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刁干完饭便对着师父嬉皮笑脸。
他生得俊美稠丽,支着下颚对人一笑,像是位手持长兵夜饮寒露的仙人自层层云间垂目,银光铠甲射出碎芒穿透层叠厚雾。这一笑,你只能想到玉楼金殿的庄严仙渺与神兵利器的雪白锋芒。
俊美逼人,叫人心脏鼓动。
不敢直视,一看便要生出凡尘妄念。
李伯又能怎么办呢,自家徒儿自家宠,好在这徒儿习武勤勉,无需他这个老头子日日敦促,两个月的进益比庞个两年更胜。
林刁挥别师父,心满意足准备打听打听那个百花盛事,他一撩眼皮,便看到方才的女孩正双目灼灼的看着自己发痴。
这女孩儿一身飒爽男装,身材纤细有力,显然是自小习武,腰间挂着柄秀美窄剑,剑鞘上黄铜掐丝百花拥簇,看着还挺贵重。
秋灵蝉正抓紧时间欣赏美男子,只见那英美如仙的俊然青年抬手,对自己招了招手。
嗨呀!这不巧了吗!秋灵蝉水眸一亮,正合她心意,她在二伯无奈的摇头中起身,笑盈盈坐了过去。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
秋灵蝉痴迷的看着他,姿态熏醉一般依靠着桌面,显然也是个颜控狗。
“说说那个百花盛事呗?”
林刁丝毫不吝啬音容笑貌,他睫毛浓密锋锐,双眉浓墨重彩的栖伏在俊挺的眉骨上,青黛色的眉毛形态悠然修长,分外撩人。
秋灵蝉捂住砰砰跳的心口,脸颊绯红,犹如胭脂晕染,简直要晕倒了。
林刁赶紧收敛放浪神态,唇角却不由勾起些笑意,露出些锋利牙齿。
女孩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赶紧低头盯着被擦拭得油光闪闪的桌面,咳嗽两声镇定心神。
“百花盛事呀,你改变主意要参加啦?”
“不是说有温殷阁主为魁首打造兵器么,但凡会点儿武的,谁不想要呢?”
林刁自然也想要个趁手的兵器,这段时间折在他手中的长|枪已经不少,稍用些力便会崩裂,实在憋屈,到现在他还不曾全力施为,身体无法尽情舒展,他骨缝里都痒得不行。
他不仅想要趁手的兵器,还想要恣意挥洒热汗,纵情与人交锋,渴望着与强者竭力厮杀,尽享汗水与热血的滋味。
而这百花盛事岂不是赶巧?
“参加百花盛事首要的便是逍遥公子的百花邀帖。”
秋灵蝉年纪不大却对江湖盛事如数家珍,她竖起食指晃了晃:“这百花邀帖只对江湖名流与颇有些声望的门派发放,寻常人还不好弄呢。”
两人正说着,释清佛子方下楼便听到这话,他合掌:“林檀越。”
这佛子不论对谁都是这番温和有礼的模样,秋灵蝉自然认得这颇具盛名的佛子释清,当年瘟疫病死数万人,便是这佛子前去灾区赈灾治病。
“林檀越要参与百花盛事,缺少邀帖何不找白头居士?”释清对双眼灵动的女孩微微躬身行礼,便坐在了一侧对若有所思的林刁道,“居士乃日月岛岛主,应当早已受到邀帖才是。”
顾缘君听到此时还挺惊讶,以往他从未见过林刁在意过江湖轶事,每日不是练枪便是打拳,日子过得十分糙汉枯燥,这人既不饮酒、也不狎|妓,丝毫没有江湖人的陋习,是个十分矛盾的人。
因此,在听闻林刁要参与百花盛事时,顾缘君既讶异又好奇,若是想要一件趁手的兵器,日月岛如此富饶,花些金银就是了,何必费那个力气去参与这些?
“我可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说着这话的俊美青年乐颠颠的从白发男子的手中接过一张鎏金邀帖,喜滋滋的说。
顾缘君面具下的眼眸忍不住露出笑意,这人有时候还挺可爱,像个横冲直撞的小孩。
“你跟我说说这比赛怎么搞?”
身为纯种外来人的林刁脑子里只有现代社会那些所谓的选美大赛,比基尼、泳裤、搔首弄姿和白花花的肉|体,他摸着下颚,准备为自己未来的长|枪豁出去了。
顾缘君手持紫檀壶,苍白的手指像是一捧落雪,为他斟茶,茶水潺潺的同时开口道。
“往年只论身段外貌,今年自与前些年不同。”
他将茶水缓缓推盏至如烈酒浇烧般的人身前,笑着说:“今年来的都是名门中人,格调自然更高。”
他悠悠笑道:“外貌气度,君子六艺、身法武功,缺一不可。”
寥寥数语便说尽了这次盛世的热烈与高规格,听到林刁耳力便只有两个字。
完球。
没戏。
死吧。
若是只论武功,林刁定然提枪就干,先上他丫的!
但这君子六艺……强人所难了不是,他一现代人哪懂这些呀。
林刁撩开眼皮看向眼眸带笑的白发公子。暗搓搓想,要不还是吃一口软饭吧?他真的好想要一杆顺手的枪啊,想得抓心挠肺,想得火急火燎,真是每天都睡不着,可苦了。
顾缘君眼中笑意更甚,语气中带着些期待:“不若你同我一道看看热闹便罢。”
这雪白长发的公子还想说,若是你想要什么,只需告诉我一声,又有什么得不到呢?
顾缘君坐拥日月岛,手低下产业无数,富可敌国这个词都是为他造的。
林刁不知道,曾经有一个吃软饭的绝世良机放在他面前,眼巴巴等着他去吃,可惜他不知珍惜。
“不行,我要参加。”
林刁实在眼馋温殷阁主锻造的兵器,便是卖一回肉,他也要去,甚至打算求助面前的这位好兄弟。
顾缘君冰冷的手一抖,炙热的粗糙的大掌便抓住了他,他一时没敢动,保持着平静:“怎么了?”
“你很有钱吧?”林刁亲亲热热的抓着他,小麦色的手掌下是一团冰冷的雪白。
顾缘君忍不住笑出声,手放在桌上不敢动弹:“是,我有钱,并且多得没处花。”
“那我给你找个地方花钱,怎么样。”
“若是这般,你就是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我非请你去雁来楼吃顿最好的菜感谢你不可。”
林刁也被他逗笑,就笑起来,俊美深邃的眼眸笑盈盈的与他面具下的双眸对视:“看来你真是不怕人花光你的钱。”
青年这一笑,那股凶戾锋锐被一股柔和冲淡,若忽视他颀长健朗的身子,那张脸若是露出这番笑意,竟带了点纯然稚气,实属不可思议。
“走吧。”林刁站起来。
“看来你真的很急。”
顾缘君也起身,他如今身体健康了些许,只等日月岛的药草运来,离痊愈不远了。
“怎么能不急,那百花盛事不是后天就开始了吗。”林刁握着他瘦削的手腕,手中感受到他异于常人的低温,那手腕细得很,他握着没敢用力,生怕给他捏碎了。
顾缘君站在他身后,比这人矮了大半个脑袋,腕上的手掌十分炽热,像是一团烈火烧了起来,烫得很。
“拿伞,外头下雨呢。”顾缘君拍了拍他的手臂,感受到他肌肉蓬勃。
这人真是浑身血气,生机勃勃,像是枝头绿意,又像夜间奔跑的黑豹,金黄的眼眸在黑夜中划过灿烂光芒。
冰狸奴刚烧了手炉进来,如今天气渐寒,冷流袭人,他可不敢有丝毫疏忽,毕竟今日公子的身子才好上些许。
小少年听闻二人要出门,立刻噘嘴。
“快快穿上大氅,再慢些,这小孩就要跳起来吃人了。”林刁将衣架上毛茸茸的氅袍取下披在了一身病容的男子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又把黄铜烧蓝手炉塞在他手里,上上下下将他端详几遍后才点头满意。
这套动作俨然是个熟练工。
冰狸奴这才露出称心如意的笑容。
顾缘君被这高大修长的男人一裹,两人站得极近,他轻易便嗅到了这人身上的味道,这人往日挥洒热汗,时常大冷天的也热气腾腾,没想到竟有股浅淡冷香。
这气味让顾缘君想起了深冬,厚厚的积雪在阳光下纤毫毕现,这是雪的味道,若说它是香味也有些牵强。
不可思议。
无论嗅闻都少次,顾缘君都感觉很奇异,很奥妙古怪。
这样热烈汹涌的男人身上,竟然弥漫着的是雪的冷味。这样想着,他不禁轻笑了一声。
听到这笑声,林刁挑眉垂头,看他雪白的发间那松鹤雕文的玉冠,这发顶圆圆的,看着怪可爱,他就伸手轻轻拍了拍。
顾缘君倏忽抬头,不要太惊讶。
“走吧走吧,咱们坐轿子去,免得吹风。”林刁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催他动身。
“你准备去哪里花钱?”
顾缘君跟在他身侧,白玉面具下的脖颈围着一圈乌黑油亮的皮毛,浑身上下没露出一寸肌肤,武装严实。
人都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他自然是置办打扮去了,不过这打扮也要投其所好。
下楼便见了停在客栈外的暗紫色轿辇,四个轿夫看着十分老练,只是这竟然只有一副轿子,他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只叫来了一副?难不成这林刁准备两条腿走过去?
走个屁,还下着雨呢,这么冷的风,肯定是两人挤一挤了。
“这还商量着事儿呢,快进。”
林刁掀开厚实的帘子先行钻了进去,占据了宝位,从一旁的窗口伸出头招呼已经凝住的白发公子。
“来呀,愣什么呢?”
四个轿夫脸色怪异,这人真是不要脸啊,招呼人进去坐哪儿?坐男人大腿吗,啊?
“别在外面吹冷风,快进来。”俊美小青年欢快招手。
顾缘君语塞半晌,赶鸭子上架般钻进去,这轿辇本就不大,青年身材高大颀长,一人就坐满了位置,他弯腰半晌实在没有落地儿的空间。
雪白的长发垂在面具两侧,踌躇半晌,弯得腰都僵了。
林刁拍拍大腿,招呼他过来坐:“你客气什么,来呀,快入冬了,你一个人做不得着凉?”
他的姿态实在太自然、太慷慨,顾缘君鬼迷心窍,便几经腾挪,坐在了这滚烫的怀里。
还别说,这大腿柔软韧性,怀抱宽敞炽热,暖烘烘的远胜火炉,顾缘君窝在里面便生了根,不想动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