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框弹起时，原木的昵称居然是“原木不求鱼”，后面还跟着一个惊叹号。

星雨没寄什么希望，出于礼貌还是回复了一下，顺便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鱼藏没有剑”：

“原木兄你好，来信收悉，乐意效劳。因最近没有上网，迟复为歉。假如你已找到合适人选，请忽略此信，祝一切顺利。”

两分钟后，一行短信跳了出来。

原木不求鱼！：一直没有回复，我的确找了别人。

“嗯，没关系的。”

“昨天和他聊了一下，还没说定……”原木解释道，“是个学生物的，今年大三，倒是有些学科优势。”

既然已经找到人，星雨觉得就没什么可聊的了。于是在椅子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思考如何快速而不失礼貌地结束这段谈话，冷不防秋喜伸手过来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一通乱打。星雨俯身一看，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上面写道：

“我也有学科优势。兄弟985院校动物学专业，今年大四。”

“哎哎哎——潘秋喜你搞什么鬼？”星雨一把按住秋喜的手，“这不是瞎扯么？”

“人家语气有松动，没看出来？”秋喜低声说，“愚者等待机会，智者创造机会——咱们把那位PK掉，反正你也不认识他，得罪了也不要紧。”

“就算要PK，拜托想个靠谱点的专业，请问——动物学比生物学究竟强在哪里？”

秋喜敲了敲屏幕：“简介上说《极光星舰》的主题是星际探索和外星打怪。既然写怪物，当然是动物学最给力。再说，你不是每晚都要给小美小丽读那本《神奇的动物》么，论专业知识——你不差的。”

星雨的哥哥星奎有两个女儿，一个六岁一个三岁，晚上都跟着星雨睡。《神奇的动物》是她们最喜欢的睡前读物，星雨已经熟到可以背下来了。

“这都哪跟哪儿啊！就不怕穿帮？”

“不怕。天知道他是人是鬼？”

星雨还想理论，原木的回复已经到了：“太好了。这么看来你更合适。此外，我也是《冰剑传灯录》的忠实读者。你好久没更新了，大侠徐飞的那一跃，停在半空已经半年多了。”

《传灯录》最新的一章停在一场决斗上。星雨会心一笑，答道：“一直在忙别的事，耽误了写作。”

“那你，读过《极光星舰》吗？”他问。

星雨迟疑了一下，本想说读过，又怕他立即跟自己讨论剧情，只得老实答道：“没有。”

“啊哈。”

屏幕安静下来。

星雨琢磨着这个“啊哈”是什么意思：惊讶？失望？郁闷？无言以对？

秋喜拍了星雨一下，示意她好歹说点什么，把话接上。星雨于是写道：“兄弟虽然写武侠，在科幻这块也颇有涉猎，像《地心游记》、《时间机器》、《1894》、阿西莫夫的《基地》系列——这些经典我都读过。”

“《1894》？”

“笔误，《1984》。”

“嗯。没读过不要紧，只是时间上有些紧张，”那边不仅不介意，还主动送上一个台阶，“加把劲的话也来得及。”

“时间是足够的。不是说有详细大纲和人设么，距离8月14号还有七天——”星雨兴致勃勃地点开了《极光星舰》，找到字数一栏，一下子惊掉了下巴，“这小说……有两百八十万字？”

“对。七天可以读完吧？”

那就是每天四十万字，印成纸书的话相当于每天五百页……星雨揉了揉太阳穴，心想：都已经答应下来了，还能让字数难倒自己？于是硬着头皮说：“没问题。请问具体有些什么要求？”

“日更四千，连更六天，每晚十点以前更新。能行？”

“能行。”

“你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千字五百是指人民币？”

“那还能是什么币？”

“怎样支付？”

“支付宝，或者别的你认可的支付方式。”

星雨没有手机、也没有支付宝账号，她一脸愁容地看着秋喜，秋喜心领神会：“用我姐的账号，我让她给你现金。”

“支付宝可以。”星雨写道。

“所以——千字五百OK？”

星雨正想说OK，秋喜塞过来一张字条，她看了一眼，加了一句：“千字五百OK，但要先付20%的定金。”

“可以。”

“另加一千块阅稿费。”

“……”

那边忽然沉默，半天没有动静。

“咋了？”秋喜急道，“撤了？不愿意了？靠，都谈到这份上了——”

星雨用力抿了抿嘴：“大概是……泡汤了吧。”

“星雨啊星雨，不是我说你，”秋喜跺起脚来，“钱还没到手，心态不能飘哇。”

“这是一个正当的要求。”星雨说。

“这是一个愚蠢的要求！帮人更新，当然要知道前面的故事。”

“如果是三十万字没问题，可这差不多有三百万字呢。”

“不是有大纲吗？”

“光看大纲肯定不行，别说写稿了，做阅读理解都不行。”

“真是一根筋。”秋喜气得戳了一下星雨的脑门，“我要是你，不论人家说什么先答应下来。就算是想加钱，把订金拿到手了再提也不迟啊。”

“我喜欢事先说清楚。”

星雨移了移鼠标，打算退出登录。正在这时，对话眶闪出了六个字：“请解释一下什么是阅稿费？”

星雨正要回复，秋喜拍了她一下：“语气松动了，有戏！说话小心点。”

她点点头，淡定打字：“为了文风前后一致，在动笔之前，我需要研究你的用词习惯、句法结构、这样才能实现无缝对接，你的读者才不会看出来作者大大换人了。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带着这样的任务在短时间内阅读两百八十万字——是一种高强度的脑力劳动。”

“同时也是一趟愉快的心灵之旅。”

“愉快不了。”

“千字五百包括了阅稿费。”

“包括不了。”

那边，一下子又沉默了。

星雨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耳边响起了秋喜的埋怨：“人家好不容易理你，你又作妖。这么阔气的金主还不好生哄着，还玩什么套路？六天净挣一万二，你哥一年也挣不了这么多。潘星雨，把握机会赶紧爽快地答应下来！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要看不上就把活让给我，我替你干。”

星雨看着她，哭笑不得：“说到作妖你最能了：动物学专业——你编的吧？百分之二十的定金——你要的吧？”

“怎么，怕你被人吃霸王餐——错了？谁想到你又添油加醋要个什么阅稿费？”

“我要的根本不多。”星雨辩解说，“而且我的人设已经那样了，再改口反而叫人看不起。”

“你的什么人设已经那样了？”

“强势不好说话的人设。”

“还真没看出来，平日里窝窝囊囊的一个人原来有这么大的狠劲。”秋喜“切”了一声，“这下可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不会为了一千块钱拒绝我的。”

“他会。”

两人吵得正欢，忽听“叮”的一声——原木不求鱼！

“行吧。”他居然妥协了，“一共一万三，先付两千六，更完的次日，我会支付剩下的费用。请注意：每次不能少于四千字。”

“多于四千呢？”

“你可以多写，但这是一口价。”

“好吧。”

“请给我Email地址、支付宝账号。”

原木说到做到，十分钟后，秋喜通知星雨，姐姐已经收到了定金。邮箱里有一份压缩文件，里面有《极光星舰》的存稿、大纲、人设、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参考资料。草草翻了一遍后，她问：“写好的稿子怎么交给你？”

“直接上传到后台发表，我会给你账号密码。”

星雨有记笔记的习惯，为防止人设穿帮，她掏出一个迷你笔记本，写道：

“潘星雨，男，22岁，985院校动物学专业，大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