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炎在顾铮家磨蹭到午后才离去，从他进门到出门，这么几个小时里，嘴就没怎么停过，要么在打电话，听公司的人汇报工作，要么在顾铮的身边晃荡，交换市场情报，探讨公司发展方向；

一边说着「你得好好休息，公司的事情我来处理」，一边忍不住地要拉顾铮事无巨细地参与进业务决策；吵得顾铮的脑袋嗡嗡响，根本没办法把昨晚没睡的觉补回来。

直到吃完饭把人赶出了家门，顾铮才得到了片刻清净。他在沙发上坐下，重新给自己泡了壶茶，等着水烧开的时间，点开了微信好友列表上被置顶的那一位：萧霆烨。

这位昔日电竞场上的战友，如今不仅是国内顶尖数据科技公司【木兆】的创始人，Milky Way战队的幕后老板，还是【零墟】的技术股东，整个【零墟】的底层代码框架由他主持搭建，但占有20%的股份的萧霆烨，并不过问日常运营和营销决策，大部分的时间待在北京。

顾铮：在忙？

萧霆烨几乎是秒回了消息：？

顾铮：我给你打个电话，有点事。

萧霆烨：嗯。

顾铮收到萧霆烨的回应后没耽搁一秒把语音电话打了过去。

“公司出什么事了？数据被黑了？还是程序报错大面积瘫痪？”

比起顾铮的温和，萧霆烨的声音听上去更加冷峻一些；以前，他们还在一起打比赛的时候，电竞圈的人就老拿两人做对比，说顾铮是温润谦和，萧霆烨是孤傲冷拽；

平时谈公事，只有在遇到复杂难缠的问题时，两人才会打电话，所以当顾铮提出来通话需求的时候，萧霆烨自动把这背后的原因脑补成了公司层面的大事。

“不是。”

“那是什么？”

“我需要去战队做一个深度采访调查。”

“【零墟】要建立职业化竞技模块？”

萧霆烨跟林云炎的看法一致，在他眼里，顾铮这几年的所有心思都扑在了【零墟】的发展上，没理由因为别的事牵扯到他不愿意面对的跟Milky Way众人的关系。

“不是。是有个朋友，做学术研究需求。”

“朋友？”

萧霆烨这时才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这低调到都快人间蒸发的顾铮，这几年几乎断了原有的普通人家关系网，哪里冒出来的朋友值得他特地打电话跟自己打招呼？

“云炎的……妹妹。”

顾铮知道不给个合理的说法，萧霆烨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想着反正那天，是林云炎先开口认了林芷沐的亲，不如这个锅继续让他背着。

“那为什么是你来找我，不是他？”

【零墟】一共三个创始人，顾铮，林云炎，萧霆烨，按照股份，顾铮以51%的占比对公司有绝对控股权，林云炎占29%是二把手；

现在的情况是二把手的妹妹有事相求，拜托一把手去找三把手帮忙，这关系绕得太刻意了。

“跟Milky Way有关，总归我出面找你，比较站得住脚。”

“对Milky Way发展最清楚的应该是诸葛，他仍旧是战队经理，联系方式你有的，何必多次一举来问我？”

萧霆烨说的这位诸葛，是Milky Way自创队以来，一直担任战队经理的角色的「诸葛端」，顾铮和萧霆烨待在Milky Way的时候，与他关系不错；在顾铮决绝离开之后，诸葛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仍旧会给他发来消息，但顾铮已读不回；

这事，萧霆烨知道也劝过，可顾铮始终以沉默回避；这次总算找到一个机会，他想再逼顾铮一把，让他回头。

“我怕，因为我的关系，端哥会拒绝。”

“顾铮，是你放弃和远离了大家，不是他们避开了你。”

“有些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的；跟端哥约下周末的时间吧，夏秋赛季开始了，现在还在常规赛段，周末逛基地，不太影响训练。”

“我以为你不关注KPL很久了。”

“偶尔，刷微博还是能看到消息。”

“把联系人的资料发我，我让诸葛登记访客；另外还需要对方拟一份具体的采访调查提纲，提前发到战队这边审核，涉及机密的事，要公事公办。”

“明白。”

挂了电话，顾铮绷着的神经才总算松懈下来，他安心地喝了口茶，把确认的消息编辑成一条微信发给林芷沐，信息发送完毕后，总算可以躺回床上认真休息，可眼睛刚闭上，脑子里又浮现了新的顾虑。

萧霆烨收购了Milky Way之后，在保留战队旧基地的基础上，又在同一个电竞园的另一个分区里，买下了占地面积更大的新基地；

顾铮不确定，诸葛端日常会待在哪里，再加上电竞园里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小路，不提前跟林芷沐交代一句，也不知道她当天会不会遇上什么节外生枝的事。

于是，刚躺平的他，再次坐起身，拿着手机想了想，给林芷沐打去了语音，但提示音响过几轮，对方都没有要接的意思，顾铮正打算挂断，电话却恰好接通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朵里就突然冲进来林芷沐几近崩溃的哭喊声。

“梁泽超，我求你了，别再给我打电话！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把出轨说的这么义正言辞，你睡了这么多人，不觉得自己脏么？就一句「生理需求」应付了事，你是真的当我傻还是痴？我是喜欢你，但我也没有这么不堪！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顾铮听完她的整段情绪没有打断，耐心地等着她说完：“他又骚扰你了？”

这句话传递出去之后的几秒钟，电话里一阵寂静，像是把林芷沐的呼吸都问停了。

他稍稍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看屏幕，确认语音尚在通话中，也没有任何网络信号问题，才又把手机贴回耳边：“你……”没事吧，这后三个字还没说出口，电话就被挂断了。

突如其来的停止通话让顾铮不由得皱起眉头，没过多久，屏幕上就送来了一句林芷沐的道歉：对不起，顾先生，我骂错人了。

紧接着，林芷沐回复了顾铮稍早前发给她的那条帮忙接洽Milky Way战队的消息：好的！顾总裁，收到了！谢谢您的帮忙！我会跟负责人对接之后的事！

看着林芷沐这前后不一的称呼，顾铮半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她到底是因为梁泽超的事心烦到没办法好好说话，还是自己在她那的定位真的如此尴尬？

顾铮：你还好吧？

这话发出去之后，顾铮才发现这四个字显得有些模棱两可，像是在质问对方，于是飞速又补了一句。

顾铮：我是指，跟梁泽超有关的那些。

林芷沐：没事，只是有些小尾巴要处理，采访提纲的事，我晚一点拟好了发给您过目，需要一点点时间。

顾铮：不急。

林芷沐：「跪谢表情包」

林芷沐的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顾铮没再回复了，她憋在眼睛里的半颗眼泪才敢落下来，这都是什么事啊！

要是昨晚听顾铮的话，第一时间把手机里与梁泽超有关的一切拉黑删除，刚刚也不至于对着他一顿毫无来由地输出，而且骂了人，还迅速挂了电话，紧接着发了两条称呼不一致的解释和感谢消息，这恋失得简直把她的得体和理智都带走了。

事已至此，只能一件一件补救，而第一道工序就是切除跟梁泽超有关的联系。

昨天跟顾铮在一起的时候，被梁泽超辱骂的委屈和生气占据了林芷沐的全部理智，原本要拉黑删除所有联系方式，后来被他受伤的手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忘了操作；此刻被恶心了第二次，再无作为就说不过去了。

电话号码、微信账号、企鹅账号、微博账号等等所有社交平台，凡是林芷沐能想得起来的，全部取关拉黑，以前发了多少秀恩爱的消息，此刻她删得就有多痛苦。

手指机械的操作，看似无情，眼睛里止不住的泪却实实在在提醒了她的伤心，毕竟是自己喜欢了7年的人，一朝成陌路，那些被清空的合照和文字，是她实实在在的青春，说不在乎都是假的；但她总不能为了放不下的虚幻回忆再把自己的未来搭进一个渣男的谎言里。

处理好一切，已是好几个小时以后；林芷沐总算有时间坐下来把采访调查提纲列一列，写到一半又不太确定对方要得是多详细，于是鼓起勇气，先给顾铮发了一条询问微信，语气看起来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

林芷沐：顾总裁，您好，不知您现在是否方便，我这边有一些细节想要跟您确认。

消息一发出，林芷沐就把手机屏幕切换到外卖软件上，一整天了，她没吃一点东西，干完正事才觉得有些饿，想着顾铮大概是不会秒回的，才放下心来去点外卖；谁知她连餐都没选好，顾铮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顾铮：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