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惊地看着我,张着嘴,想说话,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笑着将人抱起来,沿着山林间的幽径往山下走。
脖颈处猛然传来尖锐的刺疼,我站住,任他咬着。
眼泪打湿我的领口,牙齿一点点松开,我拍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都过去了。”
到了山下,向东南再走几里,到了落水河。
我放下郎九凤,从怀里掏出一个短柄匕首,削了几根竹子,做了个伐,撑一支竹篙,沿河而下,一直向东南,直往楼兰王城。
李鳍和李啻叔侄两人在丘玉城厮杀。
秦舜的兵马埋伏在丘玉城附近,等着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趁机攻打,围剿斩杀李鳍和李啻。
九霄则带兵趁机拿下楼兰王城。
此一战,大获全胜,应无差错。
我正寻思着,前面一艘船迎面而来。
船头上站立一人,银甲胄,白战袍,一脸寒霜,剑眉拧在一起,面带焦虑之色。
我还未开口,那人已挥手高声喊道:“国师!是国师吗?”
船只靠近,看清来人,正是秦翦!
我连忙,道:“秦少将军!是我!”
不多时,船迎上来,我抱着郎九凤,跳上大船,道:“秦少将军不在楼兰王城护着陛下,来这里做什么?”
秦翦满面着急,道:“国师,你没看到陛下吗?”
我心底暗惊,道:“我从丘玉城而来,怎么会看到陛下?”
说完之后,将郎九凤扔在甲板,抓住秦翦的胳膊,疾声厉色道:“陛下在哪里!?”
秦翦两眼红了一圈儿,哽咽道:“遵国师之意,我与父亲确实要去玉丘城,让陛下领兵趁机偷袭楼兰王城,但陛下执意不从,非要……”
霎时间,天地旋转,火雷滚滚,站也站不稳,只差一头栽到河里去。
九霄领兵虽然调度有方,但怕沉不住气。
李鳍和李啻两边厮杀,还有一支莫塔部落,是李鳍的母亲所在的部落,也是楼兰最强悍的马上兵将。
李鳍的母亲卡拉是莫塔部落的女酋长,她若看到玉丘城的火光,必定率部将赶过去救援。
九霄若在她赶到之前动手,前面攻打李鳍和李啻残部,后面却被李鳍的母亲卡拉率众从攻来,前后遭夹击,腹背受敌!
啊!
我侄儿大命休矣!
我愤怒地抓住秦翦的衣领,厉声呵斥道:“为人臣者,怎么能贪生怕死?李啻带领重兵前往玉丘城,楼兰王城必定空虚,你等为将者,不去险要之地攻打,而守着一座空城贪安逸!该杀!”
秦翦双膝落地,跪在地上,急落泪道:“国师,并不是我父子贪生怕死,而是陛下救人心切,急不可待,下了诏令,我等跪奏劝谏,陛下不听。”
我愣了一下,道:“救什么人?”
秦翦哭道:“陛下自马车中醒来,一直挂念国师,唯恐……”
“什么?”
恰如惊雷从天而降,震得我头脑裂开,魂不附体,连忙道:“快!掉转船头,沿落水河至玉丘城!”
玉丘城内早已是狼烟火海一片,赶到之时,地上横七竖八都是尸体,方圆百里,焦炭成灰,草木皆死。
我骑着战马,到了城楼下,见一面残破的青龙牙旗在残风中飘荡。
墙上一老妪,年过七旬,白发苍苍,一身血泪斑斑,狼狈不堪,犹两眼射着精光,站在城墙上,凭栏而望,待看到我时,眼中猛地一惊,灰白的瞳孔紧缩,扬剑哈哈大笑道:“好深的计谋!我儿死的也不冤!”
我打马向前,拱手道:“老夫人,败局已定,何不开城投降?”
话音刚落,被吊在城墙中央的人猛地睁开眼,看着我,又很快地低下头。
他嘴里塞着麻布,身上绑得像粽子一样,脸上分不清是灰尘还是血泪,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膀上。
原本明黄华丽的飞龙战袍,此刻被鲜血染红,铠甲也被刺破,斜挎在腰间,腿上几道血口子,血肉往外翻着,脚上最爱的赤舄鞋掉落在城墙下,砸在灰尘里,袜子上猩红一片,血顺着脚踝往下流。
我心如刀割,转而看向城楼上站着的老妇,厉声道:“卡拉,若不投降,吾将挖你祖坟,将你列祖列宗一一鞭尸,儿女子孙皆剁碎了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