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跟你说过了,A是对称矩阵,v不能是零!”
女生嚅嗫的“哦”了一声。林释言扶额,知道她没听懂,又给她讲了一遍显而易见的原因。后面假装在看报纸的教授借着报纸一颤一颤的笑了。他从椅子上坐起来,参与了他们的谈话。女生终于在教授的指引下听懂了,她朝教授道谢后匆忙离开了办公室。
教授把背舒服的靠回椅背上。他摸着饱饭后的肚皮,开玩笑道:“糟糕,我的学生以后都不敢来我的office hours了。”
林释言仍然保持着那副无法理解的样子:“我真的不懂她为什么没有听明白。”
教授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说:“好了,我们可以继续讨论你的问题了。”
“当然。所以我又重算了一遍,但是得到的还是是同一个结果……”
林释言跟着这个教授上了几节线性代数课。闲来无事,他找到了电子课本试着做课后的习题,却发现了一些问题。课后与教授讨论的时候,教授欢迎他来自己的office hours。他的原话是“反正也没有多少学生来”,林释言欣然前往。果然没有多少学生过来办公室打卡,偶尔有一两个学生进来,教师停下与林释言的对话,先解决他们的问题。一开始林释言还会自己做点别的,但是有些学生来来去去一个问题弄不明白,耗费了许多时间,林释言忍不住插嘴。教授也鼓励他分享自己的想法。
自从在家里蹲度过了万圣节后,Ben再次邀请林释言来UCLA陪他上课,引起了家中的小规模混战。林释言莫名其妙的开始不去上学已经弄得两位女仆有些不高兴,拷问无果后便也只得随他去了。但是现在林释言频繁的外出,也不告知回家时间,有时候劳伦会阻拦他出门。
“你要么就回去上学,要么就呆在家里,”劳伦说,“你出去到底是想干嘛?”
“我跟朋友出去。”Ben的车就停在外面,林释言不想多费口舌,向外走去。
“是什么朋友?你在哪里认识的?你别走!”劳伦在门口拦着林释言,另外一个女仆在旁边看着两人,作出一副警觉的样子。
“他在外面等我了!你别管那么多行不行?”林释言不耐烦道。
“你以为我想管你!谁知道他会不会哪天把你拐了?你别走,你不说明白你今天就呆在家里!”
“不要你管!”林释言推开她打开门,毫无留念的走出去,“拐了也不关你事!”
这种争吵让两个人都火冒三丈,但是又僵在原地无法解决。后面还是劳伦退了一步,她看Ben似乎没有绑票的意图,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家里的气氛冷淡到了冰点,除了两位女仆偶尔会说一会话,林释言跟她们互相不搭理。
林释言把自己跟叶伽懿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Ben。除开叶伽懿、安妮和林释言,也许只有Ben最接近事情的全貌。虽然Ben并不理解林释言为什么会如此依赖叶伽懿,林释言也不想解释,但是Ben还是接受了林释言时不时的低沉,试图做些什么让他开心起来。Ben知道与否并不会对这个事件有任何本质的改变,但是得知这个世界有一个人无限趋近于了解他的痛苦,林释言似乎又好受了些。痛苦是无法平分的,朋友的作用是能让你高兴起来。Ben带他跟他的朋友们玩飞盘,看大学放映的电影。林释言有时候会被当时的氛围感染,跟人群一起觉得开心,但是还有些时候,他看着热闹的人潮,感到更加孤独。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一个底下被绑上石头的氢气球,怎么样都飞不高了。一旦兴奋高过一个阀值,心情就会自动冷却。他也许是一个被命运诅咒的小孩,林释言有时候甚至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生活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像幼蚕吐丝般哺育时间。林释言的生日随着万圣节悄无声息的过去,父母没有发来任何消息,女佣们不会给他买蛋糕,更不用说做蛋糕了,他也没有告诉Ben自己的生日。林释言10岁生日的高光时刻,就是玩国际象棋险胜了AI。其余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做线性代数有关的题。市面上大大小小的单人游戏林释言基本上都玩了一遍,他已经厌倦用游戏打发时光的手段了。
和教授单独在一起的时间,有时候林释言的问题问完了,他会主动跟他聊起天来。他跟林释言讲大学里的生活,自己的家庭与工作,以及这个圣诞节的安排——跟家里人去巴拿马度假。教授兴致勃勃,像是要对每一个认识的人都介绍自己万无一失的出行计划。不得不说,美国人真是特别喜欢分享自己的家庭,林释言静静的听着,觉得自己身在美国,却又不在美国。教授问他以后长大后想要做什么,似乎是第二次有人问他这种问题,第一次是在英文课写作。应该最先问这个问题的父母并不关心答案,所以林释言从来就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看着林释言陷入沉思的样子,教授换了个问法:“或者说你以后大学想读什么专业?”
这个问题对于林释言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了。他只知道自己比起英语和西班牙语,数学似乎更容易接受一点。但是他也不确定会不会有别的他更喜欢的学科。或者说他像叶伽懿那样,不用读大学。认识叶伽懿之后,林释言以为未来有一样东西是确定的,那就是他一定会一直黏在叶伽懿的身旁。但是现在,连这个唯一的确定性因子都消失了。他的前方成了一片迷雾,等着他摔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