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的青葱跟天空的湛蓝在雨下失去了边界，浑然一体了。林释言接过安妮递来的毛巾擦脸，屋内开着微冷的空调。

“叶伽懿不在家。”安妮打着手语跟他说。

“他去哪了？”林释言问。

话音未落，客厅里的座机响了。安妮听不见声音，但是她看见了指示灯亮起来，示意林释言去接。林释言有些狐疑的过去接起来：“喂？”

“喂，”叶伽懿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显得更加冷淡，“你怎么来了？”

“我想来找你。”

“我还在英国。”

“哦，”林释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伽懿也不知道。他有些头疼的想了想：“你下周再来吧。”

“哦，”林释言心中又高兴了一点，至少他还给了后续，“那我今天能住你家吗？我明天去参加一个朋友的party，那个聚会的地点好像离你这里近一点。”

“可以，”叶伽懿报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你记一下。”

他把电话挂了。林释言趴在沙发上，看着窗外的雨。世界好像变得特别安静，只剩下雨的声音。叶伽懿喜欢雨吗？他是更喜欢雨一点，还是更喜欢晴天？安妮过来提醒他去洗澡，以免着凉。林释言接过她递来的干净的衣物，冲完凉清爽多了。刚才跟叶伽懿通电话的时候，他才记得周四的时候班上一个女生邀请全班同学周末去她家的度假别墅home party。其实他对那个度假别墅的方位一无所知，只不过胡诌出来一个借口留在叶伽懿家罢了。她宣布的时候，他是没什么兴趣的，因为他心心念念想着周末能跟叶伽懿呆一块。但既然叶伽懿这周末回不来，似乎做别的什么也无所谓了。

周六午后，林释言吃过安妮给他留的早午餐，她开车带他到同学家。别墅门口停了一排豪车，现在又多他一个。全班同学基本上都来了，有人在客厅玩桌游，负一层影音厅看电影，打斯诺克，室外的泳池里游泳，草坪上烧烤。林释言跟几个玩得好的朋友打招呼，看着大家都玩得很开心，自己却提不起来什么兴致。厨房里有专门请来的法餐厅的大厨给他们做甜点，林释言试了一块提拉米苏，吃点甜的让他心情好了些。女生们玩捉迷藏缺人，把他拉去当抓的人，一玩就是一个下午，到了晚上林释言早忘了白天的心事了。晚饭过后，林释言借电话打给司机，让他等会来接自己。主持聚会的女生说别墅还有空房间，他想的话可以住下来，林释言还是婉拒了。

周天一整天，林释言窝在家中读从学校图书馆借来的有关微积分的书。一开始叶伽懿教他的时候，他还一知半解的，但是越深入学下去，越痴迷于它的概念。但是觉得有意思是一回事儿，遇到困难还要继续学下去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林释言遇到了许多麻烦，很多次他都想摔书不学了，最后玩了会iPad，突发奇想买了个手机，之前没有是因为学校不让带，买了也没什么用。但是他觉得还是有个手机方便一点，于是自己在网上下好了单，又再把书捡了回来。

周一回到学校，数学老师把他叫过去，建议他去参加一个地方性的数学竞赛。林释言想着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便应承了，拿着数学老师给他的参考书随便翻了几页，大概搞明白他们是想考什么。手语课还在继续上，他学的真的很快，才接触两个星期，他就能跟那些参加一学期聚会的学生交流了。林释言学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别人学了半天没学明白的，他扫一遍就能懂。而且他有时候还喜欢出风头，老师问一个问题，他心情好的时候会不顾别人的抢答，这让手语聚会上的其他同学对他又爱又恨。

那天林释言又跟班上的一帮男生使坏，把窗户给砸了。班主任很生气，因为玻璃碎了可不是小事，很容易让人受伤。结果除了砸玻璃的林释言本人额角被划了一刀，其余人毫发无损，坐窗边的同学甚至没有受到惊吓。林释言的那道伤口也浅的不行，血都没往下流。班主任思考良久，还是决定就此事请林释言家长过来。其实她只是想趁此机会多跟林释言的父母交流交流林释言的学习。但林释言也看出来了她没想动真格。他对请家长这种威胁向来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请家长这种事对他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林释言感到神奇的是，他的班主任居然还没有放弃对他的父母的期待。明明他跟班主任都心知肚明，他的父母根本就不可能会过来。满口答应班主任一定联系家长，从办公室走出去的时候，林释言开始怀疑他见父母的时间，甚至都没有在新闻上看见他们的次数多。他没有主动搜过父母的名字，但新闻会不自主的给他推送。前两天才看到妈妈拿了一项很厉害的奖项，她在颁奖台上哭着感谢所有喜欢她的粉丝，那样子跟她在家的时候很不一样。林释言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将聊天框里的congrats发出去。

新手机在周四拿到了，他买好电话卡，第一个加上的联络人就是叶伽懿。他发了两个打招呼的表情，但是叶伽懿没有理他。

周五放学，司机已经会问他：“少爷，今天是去你朋友家里还是回家？”林释言显然心情很好：“去他家里。”

叶伽懿就像他上周在电话里答应他的那样，在家里等着林释言。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戴着一副眼镜。今天他坐在一楼的餐桌上办公，安妮给他们端上水果。

“我们已经下完棋了，”叶伽懿说，“今天你来我家干什么？”

“我们现在已经算是朋友了吧？”林释言用小小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不等他答话，接着说，“如果是来朋友家的话，是不需要理由的。”

叶伽懿吃了个草莓，林释言也跟他吃了一块。林释言见他不说话，又说：“你上次教我的，我觉得好有意思，你还能继续教我吗？”

“你们学校的老师教不了吗？”叶伽懿反问。

“啊，”林释言跪在椅子上，这样他跟叶伽懿差不多高。他绞尽脑汁编了一条理由，“我感觉你讲的更好一点耶。”

叶伽懿说：“我没什么时间。我认识一些数学老师，可以推荐给你。”

林释言瞬间感觉自己不开心了。他撅了撅嘴，情绪变化都写在了脸上，没办法遮掩，他也不想遮掩，但是叶伽懿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但是我想你教我，”林释言说。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在外面请来的随便什么辅导老师都要按小时收费，叶伽懿是改进了费马大定律的人，他凭什么平白无故的让叶伽懿教他？林释言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想说他可以给他钱，但是一想到这样，他又觉得心里好别扭。他脑子有点乱，觉得这个问题似乎不可解了。

叶伽懿放下手头的工作，侧身来看他。

“我对你是有什么吸引力吗？”叶伽懿问，“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自己讨人喜欢。”

林释言说：“万有引力。”

“那你找别的老师应该也行。”

“那就是叶伽懿专属的万有引力。”

林释言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玩，但叶伽懿还是没笑。林释言觉得有些挫败，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让叶伽懿笑啊？难道他要变成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才行吗？

叶伽懿没理他的玩笑：“你爸妈呢？”

“什么？”

“你想学这些，你爸妈没管你吗？”

林释言压根就没想到他的好双亲。他摇了摇头。看来叶伽懿还是不太了解他的家庭。

叶伽懿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教吧。”

“啊？”林释言有些难以置信。难题突然就这么迎刃而解了，“你答应了？”

叶伽懿没有回答。他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他给出来的答案总是跟别的大人不一样。林释言跳下椅子，开始欢呼着，在偌大的会客厅里乱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