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天诚摸了摸新新长出来的胡子茬，开始沉思，眼眸不断看向摆渡使脸上的面具。
摆渡使的声音放轻了一些，道：“若是实在寻不着，也不必勉强……”
“大人，请放心，”渡天诚的眼中闪过一瞬灵光，嘴角随即勾起了一段弧度，“我定然会找到玉牌。”
见渡天诚如此自信，摆渡使有些意外：“那便好……”
“不过……”渡天诚的眉眼笑了笑，盯上了摆渡使的面具，又立刻低下了眼眸，道：“摆渡使大人能否答应我一个小小的愿望？”
“……请讲。”
“在这座城里，有一个持有阴阳眼的人，我明白他是越界者，因此……”
“本使立刻去处决他。”摆渡使说着，身形就要消失在黑暗里。
“不不不！”
都说摆渡使雷厉风行，但也不能这样还没说完就行动的吧。渡天诚吓地赶紧拉住摆渡使，但可惜他只握住了一团黑雾，不过这也成功地让摆渡使停下脚步。
渡天诚连忙解释道：“我是希望您能够无视他的存在。”
“……”
摆渡使的身形明显愣了一下，以至于渡天诚感受到了来着面具之下的目光。
“你……”摆渡使身上的气息虽然凌厉，但少了之前那样的果断，“为何？”
“世界上任何的东西都有存在的理由，没有什么东西它与生俱来便是错的。它或许会造就苦难，或许使人越界，但那是他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剥夺……哪怕是您。”
摆渡使沉默了很久。他看着渡天诚，身上的黑雾似乎要将渡天诚吞噬。但渡天诚只是低下眼眸，并不做其他任何解释。
许久，摆渡使道：“你僭越了。”
那声音虽然看似平淡，但声音里的威压犹如利剑插在渡天诚心尖，令他瞬间脸色惨白。
“可以吗？”
渡天诚抬起头，看向摆渡使，脸上没有丝毫惧怕。那虽然是请求的话语但那根本不是请求的表情，似乎是一种势均力敌的交换。
看着渡天诚，摆渡使再一次陷入了沉默。渡天诚没有出言打断。
“……可以。”摆渡使点了点头，将周围的威压悉数撤去，“希望掌世使，不要后悔。”
摆渡使该说的都说了，因此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渡天诚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使劲拍了拍脸颊，才让自己刚刚僵硬的脸部表情变得松弛了一些。他试探性地挑了挑嘴角，在多次努力之下终于恢复了平时那份玩世不恭的笑容。
这时，他注意的一旁的周时司脸色青得已经不像正常人了，本着帮助下属恢复表情的善心，渡天诚一巴掌拍了过去。
没想到向来以钢铁猛男著称的周时司，真的像一块钢铁一样应声倒地。
原来周时司虽然保持着钢铁般的站姿，但早已失去了意识。
“老周！”
渡天诚发出了悲痛欲绝的叫声，随即走向了休息室。
果然不出他所料，硕允和程立新两人整整齐齐地趴在了休息室的地上。
渡天诚迈着悲痛欲绝的步伐又打开了杂物间的门，本以为宋宁宁和老魏两人能够免受波及。
但杂物间内的现场有些令人忍俊不禁：宋宁宁十分安详地躺在地上，而老魏变成了一团白泡，在半空中飘飘忽忽地旋转着。
整个侦探社除了渡天诚，都遭到了精神上毁灭性的冲击。
透过窗帘，可以看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渡天诚觉得奇怪，和摆渡使相处那点时间应该不至于到天亮吧？
不过渡天诚并不觉得疲惫，根本不像是一夜没睡的人。
“这个点……他应该在书店吧。”心情大好的渡天诚麻利地抗上招财，脚不沾地地就跑出了侦探社。
城沿书店的门上挂着“营业中”，因此它被极其暴力地推开了。
“早上好啊，莫老板。”
渡天诚瞬间将身体从门缝里晃了进来，那身没来得及换的古式衣服带着些许的尘埃和阳光，一同闯入了莫瑜眼中。
莫瑜的脸上划过一瞬的惊讶与无措，他很快站了起来，将桌子上的就笔记本扫进抽屉。
渡天诚并没有注意到莫瑜脸上的表情，他看了看时间：“莫老板起地好早啊。果然，早起的鸟儿有食吃。”
“嗯……”莫瑜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看了一眼渡天诚身上的衣服，很快又将目光移开。
渡天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他一步一步走近莫瑜，道：“怎么，这身不看好？我觉得倒是不错啊，特别承托我人中英杰的气质。”
莫瑜：“……”
“不是，”渡天诚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要是是昨天的莫瑜已经大概已经开始吐槽了吧。
渡天诚一挑眉毛，顿时计上心来，一脸关心道：“莫老板你……不会失恋了吧？”
听见这话，莫瑜瞬间看向渡天诚：“没有。”
渡天诚：“那你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思考……人生。”
“哈？”渡天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莫老板还会思考人生啊。在思考什么，不妨让我来分析分析，我这个人啊，最擅长帮人指明方向了。”
“不用。”莫瑜平淡地拒绝了，但很快，莫瑜就犹豫地开口道：“你……有没有做过，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的事情，甚至那些事情……可能有违准则。”
“有啊，那有什么，”渡天诚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大咧咧地说道：“人不就是一种情感至上的生物吗，由着情感来做事，一上头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更不会在乎什么准则。”
“可我……”莫瑜微微摇了摇头，小声地吐出两个字后，便没有了然后。
“可你什么？”渡天诚抓住机会，连忙追问道。
“没事。”
莫瑜脸上开始露出的一瞬犹豫瞬间被平静替换，就像那份显露出来的格外情感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对于这样的表情变化，渡天诚并不意外。他的指尖在嘴唇上轻轻划过，似乎他已经从刚刚那番话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渡天诚很快换上另一副表情，一脸嬉皮笑脸地凑向莫瑜，道：“莫老板周末可有空啊？”
莫瑜冷声道：“没有，你很闲？”
渡天诚的热情分毫不差地又问道：“莫老板最近当真没有时间？”
“没有。”
“那下个月呢，听说城里新开了一家海洋馆……”
“没有。”
渡天诚苦笑了一下，好像自己面对了一个复读机：“你真的是莫瑜吗？”
“没……我是。”
“你真的是这家书店的老板？”
“是。”
“你真的只是个有阴阳眼的普通人？”
“是。”
渡天诚眯了眯眸子，像是一只看到猎物的猎手一样：“那日在城沿大学，你是不是看到别的东西了？”
“是。”
莫瑜回答完之后足足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劲。他咬了咬后槽牙，又重新回答道：“……不是。”
“哈哈哈哈，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渡天诚笑得抱着自己的肚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分明看不透你，但你有时候明明又很好懂。哎呀，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我的错觉，还是你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莫瑜深吸一口气，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渡社长可以离开了。”
“喂喂喂，好过分呢，这就要赶我走了？我这次来是真的有正事，我是来查案的。”渡天诚的表情变得比翻书还快，瞬间便换上一副严肃的模样，将身板做得笔直：“为逝者平怨，也是我该做的事情。我想，对于能看到彼岸的莫老板来说应该会理解我的吧？”
“……好吧，你问。”
渡天诚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往身上摸，但他并没有在身上摸到一只笔或是一本本子，就连手机也没有带。
因为这是新换的的衣服。自己也是兴致使然溜到了这里，更是突发奇想想要问莫瑜案情。
在莫瑜的注视之下，渡天诚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他的手揣在衣服口袋里面不知道该拿出来还是该继续揣在里面，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莫瑜无奈地将目光移向旁边，从书桌上随手拿了一本笔记本和一支笔递给渡天诚。
渡天诚搓了搓手，满心欢喜地接了过来，看样子，他刚刚浑身的正气又变成了不正经。
但显然，莫瑜拿这个活宝没有办法。
“咳咳，”渡天诚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那日你追着黑影去时，可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没有……”莫瑜的眼睛看向别处，似乎在回忆，“但我跟得不紧，周围很多学生，也许有遗漏。”
渡天诚又问道：“你到达树林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齐林杰，就是那个学生，他那是还活着吗？”
“我虽跟地不紧，但黑影还算在我的视线可控的范围内。可追到树林边缘，我发现我跟丢了。因此那时我专心找黑影踪迹，并未顾及其他……抱歉。”
莫瑜说着垂下了眼。
从现场看，齐林杰确实刚刚遇害，如果他能再快一点，或者能够再早一点发现异常，就能阻止这场悲剧。
听见了莫瑜的“抱歉”二字，渡天诚感觉如坐针毡。他自己这个掌世者在这里整天无所事事不说，竟然还要让一个普通人为此感到自责。
渡天诚的脸皮是厚，但也还没有厚到这种程度。
他连忙撇开本子，慌忙摆手道：“你不必说抱歉，这是本来就是我的失职。哎呦 ，话说我也管不了这些啊……那都是摆渡使大人的失职。反正不管是谁，就是和你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
看着慌里慌张的渡天诚，莫瑜并没有感到丝毫安慰，因而再次沉默了。
“莫老板，”渡天诚微微低下头，眼睛却不自住地眯了起来，带着几分诱惑的目光，再次说道：“这周末陪我去海洋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