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闲皱眉,他可是打点了一圈,终于能溜进来的,这么几天未见,白小黑不会已经改换家门姓蔡了?
蔡非同防他跟防贼一样,果然是为了挑拨他和小黑之间的关系!
“老大,蔡非同同意你来看我了?”白璞起身把狐疑的张自闲拉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
“还记得你老大啊。”张自闲阴阳怪气。
白璞赶忙找补,对上卖萌的笑脸,“我担心你啊,老大,蔡非同对你这么提防,怎么能同意你进来看我!”
“我看你过的挺好……”张自闲进来后就发现,这哪是拘禁啊,这明明是告假。内宅的布置,房内的布置,还有躺椅上的画本子,根本就是糖衣炮弹拉拢白小黑的手段。
“虽然蔡非同咬定说我杀了穆有才,但是他其实也不恨我——没有我,他现在还搁老家等着翰林文书呢。”
这确实是事实。
张自闲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们兄弟担心你,还有你罗叔。”
白璞叹了口气,他最担心的何尝不是罗叔,还有自己的家人。
“你斩首那日,我们会去劫法场。”张自闲斩钉截铁的说。
“不行。”白璞紧张起来,“老大,你们不要冲动。”
“兄弟们都商量好了,大不了,头落地,碗口大的疤。”
“你有妻儿,其他人也都有家人。”白璞急的要命。
张自闲见白璞执意反对,就没再说下去,换了个话题,“想不想听这两日的八卦?”
白璞点头,几乎都能看到老大背来的隐形的八卦袋子,这种默契令人开心、放松。
他起身,从书桌上放置的食盒里,拿了一碟核桃味的葵花籽,一碟话梅味的南瓜子。
张自闲最爱嗑瓜子,咔咔一通直嗑,“乡亲们给你起草的万民书,已经被李家大公子递给了知府大人。”
白璞默默听着。
递给知府也没有什么鸟用,他小时候就听外公提起过这人,固执教条不说,还死板,很难改变他。
“李家大公子跟知府有笔生意往来,也是能说的上话的。”张自闲安慰道。
白璞点头,“嗯,乡亲们的心意我领了。”
“李家大公子说,如果真能有效果,李家幺妹今年二八,自从上次你从人贩子那救了她,姑娘的心就一直属意于你,看你……”
“……老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催我结婚?”
“你都这么大了。”张自闲说,“更何况这次你在江县是火了,李家幺妹又知书达理,我、我也放心啊。”
白璞心狠狠颤了一下,老大早已看淡生死,开始嘱托后事。
“我不可能让你们去劫法场,不可能让你们拿命来换我的命。”白璞眼眶微红,敛眸凛声道,“你儿子才刚两周岁……不可能……”
他曾抱过张自闲两周岁的儿子,小家伙用稚嫩的甜甜的嗓音喊,白叔叔好。
“哎,对,你知道蔡非同昨天晚上在大街上被人用鸡蛋砸了么?”张自闲嗑着瓜子,继续转移话题,他主意已定,而且八卦还没抖完。
白璞难以置信的挑眉,尴尬万分,“谁有那么大胆子?”
“据说是穆有才的十房姨太太联合起来的,谁让他连点人情上的遣散费都不给?!”张自闲兴奋的说,“那时正当守卫换班,砸完后马车就跑了,后来蔡非同让全县搜罗带红缨的马车,啧啧,你知道属于哪儿么?”
白璞想了想,之前办过妓院的案子,那红缨穗镶嵌在马车上,招摇夺目,一眼难忘。
“寻芳阁?”
“正是,”张自闲噗嗤差点笑出声,“现在蔡非同被吃了哑巴亏,他没有证据找妓院要人,而且大声嚷嚷,对他自己的名声也不利!”
得罪谁,都别得罪女人。
尤其是六姨太还是妓院的头牌出身……
想到蔡非同抓狂到极点,白璞也不禁笑了起来,红红的眼眶里,瞳仁清澈如水晶,透明而干净。
“哦,对,还有一件事,”张自闲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微微低头,凑近了白璞面前,“最近有个谣言,说你是京城白家的人。”
白璞后颈皮一紧,感觉被蚊子盯了一下。
张自闲又道,“反正我倒希望你真是,不至于被冤枉成这样。”
“老大,你觉得我像吗?”白璞苦笑,他内心是真的苦。
这特么都是谁传的‘谣’?
为什么谣言居然是真相?
张自闲认真思考了一下,笑道, “京城白家虽没太有名气,但背靠沈家,沈家可是世家。蔡非同没冤枉你的话,我倒真愿意相信。”
时光流淌。
张自闲跟白璞闲聊了一下午八卦,光瓜子都换了五盘。临近月色将浓,张自闲准备起身离开,白璞有些不舍,但心中有事,也不便继续留他。
“老大,万事小心。”
张自闲拍了拍白璞的肩,点了点头。
“对了,老大,晚上帮我跟罗叔说下,我现在被关的地方,挺好的,有吃有喝,让他别担心。”白璞有意叮嘱,因为算算时间,他的明卫火鹤和暗卫苍烟该到了。
至少苍烟可以来贴身保护自己。
罗叔肯定能明白。
张自闲摆了摆手,一副这还用问的眼神,轻轻掩上了房门。
-
当晚,白璞换上睡袍,正准备熄灯睡下,突然听到窗边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
他掏了掏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还是“咚咚咚”。
不会是迁明?
白璞的心突突跳起来,使劲捏了捏脸——有痛感,不是在做梦。
“谁呀?”白璞凑到窗边,期待满满,轻声问道。
“小璞,是我,苍烟。”
白璞没料到暗卫来的这么快,笑意盈盈的脸沉了下来——对哦,迁明可不会这么有礼貌,他是会直接进来的。
白璞打开了窗户,凉风吹进屋中,苍烟轻轻一跃,又敏捷的将窗户关上。
“放心,这边守卫松的很,不用这么紧张。”白璞有些失望,裹紧了睡袍。
苍烟好久没见白璞,“好的,小璞,我奉命……”
“你以后就在暗中保护我的安全,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随意出现。要是还像上次那样,事无巨细都传给我老爹,我是肯定不要你了。”
事无巨细传递消息给白锦的人,一直都是罗觅尔。
只不过有一晚,罗觅尔身体抱恙,苍烟代为传信,被火鹤抓到,人证物证都拎到了白璞面前。
白璞信不过爹娘选的明卫暗卫,再加上俩人又有争执,互相栽赃,实在是管不了,才心生一计,带着罗觅尔脱离了他俩的掌控。
“好的,小璞。”苍烟来的时候,白锦也是千万叮嘱过,这次绝对不会出纰漏。“我若有事找你商量,我就敲三下窗户。”
“不行,我若房中有人,会引起注意。”白璞反对。
苍烟虽身手强健,但笨笨的,脑子不太灵光。
“这样,你若有要事找我,可以模仿乌鸦的叫声,两三下即可。”
苍烟附和点头,憨憨地笑了,漏出白白的牙齿。
“对了,我爹那边情况怎么样?”白璞挂记家中之事。
苍烟立刻收敛憨笑,“家中一切安好。”
“你若同我说实话,将来你和火鹤吵起来的时候,我定会无条件信你一次。”白璞稳稳地拿捏苍烟。“明人不说暗话。”
白沈夫妇对游走江湖的理念就是——明处不吃亏,暗处不背锅。(虽然白璞没有那么认同)
苍烟是白锦选的,火鹤是沈念选的。
两人在武功上,均属上乘。火鹤得沈念的培养,在巧言辩论上胜苍烟许多。而苍烟,更善情报。
他们一个在明处帮助,一个在暗处收集。
苍烟只认事实,不认直觉,所以他收集的情报会更可靠,错误率更低。在汇报家事上也是一样的。
这次,白璞给他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他经常被火鹤怼的哑口无言,有时候气的饭都吃不下。
更何况,现在的主子是白璞,不是白锦。
“那您可不要跟老爷说,更不要跟罗叔说。”
苍烟盘算了片刻,深呼吸了两下,决定准备开始。
“老爷现在倒真没什么,就是大公子和二公子现在……啧啧,非常不顺,顾恺之的走狗太多了,逮着鸡毛点屁大的事情,为难两位公子。”
白璞的大哥白琛,和父亲白锦一样,同在户部任职。
白璞的二哥白理,和白璞一样,是沈念亲自带大,热爱自由,向往洒脱无拘束的生活,习得武义后也没有参加科考,凭真本事投靠进戚大将军麾下,是一位小小的参谋。
白璞的路子和白理很像,他本来也是打算跟着二哥走的,但是这条路被沈庆山堵死了。
戚大将军即使再欣赏,也不敢连夺两次白家的公子。
“不应该呀,为啥二哥远在南遥城,也会受顾恺之那厮影响?”
苍烟说,“我这次迟迟未来,就是协助老爷去南遥城调查二公子的事情。”
“为何?”
“南城前段时间雨水太重,洪涝灾害后有瘟疫,军中有人染病,一传十,十传百。”苍烟说,“二、二公子为了救人,病重,三四日未吃的下饭。”
“我二哥深受戚牧川的器重,怎么可能说染病就染病?”白璞听到后急的要命,心头发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