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火被盗后,孟宝珠一面帮助花荞找寻真凶,一面想办法传讯丹鼎宗告知魔修出没的情况请求支援,算算日子人差不多就是这两天到。
过来大殿之前,她先去牢狱中将诃黎勒放了,让他到出谷去看看丹鼎宗的人来了没有。
人群中,一个人震惊地看着孟宝珠,几乎快握不住手中之剑。
“孟...孟师叔?”
是谁?
孟宝珠凝神观察了一下才想起来:“你是禹师侄?你的手为何......”
她不在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是孟师叔吗?您还活着,太好了,您还活着!”
喜面悲颜,极度欢喜的脸上,眼底却透着悲意。
孟宝珠掩下复杂的思绪道:“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夺回圣火要紧。”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愿意将盒子交给我了。”
梁长老叹了口气,略微佝偻的身子完全挺直,其面容也发生了变化,不再是风仙道骨的老道模样,而是成为了一个样貌朴素毫无特点的——和尚。
“居然是你!密陀僧!”
人群中丹鼎宗的人看着那魔修,眼中简直要冒火!
先前就是他伙同魔尊大闹丹鼎宗,杀了他们好些同门师兄弟,死在寻宝阁手中的人还不及死在成仙道手下的一半,相比魔尊,他们更恨密陀僧!
“哎,阿弥陀佛,本不想造太多杀孽的,奈何奈何......”
密陀僧从怀中取出一物,其状如雪莲,每一片莲瓣之上皆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
“把雪莲圣火还回来!”
“莫急,莫急,传闻中雪莲圣火可号令雪山,大和尚想要见识见识。”
说着,他便将雪莲倒转,幽蓝色的火焰如羽毛般飘摇,似乎只要轻轻抖动就会坠落。
大祭司惊骇道:“住手!你想要倾覆北地,害死所有人吗!”
雪莲圣火于北地的重要性不止在于雪女一族的繁衍,更代表着一种超然的力量,它与矗立在北地的大雪山息息相关,若动用其力量引发雪山之怒,顷刻间就能够倾覆北地!
天灾的力量非人之力可抗衡,届时他们无处可逃,北地的百姓更将遭受灭顶之灾!
“花施主,若您交出储存圣火的容器,让大和尚可以交差,那便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大祭司咬牙:“你做梦!”
“那便怪不得我了。”
一片莲瓣上的火焰坠落,其飘落到地,就如同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消失不见。
轰——
极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轰鸣,它的速度,很快!
“师傅!快看大雪山!”
花荞指着远处高耸不见全貌的山峦,以修士的目力能看到其上一处山峰被混沌所笼罩,那是雪崩!
仅一瓣莲火即可引发雪崩,若是用出全部的莲火......
大祭司攥紧了锦囊。
“不能给他!”
出言者却是丹鼎宗之人!
“若他得不到圣火,北地百姓将遭劫难,但若他得到圣火,助魔尊修成邪法,那将是天下全部生灵的灾难!我们宁肯跟他同归于尽,也不能贪一时之生,弃天下人于不顾!”
但他的话却未能取得所有人的同意,在关乎自己生命的选择面前,并不能期待每个人都能做出牺牲自己的选择。
“这样,”密陀僧就像一位和善的僧人,用与香客商量灯油钱般的语气道:“大和尚只要拿到容器便会走,不管谁将其交给我,大家就都安全了。”
刹那间,便有一些目光落于大祭司身上!
“就算拿到雪莲圣火,他们也不一定能集齐剩下的四朵,凭什么要我们给冰心谷的人陪葬!”
“老子宁可在杀敌时战死,也不想窝囊死!”
“对!”
孟宝珠握紧霄月挡在大祭司身前,三言两语便使得修士们内讧,果然难缠。
“大祭司大人,您就将圣火给他吧!”
忽然有一个冰心谷的弟子禁不住接二连三的压力,终于崩溃了!
冰心谷遗世独立,向来生活安稳,谷中弟子很少接触外界,短短时日先是同门惨死,再是灭门危机,无怪乎承受不住。
大祭司惊怒:“丰年!你说什么?”
丰年是大祭司收的第一个弟子,想不到竟然是她说出这种话!
“师傅,我不想死!”丰年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忽然持剑冲过来!
她的行动仿佛点燃了信号,好些本就有反水之意的人立时跟上!
噹!
沉重的大戟锤击地面,其力道瞬间将结实的冻土击出数十道裂纹!
可以想象到,若此器击中人体,该有多么大的威力!
“退后!”
单人单戟,气势却使人不敢直视!
花荞焦急道:“大家冷静一点,不要相信魔修的蛊惑!”
丰年冷笑:“魔修?她不就是魔尊的师傅吗,刚才我们都听见了!”
此言一出,当时还未赶到的诸正道修士们皆惊诧!
“你说什么?”
丰年:“是密陀僧亲口说的,这个女人出身尘生门,是魔尊的师傅!”
“不可能!魔尊的师傅不是已经死在天魔界了?”
“尘生门的人呢!她究竟是不是魔尊的师傅?”
禹空青被众人的目光逼迫着,大声解释道:“孟师叔是疋之的师傅,但我以性命担保,她绝对是正道的人,当年就是孟师叔舍生断后才能救下各大门派的修士,你们回去可以向各自的掌门求证!”
“真的是她!但是她为什么还活着?”
“不会是师徒俩联手演戏吧,实际上是假死脱身暗中修炼魔功!”
“对!寻宝阁一向对尘生门的修士手下留情,原来他们都是一伙的!”
成见已然深深种下,任凭禹空青如何解释,众人都不相信。
“据说魔尊极看重他的师傅,捉住这个女人,逼密陀僧放人!”
事态的发展突然往不可预料的方向而去......
红狸气得跳脚:“喂!我师傅刚才还帮你们呢!那边的秃驴快解释啊!都怪你乱说话!”
密陀僧自是作壁上观,维持着慈眉善目表情,对小熊猫的咆哮充耳不闻。
哎,他参了一辈子禅,也仍未窥透人性,有意思,真有意思......
转眼间,孟宝珠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她现在的修为仍未恢复,若被如此多的人围攻......
噗嗤!
极轻微的声音本不应该在混乱中被注意到,但是——
“太吵了。”
闲庭阔步地从混乱的战场穿过,绣有华丽纹饰的黑袍拂过雪地,如同侵入宣纸的墨痕,强势地将纯白浸染。
“婆婆!”
花荞惊恐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大祭司的脸色急速灰败下去,她的腰侧破开一个巨大的伤口,伤口的边缘皆泛着焦痕,其身上的锦囊早已落入他人之手。
“魔魔魔...魔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男人连余光都未舍给那些洋相百出的修士们,雷网瞬间蔓延上几个叫喊得最大声的修士的身体,一息的时间都没有,便只剩下焦黑的尸体。
手段之残忍令众人胆寒!
“阿鸯......”
孟宝珠看着褪去稚嫩,展现出成熟面貌的徒弟。
在孤寂的日子中,她经常想象徒弟的样子,结成金丹后修士可以固定自己的外貌,而修成元婴后更可以自由选择展现的外表年龄,孟宝珠对于阿鸯修成金丹、元婴很有信心,她只是不知道徒弟会选择以什么外貌示人。
是钟灵毓秀的少年时期?
成熟俊朗的青年时期?
还是风仙道骨的老人?
想到阿鸯可能会选择变成一个老头,孟宝珠不禁笑出声,嗯,没关系,天魔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知道这里有一个促狭的师傅。
无论如何,孟宝珠都觉得她会见到一个自信、谦和、正直的徒弟,而不是现在这个浑身笼罩着冷漠而死寂的男人。
“师傅,好久不见。”
男人微笑着,俊秀的眉眼展开,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翩翩少年。
“将圣火留下,跟我回去!”
孟宝珠沉下声,无论发生了什么,她都要问清楚!
男人摇头,语气一如既往地恭敬:“对不起,阿鸯不能答应您。”
“孟鸳鸯!”
孟宝珠很少叫徒弟的全名,怕这个当时她头脑发昏之下随口说的名字令徒弟感到难堪,虽然徒弟从未表示出不喜欢这个名字,她也基本上不说,而是只以‘阿鸯’作为日常称呼。
现下叫出这个略显纤柔的名字,却令任何人都无法发笑。
“跟我回去。”
孟宝珠的语调平静,其中蕴含的压力却如同宽阔无际的大海一般,沉重得可怕。
这是孟疋之第一次直面师傅的全部气势。
他仿佛成为了海中孤立的礁石,被无穷无尽的海水包围,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师傅真的生气了......
原来比自己曾经的想象更可怕呢。
如果是以前的我,肯定承受不住吧。
孟疋之想到曾经自己还对师傅从不生气而略微有些遗憾,就觉得幼稚得好笑。
好想回到那个时候啊!
孟宝珠注视着男人的眼睛,那双原本明亮的,伶俐的,总是藏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的眼睛。
告诉我你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