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周屿那句不是气话。
那次说开后，她们不再分房间睡。周屿阴沉沉站在镜子前刷牙，心想她今晚不会放过她。
扑倒瑜归亦只需两步，第一步：找到瑜归亦。第二步：扑倒。不用担心挣扎和反抗，因为只需要像捏住兔子耳朵那样束起她两只手，瑜归亦就会跟浑身长满大笑按钮似的任由欺负。
“哈哈哈……不要闹了，肚子笑痛了……”
周屿捆住瑜归亦双手，轻而易举就把她按在床上：“不准动手动脚？嗯？你说不准就不准？”
“明明是你先说的，哈哈哈哈……”
薄荷味的吐息极具倾略性，像黏腻纠缠的爬行动物，顺着瑜归亦的耳廓自上而下地攀走：“我要是都不能，我倒要看看谁可以，你未来男朋友都不行！”
瑜归亦还在笑，眼睛都湿了：“你准我谈男朋友了？”
周屿还按着她，“我就是你男朋友。”
见她又仗着情侣空间的事横行霸道，瑜归亦眯起眼睛：“那你小号解绑，拿大号正大光明跟我绑。”
身上的人明显愣了瞬，瑜归亦趁着空档，扯过被子朝旁一卷：“哈，笨蛋！”
“西八。”周屿一头栽倒在床，床垫都弹了两弹，那头毫不意外地传来瑜归亦幸灾乐祸的娇笑。
可那声音就像大漠巫女手中的摇铃，不知怎的就又点燃了周屿，又锲而不舍地扑来，揽过瑜归亦的腰，把她捞回。
只不过这次，她是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了。
瑜归亦笑得整个人都叠成两半，像条会动的毛巾。
“哈哈哈哈哈……”瑜归亦实在痒得不行，急急按住腰间那人的手臂，撒娇般地讨饶：“姐，求放过……姐姐……”
周屿撑在她身前的手一滞，心底有个声音升起，突然又自然而然。
瑜归亦，不要谈男朋友了吧。我也……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周屿脱口而出：“那你答应我。”
瑜归亦抬起湿漉漉的眼，里面笑意犹存：“嗯？”
“答应我……”她掐着她的手腕，喉间无意识吞咽，话到嘴边又变成，“以后谈对象，一定要先过对方这关。”
说这话的时候，周屿没再闹她，只是抠着墙面嵌入式的智能照明灯带，温度像是要把她烫伤。
她忘了瑜归亦是怎么糊弄过去的了，那晚，瑜归亦并没正面回答她。
于是她又去故意戳她，不要瑜归亦睡觉。
其实瑜归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就应该不再问的。可周屿心脏麻木了一秒，偏要讨要一个答案。
“答应我嘛。”
瑜归亦被她闹的不行，抓住她搞事情的手，打掉。
“是我要求太过分了吗？我们这样的关系都不行吗。”
“说嘛。”
周屿又伸手戳，打掉。
再来，打掉。
戳戳。
打掉。
戳。
那只不安分的手的主人好像有花不完的精力，瑜归亦绝望地心想她不困吗，就像一台永动机，永远乐此不疲，乐此，不……
疲……
呼……
一只脚已经踏入梦乡，又被周屿拖回来：“喂，不准睡，你还没答应我呢。”
……忍无可忍！
“好了答应你，不准闹了，再闹真生气了。”瑜归亦捏着那只罪魁祸手，只不过这次没再打掉，直接抱在胸前，“睡觉。”
手心传来她睡衣下规律的心跳，指间也被她轻柔的吐息缠绕。少女就这么放心大胆又毫无保留地朝她展露睡颜，像是抱着最心爱的玩具。
一时间，周屿先是产生了种胜利者的喜悦，然而很快就被某种奇异的情绪所取代。
目光渐渐变得迷茫。
她安静缩在瑜归亦怀里，好半晌，慢慢扯出一个羞涩懵懂的笑。
·
十二月开启，一场场考试就像大型连续剧一样接踵而至。除了期末模拟考，九中大佬们还要在周末参加A市国宾宾馆举行的全国数学竞赛考，别说瑜归亦了，同班的鄢雨琦周屿这段时间都不敢打扰。
不过恰好，屿宙这段时间也事多，三个人都各有各忙。
“屿哥，又出事了。”博轶走进屿宙。
“‘又’是吧，”周屿微笑：“你说，我受得住。”
“……我刚刚去三班找廖霍杰，他说他跟他舅舅说了，可街道办那边不同意。”
周屿踢开旋转椅站起来：“他之前不是说他舅舅是城管部门的，审批手续保证能下得来吗？”
这不是出事，这是出大事了，没有街道他们搞铲子，空中游行吗？
“他们太不靠谱了。”博轶抱着头蹲下，一脸绝望：“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保证简直是这世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周屿勉强冷静了点，“咱们这次跟前两次公演虽占用的不是同一处街道，但也是相邻的街区，怎么之前审批就下得来，现在就不行了？”
“廖霍杰他舅舅说这次公演时间临近春节，除了报给交管采取交通管制，还要上报给应急管理部门，街道说他们人手不够，顾不到我们这儿来。”
“是不是后勤部写的安全保障方案不过关？喊他们拿给我，我来改。”
“不是社长，真不是。”博轶扶住额，“方案那边已经改过好几版了，我看着他们从两页纸改到一摞纸的，就是我们入手点不行。”
周屿沉默一瞬：“廖霍杰他舅舅认识街道的人，屿宙除了他谁还有这层关系？”
“直接问应急管理部？问市政？”
博轶眼底重燃火苗，站起来转身就想走，周屿叫住他：“哎别慌，你打算找谁去？”
“就我啊。”
周屿无语：“我们现在连街道都搞不定，你要直接去找市政谈？”
“姐你想啥呢，我是说去找他们问谁家有关系。“
“……”听到这，好似一腔热血全灌进下水道，周屿瘫坐回去，完完全全的破防：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超级英雄，大家都是平平无奇NPC罢了。
“姐，别丧气啊，你也要相信咱们同学嘛，能进九中的都不简单，肯定能找到人脉的。”
说到这儿，博轶幡然醒悟：”对啊，你爸不就是超级大BOSS吗？”
周屿看着他。
“哦，“博轶悻悻闭嘴，”大BOSS不是这么用的啊。”
周屿站起来，“回去写假条，明天中午跟我出校，我们亲自去找街道办。”
“不对啊姐，为什么不找你爸？”博轶想了半天还是没懂：“世界就是个巨大的人脉圈，你甚至都同意找Aphas！为什么你爸不行？”
这还是他印象里那个大言不惭跟他说“我爸的buff不用白不用”、“目标是让公演成功，不是为了自尊失败”的狂拽酷炫姐吗？
周屿厚着脸皮双标：“他就是不行。”
她告诉自己，只是想证明给某人看，她跟周哲佑不是一路的。
可或许心声太过欲盖弥彰，叫她自己也未察觉，可能也有那么点原因，她就是想证明给周哲佑看的。
她一直恨的人，她一直爱的人。
·
周六清晨五点半，瑜归亦准时睁眼，洗漱换衣。
楼下高慧琳一脸精神地从厨房出来，“阿亦，快来吃早餐。”
“老爸呢？”
“老爸还在睡呢，一会儿妈送你去考试。”高慧琳放下早餐，笑得和蔼，“我喊他别去的，只是个全国竞赛而已，整那么大阵仗，还两个人送，不是白白给你增加压力。“
“好。”瑜归亦拿起一块面包，这才发现盘底被女人细心地拿芒果果酱画了个金牌。
瑜归亦无奈，”多大的人了，还搞这些。”
“妈妈不能替你参加考试，但加油打气还是可以，气势一定得做足！”
瑜归亦低下头，“……好了妈，再说就真紧张了。”
倒不是她对自己的能力有多怀疑，而是金牌的含金量实在太高，约等于名校的敲门砖。而且这次全国只下发五块金牌，不怪高慧琳话里话外都是重视之意。
“瞧你，这就紧张了，以后咱们还参加IMO（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呢，到时候上哪儿紧张去？”
“远的没边儿的事呢，全国比我厉害的人还有很多。”
她不敢告诉她妈，自己身边就有一个，鄢雨琦若真只拿出数学单项跟她比，她俩不一定能分出个伯仲。
“我女儿一定是最好的。”高慧琳笑眯眯的，“今天拿金牌，有没有信心？”
瑜归亦不知怎么就头铁了一把，如实答：“没有。”
高慧琳以为是自己气势不足，打起精神又问了一遍：“有没有信心！”
瑜归亦心下烦躁，隔开她的手，“没有。”
空气安静几秒，瑜归亦擦了手，“时间还早，我再上楼复习一会儿。”
“去吧。”高慧琳对女儿的叛逆略显无奈，“实在太难，也不要压力太大，心态放平，咱们全当积累经验了。”
不知为何，瑜归亦更烦躁了。
“一会儿中午不用来接我。”瑜归亦站在楼梯上，回头，“国宾宾馆离鲸山近，周屿喊我去她家里吃饭。”
“考完了稍微放松下也好。那晚点我来鲸山接你。”
“不用了，她说送我回来。”
“你周叔叔忙，别麻烦人家了。”
“周叔叔周末不回来，“瑜归亦头也不回地上楼，”会有人送的。”
天都还黑着，只有楼下客厅的灯莹莹闪动。高慧琳沉默伫立良久，开始收拾餐桌上的残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