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心蕊酣畅淋漓地睡了一觉。
等她醒了，天都黑了，顾青舟点了盏煤油灯，趴在桌子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看到她坐起来，顾青舟转头，哀怨地看着她。
“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怪瘆得慌的。
“你霸占了我的床，导致我没地方睡，我还病着呢。”顾青舟幽幽地说。
“不是你自己让我躺的嘛……好吧好吧，算我躺得久了一点点，我补偿你还不行。”
姜心蕊推开被子，开始穿鞋。
一番动作有模有样，搞得顾青舟有点期待什么补偿。
他眼巴巴地看着人走近了，又走远了，留下一句：“你等着。”
呵，女人。
真无情。
姜心蕊回西屋拿吃的，意外发现房间变干净了。
跟东屋没法比，但至少没有了让人呼吸都困难的厚灰。
顾青舟趁她睡着干的？
想到他每天早起处理公司业务十年如一日的样子，确实挺有可能。
这样的话，就稍微多拿点吃的吧。
本来只想拿一包饼干的，现在又多拿了些肉干，还有新买的红糖。
回到东屋，她把东西往桌上摆开放：“有开水吗？”
“有，但是……”顾青舟对着那些顶多算是零食的东西问，“你平时就吃这些吗？”
“没办法啊，没有其他吃的。”姜心蕊吃多了这些，越来越怀念曾经在现代的日子，那时候至少每天能吃正常饭菜，“算了，能吃上东西就不错了，总比饿着肚子好。”
现在不少人还要挨饿呢。
顾青舟没动她的东西，去厨房拿了两碗饭来：“吃吧，青花送来的。”
这饭姜心蕊之前也收到一次，下面是掺了杂粮的米饭，上面铺了些青菜和豆芽，说实话算不上好，却是这村庄里一份难得而珍贵的温情。
“这样下去，我不去地里干活都过意不去了。”姜心蕊吃着饭，难得有些愧疚，吃着吃着，忽然从米饭里面吃出一个荷包蛋，“这是怎么回事？”
“啊，婶子给我的。”
顾青舟一看就明白了，青花送来的时候，特意跟他说了，她妈交代了饭满一些那碗是他的，原本他只是以为这碗饭多一些而已，没想到里面还藏了一个荷包蛋。
姜心蕊立刻把鸡蛋夹给他：“还你。”
虽然她很馋，尤其是她都咬下了一口，都尝到味儿了，肚子里的馋虫都被钩上来了。
但她也知道，这个鸡蛋一定是特意给顾青舟的。
“说实话，在医院的时候我就想问了，你会不会其实是刘家的私生子啊？他们对你真的太好了。”
“想什么呢，要是我有个私生子，你不得想办法折磨他？”
姜心蕊冷笑一声：“抱歉，我从不会折磨无辜人员，我只会折磨你。”
“我这不是打个比方吗？”顾青舟立刻认怂，“就是这家人原来帮过刘叔刘婶儿，所以他们现在一直在私底下帮衬我。”
这么说姜心蕊就理解了。
两人都把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堪比被舔过似的，放下碗，不约而同地看向姜心蕊拿来的零食。
就这几天的时间，他们就有种饿了很久的感觉，哪怕肚子已经填饱了，依旧感觉缺少油水，尤其是那个肉干，实在令人垂涎欲滴。
“要不，拿去给婶儿吧？”姜心蕊闭上眼，不去看诱惑人的小东西们。
“我也这么想。”顾青舟把饼干和肉干拉到面前，“就送这两样吧，红糖你留着。”
“不，红糖是给你的。”姜心蕊站起身，硬邦邦地说，“你别再晕倒了，给你叫人送医院太累了。”
“谢谢你，蕊蕊。”他已经听刘婶儿说了她狂奔到刘家喊人，又一路狂奔跟到卫生所，至于后面她在医院发烧，他更是看在眼里。
姜心蕊不习惯他这么好好跟自己说话，觉得怪矫情的，摆摆手：“我回房间了。”赶紧走了。
顾青舟笑了笑，拿上东西送去刘家。
知青点，知青们正在吃饭。
饭桌上，华兰实在憋不住了：“他们运气也太好了，去了趟医院回来，就住上那个大房子了。”
凡是在小溪村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没有不知道那个大房子的，哪怕里面东西早就被烧完砸完了，房子还是好好的，比大家住的泥房好。
“他们都病了，总不能再让回牛棚住，过不了两天又病，抢救的钱不都打水漂了？”谭若晴说，“倒是你，那天就不应该让姜心蕊去牛棚。”
陆旭天本来只是随便听听，并不上心，听到姜心蕊的名字才看向华兰：“那个新来的女知青，是你让她去找顾青舟的？”
华兰当然不能承认。
虽然事情就是这样，但看陆旭天的神情和现在大家的眼神，一承认就是默认她故意欺负新来的。
他们知青的身份本就敏感，平时都尽量避免惹事，更不要说去跟顾青舟那样的人去扯上关系。
“若晴，你这么说，大家都要误会了。是这样的，那天我们正好碰到小姜嘛，她好像要找稻草补屋顶，问哪里有稻草。我想她一个女孩子，去草垛搬太累了，就说牛棚有现成的。”华兰摸了摸头发，“牛棚不是离她那边很近吗？”
“那也不该让她去牛棚。”陆旭天说，“我们可以帮她一起搬啊。现在这样，对姜同志的名声很不好。”
华兰讪讪地笑了一下。
她当然不能说，一开始这么做，就是有这方面的想法。
前几天听说姜心蕊跟着去了医院陪护时，她还觉得这人回来也只能跟着住牛棚了，哪知道结果她一点事没有，还住进了顾家大宅！
她这么做，其实是因为她父亲消息灵通，隐约听说过段时间，可能会有知青返城的名额。
名额有限，当然竞争的人越少越好，华兰环顾一圈，这群傻子还什么都不知道地在这里替人家打抱不平。
第二天，姜心蕊醒了之后，去隔壁东屋看了看，确保人没事。
结果顾青舟不在屋里，她走出来找了找，才发现他在厨房。
“你这是煮什么……”
“你有钱吧？”顾青舟挥着大铁勺抬头，“借我点。”
姜心蕊万万没想到，顾青舟一开口就是要跟她借钱！早知道她就该自己躺在房间里，啃点零食再继续躺着，管他是死是活。
人果然不应该太善良。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开玩笑，这些钱就是她现在躺平的底气，把钱借出去了，不就得被迫每天去地里赚工分？这天这么热，她才不干，“这种心情，你应该很能体会吧？”
顾青舟“啧”了一声，示意锅里的玉米糊糊：“我昨晚跟刘叔买了点粮食，总不能不给钱吧？你先借我，等我一有钱就还你。以后你每天都可以过来蹭饭，就当是利息。”
不得不说顾青舟拿捏住她了，她这刚起来，正是又渴又饿，看到这一大锅黄澄澄、香喷喷的玉米糊糊，哪里抗拒得了。
她过去拿了钱给他：“说好的，以后我每天都能吃上饭，一天三顿。”她伸出中间三根手指。
“三顿也太便宜你了吧。”顾青舟装作不情愿的样子，还叹了口气，“但谁让我这么好心呢，只能便宜你了。”
“我这是争取正当权益。”要说顾青舟会好心，她是一万个不信。
那是恨不得每一分钱都创造最大利益的人。
玉米糊糊熬好了，盛出来，满满两大碗，看着心里就有种满足感和安全感。
只多不少，绝不会吃得正香还想来一口的时候就没了。
顾家这样的人家，以前都到宽敞的堂屋吃饭，但现在堂屋那张阔气的八仙桌也没了，只有厨房角落还残留下一张破旧的小几。
因为太不起眼，幸免于难，现在被顾青舟翻出来当餐桌。
他们就没去堂屋，直接在厨房里支起小几吃饭。
姜心蕊用勺子舀起一勺滚烫的糊糊，呼呼地吹了两下，还烫着就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
她以前没喝过这种糊糊，桂香婶子来医院，给他们带的都是大米粥，但是她来这里看到过别人吃，很好奇它的味道。
结果她一吃，什么味道都没有。
“你是不是忘记放盐了？”姜心蕊看向不靠谱的某人。
“啊，确实忘记了。”顾青舟站起来想加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忘记，“家里没盐。”
他搜索了一下记忆，才后知后觉，盐，在这个时候，也是一种需要珍惜的物资。
而这种物资，他空置了几年的家里没有，昨天也忘记顺便跟刘叔买一点了。
“你再多借我点，还有什么缺的，我等会儿一次性问刘叔要全了。”
“……那现在怎么吃？”这么一碗糊糊，舍不得浪费，可又实在难以下咽。
“加点糖吧。”顾青舟拿出她昨天放在这里的红糖，“甜的应该也不错？”
姜心蕊点头，他就一人碗里放了一大勺红糖，各自拌了拌。
加了红糖后的糊糊看起来让人更有食欲了，姜心蕊又尝了一口，结果实际味道还是远不如它的卖相。
但这回她没再说什么，趁热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顾青舟也发现，玉米糊糊真的没那么好吃，或者说，他觉得很难吃，加糖也改变不了它难吃的本质。
他小心地看了姜心蕊一眼，见她什么都没说，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两人正吃着，忽然有人来敲门。
“这个时候，谁会来啊？”姜心蕊从大碗里抬头，“是青花吗？”
“我去看看。”
顾青舟打开门一看，站在门口的不是青花，竟然是知青陆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