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秦府时,在若绝的安排下,一念藏在箱子里,和秦泰捐的两箱银钱,以及一箱经书混在一起。马车一拉,来时两手空空的大小和尚满载而归。
谭家二爷便没那么好过了,一念刺杀秦公公还失踪了,临潼官府四处通缉她。谭府里闹得人仰马翻,没人再提守节的事,都等着抓到一念去请罪。
她跟着马车到了龙泉寺,只要愿意就可以带着那个和尚给她准备的盘缠离开这里。只是回到寺里,那几个箱子卸进库房,人却不见了。
箱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留一封信。信却并不是给若绝,而是给被北晋王的。用她的大白话和不够娟秀的字迹控诉谭家的恶行,明明什么证据都没有,写的跟真的一样。
写完什么也不管,扔在箱子里,卷着若绝原给她准备离开的临潼盘缠走了。一连三天了无音讯,官府、谭家的人、若绝,所有人都在找她。
半个月后,一念自己又突然跑了回来。明目张胆的出现在谭家大门前,顶着灰扑扑的小帽,在太阳底下站着。门房斥她,她也不走。那门房凶神恶煞的上前来掀开帽子,一头跟稻草一样乱糟糟头发散下来。
“少.....少夫人,是少.....少夫人回来了!!”
门房一呼,大门里面立刻就冲出人将她押了进去。二爷和二奶奶如临大喜,赶紧跑出撒气。两夫妻一人赏了她顿嘴巴子,打得鼻青脸肿。
二爷当天就乘轿将一念送到秦府,大抵是觉得她必死无疑了,吩咐小厮特意雇了辆板车来。以备拉扯一念的尸体回去,毕竟她终归是谭家少夫人,就这样暴尸荒街头有失谭家体面。
秦府里,秦公公受了一刀将养了快半个月还是不能下床。一念一押进去,老管家又代替主人给她好几巴掌,紧接着扑上来揪住她的衣服呲牙。
“贱人,东西呢!”
一念便往他的老脸上啐唾沫星子,一边用力掰开的他手,一边咬牙冷笑。
“东西,哼!东西我藏起来了,今天我没活着走出秦家,就会有人将我的信和东西一起送到北晋王府去。事关国本,你们猜王爷感不感兴趣,会不会派人来察看那东西是从你家主子□□切的?你们不信,大可以试试。”
“贱人,你以为你在吓唬谁!!”
那老管家气急败坏,踹倒一念一顿拳打脚踢。外间人打得奄奄一息差不多,只剩下一口气吊着了,珠帘后的老太监才坐着轮椅被婢女推出来。
“住手.......你叫苏一念是吧,你很聪明。说吧,你想要什么才把东西给咱家?”
一念从下往上扫了他一眼,坐起身慢条斯理的擦去嘴角的鲜血。
“要谭家给我丈夫陪葬,公公真心帮我,我丈夫沉冤昭雪之日,东西我自当奉还给公公。想必公公也不想百年之后,做只孤魂野鬼吧?”
“要谭松的命是吧?不过咱家一封信的事,管家.....”
“奴婢在.....”
“去给董齐写封信,让他把谭家抄了。”
对于他们这样掌握全力生死的人,谭家如同蝼蚁一样弹指即灭。
可这样就是报仇了吗?谭家还有老太太在,纵使复仇再心切也不能顾及到她。
一念:“等一下,我要真相,我只杀毒杀我丈夫之人,不牵连无辜。我知道公公的手段,小小的一个谭家于您来说不再话下。真相我自己去查,但需要公公借力与我。”
“你自己去查,你一个女流之辈会查案吗?你若查不出来,咱家还要受你挟制一辈子不成?三个月,咱家给你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你查不出来,咱家就叫人抄了谭家。咱家的宝贝你不还也得还!”
“好,以三个月为期,多谢公公!!”
一念争到了自己要的东西,适可而止。从秦府全身而退,走出来时只是脸上受了点伤。回谭府坐了顶小软轿,身边还跟一个随行侍卫,代表了秦泰给她的仪仗。
谭二爷见这般阵势敏锐的嗅到了不同,一路鞍前马后地伺候她回府。二奶奶前来寻不痛快,人才刚一踏进院子,后脚就帮一念骂了回去。
次日敬园重新派了大大小小十二个老妈子和婢女前来伺候,小小的院子挤得全是人头。
一念没办法又全部赶走,只留晚春和常喜,还有一个赶不走的佟星。秦泰派人来监视她的人,也是她能在谭家得到尊重的人。
一个神出鬼没的男人,怀里始终抱着一把剑,很少开口说话。一念走到哪儿他都会随时出现,又会随时消失,然后突然开口说话吓她一跳。
“少夫人要去哪里?”
那男人跟鬼魅一样,吓得一念一哆嗦,身子直发凉。
“去找三奶奶,她好像知道云山被毒杀的真相。”
他又不冷不热道:“三夫人在后院库房里,你确定你要去?”
一念拢了拢身上的冬衣,缩起脖子,“去,为什么不去?”
转眼她嫁到谭家快要一年了,去找三奶奶,因为她谭府里唯一可觉得相信的人。最早提醒她云山的死有蹊跷,带去秦家那把刀也是她给的,让她用来保护自己。
如今果真用那把刀争到了想要的东西,谭家的财产一念并不像要。她只是要为云山昭雪,而除了恶人谭家也该交到合适的人手中,她如是想。
只是天如此黑,寒风彻骨,三奶奶怎么在库房,那是她能去的地方吗?
一念提着灯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问道:“你怎么知道三奶奶的在库房里?”
他没再开口,抱着剑不远不近的跟着。走进月门下时,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把灯笼里的灯火吹灭。院子里漆黑一片,没有灯也没有人,阴森森的。
一念意识到不对劲,“你到底想干什么引我来此!”
佟星侧耳一动,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禁闭的门窗里悉悉索索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野猫在里面打架,又像女人在低声喘息。
一念隐隐约约也听到了,蹑手蹑脚的往门口摸去,趴在门缝上听的便更真切了。
“可是舒服了?”
屋内灰暗不明,只见山水屏风上山峦叠嶂像是活了一样,升起的旖旎烟雾,粘腻的水声。有兽的低吟,在老太太那张紫檀木福禄拔步床上撕咬。床脚吱吱的响,像是有老鼠玩闹一样。
那女人的声音她是认得的,只是不敢认,也没想到门根本没锁,用力整个人就载了进去。
“门怎么开了,你刚才没关门呐?”
“着急忘了,被吹开了。”
床上的女人娇嗔起来,男人翻身下床光着身子,赤条条的出来关门。
一念正感觉大祸临头没处躲的时候,忽然一道黑影压过来,身子一轻倾刻间就上了房梁。
屋子里的男女抱在一起,在屋子里走了起来。走走停停,最后绕回床头那扇落的西洋琉璃镜前。
男人勾起女人下巴,从镜子里看她,笑道:“荣儿,再怀一个孩子好不好?”
女人哼笑,往后贴紧他,“怀了算谁的?那老头可是一点东西都没了,怀了可不好弄。上次那个要不是敬院的那个女人,我到后面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怕什么,那女人回来给谭云山报仇了。三个月内谭松必死,谭家必然是要交给你的。至于你房里那老东西,叫他死在绘春楼里好了。”
“此事还不着急,苏一念真的杀了谭松夫妇,谭家交到我手中,我们往后不是还有大把的日子。”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
男人抓住三奶奶的下巴,狠狠的去吃她的嘴,津液啧啧响做一片。梁上一念正巧便将地下的光景瞧得清清楚楚,手上搂着毛茸茸的脖子,上面还透着凉意。
她红脸瞧了半响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咕哝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四处乱瞟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若.....若绝?
佟星呢?
她低头四处寻找,没想到捞自己上梁的人竟是龙泉寺的和尚。她知晓他的功夫很厉害,可竟在佟星的眼皮底下?
他人呢?被打死了?
一念惊愕之余,眼睛转着转着又无可避免的落到地下的男女身上。为了那个孩子,他们真的如同要折磨死彼此一样。
她见过春宫图,甚至成婚前谭家专门派了人去教她。可是她没看见过如此活色春香艳丽场景,萦绕在琉璃镜前的那股热气像是突然扑到她的脸上将她灼伤。浑身也如被抽去了力气一样,坐在梁上仿佛一不小心就要栽下去。。
竭力抑制住了滚烫的呼吸,胸口里的心脏又止不住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要憋坏一样。实在是忍得疼了,她只能悄悄得长吐出一口浊气。
可好像被身边的人察觉了,他突然伸手遮住她眼睛,却不管她是不是要掉下梁去了。
“怕就不要看.....”
一念才不怕什么活春宫,就是怕一不留神栽下梁去,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但很快就被他察觉,发出低笑。
“少夫人怕高?”
才没有!!
她面上挂不住愤愤磨牙,一怒之下恨不得一口把眼睛上的爪子咬烂,可也只是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