等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张子复目光锐利如刀,冷冷道:“你们的确该死!枉你兄弟三人在洛阳蛰伏多年,养了那么多刀枪不入的死士,如今竟然让风无情等人轻而易举便发现了死士的死穴。”叹了口气,才缓和语气道:“不过,念你苏家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我就暂且饶你们一命,起来罢。”
苏徵忠兄弟三人听了,感激涕零道:“多谢少主!”一面说,一面磕了几个头才陆续起身。
张子复又叹息一声,道:“如今川西四鬼受了伤,就连你们派出去的死士也被风无情他们发现死穴而杀了大半,看来我们若想拿到乾坤扇,绝非易事。”
苏徵廉小心翼翼道:“不知少主有何良策?”
张子复想了一想,道:“既然我们不能力敌,那便只有设法智取了。”
苏徵忠兄弟三人听了这话,忙齐声道:“老奴等一切听候少主差遣!”
张子复摇头道:“你们暂且按兵不动,且要小心戒备。死士一事已经暴露,锦衣卫一定会追根溯源,你们要提防他们查到天龙镖局。”
苏徵忠兄弟三人忙应了一声“是”。
张子复又道:“还有,过几日塞外会运来一批火药,你们要小心藏匿。待我拿到乾坤扇和藏宝图之后,便是我们与鞑靼、德王里应外合,起兵复国之时。”
苏徵忠颔首道:“少主请放心,老奴等一定不负少主所托!”
张子复淡淡地“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遂问道:“对了,你们为甚么要对苏飞扬隐瞒身份和死士一事?”
苏徵忠见问,便忙道:“回少主,我的扬儿他还少不更事,且热血冲动,我怕他会不慎泄露我们天龙镖局的身份和秘密,坏了少主和主公的复国大计,所以便一直瞒着他。”
张子复听了,冷笑道:“希望你真是为了大局考虑,而不是出于私心,想保护你自己的儿子。”
苏徵忠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忙道:“老奴不敢!”
张子复道:“不敢就最好。”顿了一顿,又道:“还有一事,你们在洛阳多年,可知沈家庄的底细?周远山的妻儿为何会去投奔那沈万豪?”
苏徵忠道:“回少主,老奴等查过,得知原来沈家庄庄主沈万豪曾是周远山身边的人,后来不知为何,便离京来了洛阳,开了沈家钱庄。”
张子复听了,狞笑道:“既然是周远山的故交,那便不能留了。”
苏徵忠听了这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少主的意思是……?”
张子复冷冷道:“沈万豪既然开钱庄,必定腰缠万贯。你们等这两日死士的风声过去了,便去把沈家庄上下所有人都给我杀了,然后把沈万豪的钱财全部抢回来,作我们复国之用。”
苏徵忠兄弟三人听了,颤声道:“少主,这……这会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张子复道:“你们行事小心一些,只要不留下任何活口,就不会暴露身份。”
苏徵忠兄弟三人听如此说,不敢违抗张子复的命令,只得齐声道:“是。少主放心,老奴等这一次一定不会让少主您失望。”
......
风无情与青峰回到客栈时,天已微明。见周夫人母子竟安然无恙,青峰不禁皱了皱眉,疑惑不解地望着紫檀。
紫檀瞥了一眼边上的江文瑄,微微摇头,示意他下手未遂。
风无情见周夫人满脸疲惫之色,兼之她怀里的幼儿因受了惊吓而浑身发烫,啼哭不止,便无奈向店小二多要了两间客房,让大家休息一天再启程。
待江文瑄送周夫人母子回房间去休息后,风无情便转头对青峰和紫檀道:“你俩跟我出来一下。”说着,便领着青峰和紫檀来到客栈外,一字一顿地问道:“说,秋庭夜究竟为何要派你俩跟着我?”
青峰与紫檀互望一眼,均知纯谎难以骗过风无情,便只好半真半假地回道:“副使大人,实不相瞒,秋大人是怕你心慈手软,所以派我俩前来监督你,让你务必将周远山的妻儿活捉回京城去行刑。”
风无情听了他俩的话,觉得的确很像秋庭夜的行事作风,心里便信以为真,遂哼了一声,道:“我本就打算押送周夫人母子回京,用不着他多此一举!”话毕,便转身进了客栈。
这里青峰转头向紫檀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没得手?”
紫檀见问,便叹了口气,将自己偷袭江文瑄不成且令他起疑之事说了一遍。
青峰听了,想了一想,道:“若是只有副使大人一个人,我们倒还有机会下手。如今多了个江文瑄,且他的武功还不在我俩之下,我们的确有点不好下手。 ”话毕,便皱眉叹气。
紫檀见他这般忧虑,便忙道:“不必担心,我们一直跟在副使大人身边,总会找到机会下手。”
青峰叹道:“也只能这样了。”顿了一顿,又问道:“对了,死士一事,你有没有飞鸽禀报秋大人?”
紫檀点头“嗯”了一声,道:“我想秋大人很快便会收到消息,然后赶来洛阳彻查此事。”
青峰听了,便道:“那我们得尽快设法杀了周远山的妻儿,然后就留在洛阳恭候秋大人。”
紫檀道:“好。”
翌晨。
眼看就要到了启程的时辰,江文瑄一想到今晚便是他与苏飞扬的游览灯会之期,心中便忽然有点迟疑不决。他若就此离去,那他和苏飞扬恐怕永远再无相见之日;但他若设法留下来去赴约,又怕会给风无情添增事端。
正纠结时,只听风无情已带着周夫人母子和青峰、紫檀从隔壁房里走了过来。
江文瑄咬着下唇,心想:“若是前晚便匆匆离去,纵然心有遗憾,我也只能认命。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我们竟会去而复返,这或许便是我和苏飞扬的缘分。若是就此错过,我不甘心!”想毕,便忙运内力,自我震伤。
风无情等人进来时,刚好看到江文瑄喷血倒在床上。风无情又惊又急,忙上前来将江文瑄抱起,忧急道:“文瑄,你怎么了?”
江文瑄一面咳血,一面用虚弱的语声道:“风哥哥,我没事。”
风无情探了探他的脉息,愕然道:“你的五脏六腑何时都被震伤了?”说着,忙盘膝坐在床上,与江文瑄掌心相对,输送真气为他疗伤。
江文瑄见风无情如此关心自己,心中甚是羞愧,忙道:“风哥哥,我真的没事。你自己本就有伤在身,这几日又接连劳累,不要再为我耗费你的真气。”
风无情柔声道:“你放心,我没事。”一面说,一面依然不停地输送真气为江文瑄疗伤,半响过后,才徐徐收回掌。
一旁的青峰和紫檀见风无情脸色苍白,且下床时险些站立不稳,忙上前来左右搀扶。
风无情一面轻轻推开他俩,一面向江文瑄柔声道:“好好休息两天就痊愈了。”又转头向周夫人恳求道:“文瑄他有伤在身,请允许我们在此地多留两天。”
周夫人听如此说,忙道:“副使大人言重了!都是我们母子连累了你们,既然这位江少侠有伤在身,那我们便等他的伤好了再走也不迟。”
风无情听了,忙施礼道谢,随后便送周夫人母子回了隔壁房间。
紫檀给青峰递了个眼色,也拉着他一起带门出去。
这里江文瑄见众人离去后,心中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十分对不起风无情。但事到如今,他只能偷偷去见苏飞扬后便尽快赶回来,绝不再拖累风无情。
打定主意后,江文瑄便坐在床上静静等待。夜幕刚降临,他便从窗户溜出了客栈,不料却见青峰和紫檀守在客栈外。
见江文瑄出来,青峰和紫檀便忙上前来问道:“你偷偷摸摸的,要去往哪里?”
江文瑄讪讪道:“我……我觉得有点闷,想出去走走,透透气。”
青峰和紫檀听他如此说,互望了一眼,齐声道:“那你不要走得太远,快去快回。”
江文瑄见他俩竟然准许自己离开,心里又惊又喜,忙道:“好,我随便走走就回来。”话毕,便徐徐奔向与苏飞扬约好碰面的酒楼。
这里紫檀向青峰道:“这个江文瑄果然有鬼!我就说他前晚还好好的,轻而易举便避开了我的偷袭,不像是有伤的样子,昨天又一天没出门,怎么今天就突然受了内伤,原来他是故意想让副使大人留下不走,好偷偷摸摸地去做甚么见不得人的事。”
青峰冷笑道:“这个人平日里总是一副文弱、不谙世事的样子,没想到身上却还藏了不少秘密。”
紫檀道:“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他究竟背着我们搞甚么鬼?”
青峰想了一想,摇头道:“不,先不管他,他走了反倒帮了我们大忙。如今这里只剩下副使大人一个人,我们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轻而易举地杀了周远山的妻儿。”
紫檀听了,便点头道:“好,就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