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行，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休息吧。”
看视频对面点头，率先挂断了通话，楓才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她拍着胸口试图舒缓刚刚的惊慌，接过Marrku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才觉得刚刚的这过山车似的紧张感终于落地了。
“旅行限制大概快要结束了，我们就回日本去一趟吧。你应该也很想Raku了。”Marrku平静地说着，好像在说天气一样简单。
“我什么时候说了？”
“刚刚视频都写在脸上了。而且现在还信不过Yuzu吗？我看他把Raku照顾得挺好的。”
刚刚的视频里，两个孩子的脸挤在一个小小的视频框里，没有明亮的灯光，但楓也大致看清了两个人的表情。樂的脸色正常，似乎没有被吓到的样子让她安心了不少。
樂并不是个胆子特别大的孩子。以前她们一起住在东京时，每次地震樂都会缩在她怀里。稚嫩的声音还会想努力的去安抚楓，给楓小声的讲自己在幼儿园的避难演习里学到的，提醒楓要注意。
只是那时候的樂太小了，现在大约是都不记得了。
好在后来她常年居住的地方几乎很少地震，楓也就少了许多担忧。现在又……
想到这儿，她重重的叹了口气。
“能不能信得过，也不是只看这一会儿的。我虽然相信由美能教出好儿子，但我还是担心女儿的。”
“我明白，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相信Raku也明白。”Marrku拍了拍楓的肩膀。
芬兰3月的傍晚已经不似12月左右时那般天暗，窗外反而还有些许晚霞，像天边燃起的火把，很是好看。
而日本这边，已是深夜。供电已经基本恢复了，小学礼堂的卫生间已经可以直接去使用，只不过还是要穿过漆黑的走廊。
樂在卫生间里低头在水龙头下用右手轻轻清洗左手上的斑驳血迹。血迹慢慢抹去，她拧好水龙头，拿起搁在水池边的手电筒，也不看镜子，径直推门。
门外羽生结弦正打着手电筒，靠着墙在发呆。见她出来就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走廊的电闸没开，怕你害怕呢。”羽生结弦牵起她的手，带她往礼堂的方向走。
“我才没有害怕呢。”樂撅了撅嘴。
“是吗？”他突然一步拦到樂的面前，把手电筒举到胸口，让光线从下巴往上照上去。
“呀！”樂下意识地举起手就锤了他一下，还缠着纱布的手拍在他的胸口，疼得龇牙咧嘴。
“傻的吗？自己手上的伤忘记了呀？”他急忙拉过她的手，就着手电筒的光检查。没有看到再渗血，这才舒了一口。看来包扎的挺好的，血已经止住了。
他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手背在身后轻轻勾着樂的手指，带着她往礼堂的方向走。两个人走路都很轻，在这安静的走廊里也听不出太大的声响，勾着的手指突然落了空。他转过头，樂正偏着头看着外面。已过了半夜，月亮悠悠地从正当空的位置逃离开来，站在廊下透过廊檐正好可以看到，月光从屋檐倾泻下来，让她一时看入了迷。
“今天月亮这么亮，都看不到星星了。”樂自言自语似的感慨。
“是因为供电恢复了，有灯光的原因吧。”羽生结弦过去揉了揉樂的脑袋，“我记得当年大地震的时候……”
“满天的星星很亮~”她抢了他的话，抬眸望着他的眼睛。
这话他以前经常说，从他第一次到芬兰，和樂一道在阳台上聊天看星星的时候就说过。那时候他坚持说自己见过最漂亮的星空，樂还不知他具体说的是什么，只是这最漂亮的称谓，她是不服气的。于是把他带去了湖边，指着那片灿烂的星海说这才是最好看的星空呢。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不一样。
现在樂好像有点明白不一样的是什么了。自然天地的静谧和灾难后的沉寂，怎么会一样呢……就算是樂这样喜欢安静的人，此刻也是希望能听到更多声音的。
羽生结弦被她挑破了自己的啰嗦，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耳朵狡辩道：“我哪有说那么多次，说得我好像喜欢讲故事的大叔。”
“没关系，有些故事多讲讲也没事。”她牵起他的手，“以后我也可以接你的故事了，就说那天看到了很亮很美的月亮。”
羽生结弦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突然有些哽咽。他一把搂过她的肩膀，靠着她的脑袋喃喃地说着：“不是每个故事都一定要你和我一起讲的。”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你不是在吗？”她眼神不好意思看他，声音也如自言自语一般。
“嗯，我一定在，一直在。”他坚定清晰的承诺却并没有得到樂的回应，弄得他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你倒是说点什么啊？”
“我说什么？哎呀，我困了。回去睡觉吧。”
樂说完就挣脱开他的胳膊，自己往礼堂的方向快步走去。
“诶，哪有你这样的！我这么浪漫的告白呢！”羽生结弦说着追了上去。
“嘘！”站在礼堂门口，樂转过头提醒他噤声。
现在已经凌晨1点多了，礼堂里的灯也被熄灭了三分之二，少量的白炽灯在敬业地为大家提供些许光亮。一个个帐篷也都安静着，甚至能听到一些呼噜声。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找到小介搭好的帐篷，手脚并用地爬进去。
森本小介已经侧躺在帐篷，他双手抱臂用腋下夹着自己的手，紧紧地贴着帐篷的边角，留出了大片的空位。
“小介睡着了吗？”羽生结弦小声问道。
“嘘！”樂没有回答他只是赶着他赶紧躺下。
小介本来是要睡着了的。在羽生结弦因为担心樂一个人而追出去时，森本小介就立刻躺下了。一定要在两个人回来前睡着！他是这么计划的。
给樂处理好伤口后，他趁着去还医用品时顺便又试图去找帐篷。但是物资已经不齐全了，何况这不大的礼堂里也已经很难再让他找到位置支一个新的帐篷了。于是他咬着牙在这个帐篷里做电灯泡，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多睁眼都是缺德。
但是羽生结弦这家伙动静也太大了吧！
耳边一直窸窸窣窣的，把隔壁节奏鲜明的呼噜声的空隙都给填满了。不睁开眼睛是小介最后的倔强。
“你轻点。”
樂小声的责怪打破了小介最后的倔强。他睁开眼睛绝望地看着眼前的防水布，心里默默祈祷羽生结弦能消停下来。
“嗯，睡吧，晚安。”
听到羽生结弦小声道出的晚安，森本小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安心的闭上眼睛准备再次入眠。但是依旧是事与愿违。
本该安静下来的帐篷突然动静更大了，躺在他身边的羽生结弦突然翻动，似乎是爬起来了。不一会儿，连手电筒也亮了起来。
“羽生选手！能不能老实休息了！”
小介终于忍无可忍地掀开毯子坐起来，压低嗓子发泄自己的不满。眼前的两人却和他想想中的画面不太一样，羽生结弦背对着他跪坐着，捧着樂的脑袋似乎在检查什么，不仅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暧昧氛围，甚至有些紧张严肃。
樂的刘海被羽生结弦撩开，露出了额角的一块青紫的肿块。
“你不疼吗？”羽生结弦又心疼又气恼，“怎么之前不跟我说？这是撞哪儿了？”他这个话问得其实有些多余，自然是她地震摔倒的时候磕到的。但是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提过，光线不足的夜晚，伤处藏在她的刘海下，一直没有被发现。
如果不是刚刚睡前，他凑过去亲吻她的额头，在黑暗中听见了她吃痛的闷哼，他也不会发现。
“也没出血，过两天就好了。”
樂想让他松开捧着她脸的手，他力气有点大，强行仰着头有点难受。
“你想什么呢？磕这么大个包，要是脑震荡了怎么办？”
“你行了也没有那么脆弱，你看她讲话也正常，走路也正常，问题应该不大。这个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我去拿个冰袋。”小介拍了拍羽生结弦的肩膀，自觉地离开了帐篷。
帐篷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樂有些心虚地看着羽生结弦严肃的脸。
她也不是故意要瞒着的。摔倒这种事情，也不是只有羽生结弦才熟悉的，她自己也是常有的事情，这种磕碰，既然没出血，不去碰它过几天也就好了。至于疼不疼，疼痛这种事情只要稍微忍一忍就好了呀。
羽生结弦皱着眉头，又捧起她的脸，大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伤处，动作轻柔。
“疼吗？”
“没事啦，这真的没关系。”
“以后这些要跟我说。”
“啊？”
“不然以后我受伤也不告诉你。”他赌气似的鼓起腮帮子。
“哪有这样的？”樂有些哭笑不得，但看他那副志在必得的赌气模样，又有些忍不住想和他对着干，“没关系，你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
“不准问小介！”
“不问也会被我发现的。”
樂的反驳脱口而出，把羽生结弦噎住了。他确实没有几次受伤成功瞒住过她。看着樂那扬眉得意的模样，羽生结弦不服气极了，突然恶向胆边生，对着她因为得意而翘得老高的鼻尖轻咬了一口。
“呀！你干嘛呀！属狗的吗？”
“对呀。”他回答地理所当然。
樂气结，哪有这样的人？太耍赖了。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拉进了他怀里。
“以后我也会发现的，所以不准瞒我。不然我就惩罚你！”
这威胁听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但是樂也懒得反驳了，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嗯了一声。
站在帐篷外的小介犹豫着，从微微透出来的光影判断，这小情侣肯定又在搂搂抱抱了。虽然他能理解现在是刚刚发生了地震，或许会激起一些所谓的吊桥效应，虽然他也能理解羽生结弦忍受了很久的异地生活。
但是能不能克制一点？？？
“小介怎么拿个冰袋这么久？”
透过帐篷他听见了羽生结弦的声音，翻了个白眼，故意捏着帐篷的门帘抖出了些声响，才掀开帘子进去。心里盘算着，天亮后就去找菊地老师申请工伤补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