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三年吗?
伏知时就着刚才被她压制的姿势继续趴在课桌上,心想如果找他告白的都是他不喜欢的,记不住的,寡三年不够,寡三十年差不多。
但那时候找上门的谁知道对方是不是图老头低保啊。
伏知时有点想笑,耳边听见后面吵吵闹闹的,他侧着身往后看,只见卓越和一群同学饿虎扑食一样抢走了姚舜禹手里那袋芒果干。
“我操!袋子里不够你们抢的啊!”有人来晚了没抢着,上手想抢他吃过的,姚舜禹连忙躲开,“我吃过的!滚啊。”
那人转身环上卓越的肩,从后面掏着往前抢:“给我留一口。”
“你妈的,嘴里的你也要啊?”卓越让他掏得没脾气了,嚼着芒果干喷他。
“……也行,给我尝尝味。”
“操!”
两人在后门半真半假地打起来,姚舜禹站远了看戏,边摇头边说:“你们班真土匪,受不了。”
他又咬了一口芒果干,顺手捏着往妹妹嘴里塞:“你也尝尝。”
伏知时皱了皱眉,本来以为应悄不会吃,结果发现这人压根没犹豫,张嘴咬了一口。
伏知时:“……不是,上面还有牙印呢。”
兄妹俩同时扭头看他,伏知时抓了抓头发,回味了一下刚才那句话,好像是有点奇怪,兄妹俩分着吃一样东西挺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
姚舜禹迟钝地问:“所以?”
应悄跟了一句:“所以?”
伏知时缓了缓说:“……我说梦话呢。”
应悄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甜得齁嗓子。姚舜禹拿回去,刚想一口全塞了,就感觉哪里不太对,他朝伏知时看过去,这人坐的大概不是椅子,而是榴莲,他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你想吃啊?”姚舜禹以为他也想吃,飞快咬了一口,“拿着吧,别客气,都是自己人。”
知道帮妹妹咬掉牙印,他还蛮有脑子。
伏知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叹了口气:“……谢谢,你自己留着吃吧。”
上午第一二节课是历史课。
小老头讲课一般,只会照着课件背,板书也是一板一眼的,这种课堂氛围很容易犯困,伏知时昨晚几乎一夜没睡,早读还困得不行,这会儿却不困了。
虽然不困,但也没在听课。两节课结束,各个班级的学生同时往楼下操场涌,大课间的时间长,跑完操离上课还有一会儿。
“走啊,去小卖部。”卓越揽着他的肩,伏知时本来想回绝,想想还是跟着去了。
“买的什么?”卓越转了一圈没什么想买的,跑过来看他买了什么,“芒果干啊。”
伏知时低头看了一眼,他拿了一罐汽水和一袋芒果干,老板在结账:“九块钱。”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拿的这个,手忙脚乱地把芒果干塞给卓越:“你不是爱吃吗?请你的。”
回班后,伏知时勾着易拉罐的铝环轻轻用力,“噗呲”一声,汽水炸了一点出来。橙子汽水特有的清香弥漫,他拿纸擦了一下罐口和沾到汽水的手指,应悄在补作业,数学课代表就站在她旁边等她,她抄得手都抽筋了,总算抄完了。
“谢了,蒋雪优。”她数学作业忘了写,蒋雪优来收的时候才记起来。
“小事。”
应悄捏了两下酸的地方,然后探手去摸那瓶鲜奶,摸出来才发现喝完了。她把玻璃瓶扔回桌洞,侧头瞥见伏知时在看自己。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了两眼那瓶鲜奶,然后转回去默默喝汽水,修长的手指抓着汽水罐,嘴唇压着罐口小口地抿。
应悄:“……”她怎么记得伏知时以前喝水没这么扭捏啊。
男孩子的喉结随着咽水的动作上下起伏,由于他嘴张得很小,有几滴汽水从嘴角漏了下去,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过。
应悄正想撤回视线,就见他手指搭在罐沿拎着递过来,语气略带迟疑:“你喝吗?”
应悄:“……?”
“新口味。”伏知时又补了一个解释。
应悄双手抱住手臂,后背靠着后面那张桌子:“你在干什么?”
伏知时这才反应过来,捏着汽水罐的手指收紧,他放下汽水罐,拿手掩住自己的表情,他能感觉到耳朵在发烫,他埋下脑袋,掩耳盗铃似的挡住耳朵。
……服了,他也想知道他在干什么。
虽然那袋芒果干是他无意识拿的,但潜意识不就是想让应悄也在上面咬一个牙印,然后他再和应悄分着吃?
递出去那罐汽水后,他甚至有点期待。
真服了啊。
他现在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他的感觉没有错,应悄确实在看他,如果伏知时现在回头,就能发现应悄看他的眼神和往常不太一样。
带着一丝探究和不确定。
“别抢啊!伏哥给我买的,”卓越刚回班就被一群人摁在课桌上,那袋芒果干瞬间被瓜分,“给我留一点啊操!你们是土匪吗?!”
芒果干。
应悄心思细,有的时候,她会放任自己不那么细,不往深了想,这种放任只对伏知时有效,最近的一次就是他在贴吧的解释。
现在没谈。
再上一次是在大礼堂,所有人牵着手举过头顶致谢,他借着掩饰握住她的手腕,指尖贴着她的指缝想往里面钻。
然后又借着雷动的掌声问她是不是讨厌他。
“你——”
话都到嘴边了,她又咽了回去。
伏知时缓得差不多了,低声问她:“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没什么。”应悄在便签纸上记今天的作业,免得又忘写。
下午的体育课因为天气预报说有可能下雨改成室内上了。伏知时收作业收到上课前才收齐,他是政治老师的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进办公室又领回来一沓卷子,等他返回体育馆时,体育老师已经吹口哨喊解散了。
在上课的不止九班,高二8班也在,他刚进去就瞧见邵敏荣在朝某个方向招手。
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个字:“悄。”
邵敏荣一米八五的个子,手掌扶着应悄的肩,可能嫌弃体育馆太吵,他俯下身凑近应悄的耳朵,嘴唇张张合合不知道在说什么。
应悄笑了笑,点头回应他。
邵敏荣很快站好,随手拍了拍她的肩,应悄的笑容敛去一些,然后两人一起抬头往伏知时那边看。
伏知时一边假装和同学聊天,一边观察那边的动向。
“他真不是你男朋友?”邵敏荣指着那边的伏知时,“这小子都成斜眼了,时刻关注咱们这边呢。”
“你看他像不像罐装旺仔上面那个小人,斜着眼的。”邵敏荣又说。
“我前面说的你是半点没往心里去啊,邵哥。”应悄没看伏知时,“真不是。”
“我就问问,毕竟两个贴吧闹得沸沸扬扬,全在聊你俩……”邵敏荣截断话题,“行了,别的没事了,你回去吧,东西我回头训练的时候带过去。”
两人终止对话后,应悄回来了,伏知时揉了下眼睛,刚才斜着看那边,眼睛有点酸,他都快斜成罐装旺仔上面的小人了。
“你俩聊什么了?那么开心。”
应悄:“一个艺考机构训练的,他说筋膜刀多买了一个,那个送我。”
“就这两句聊这么久?”
应悄:“……久吗?”
“三分二十多秒啊。”
应悄以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看他:“……还聊了点别的。”
“聊什么?”
还聊了伏知时是不是她男朋友,聊了伏知时的性格会不会有点弱,毕竟伏知时上回让黄鹤拿搋子勒得直爆青筋,气都喘不过来了,聊了不能光看伏知时那张脸,也得看看内核,太弱还是不行,总不能由着伏知时拿女孩子的剧本,她拿男孩子的剧本,这不成那什么四爱了吗。
“四爱是什么?”应悄没懂,追着问了一句。
邵敏荣握住拳头咳嗽一声:“那什么,女的那什么男的就叫四爱。”
“……”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邵哥!
聊天的具体内容当然不可能和伏知时说,应悄编了一套话术敷衍:“还有一些训练上的事,他比我早一年训练,经验比我多,聊了点他练体育的心得。”
“你眼睛怎么了?”应悄看他一直揉眼,没忍住开口关心。
伏知时低着头揉眼:“抽筋了吧,筋在跳。”
应悄憋了半天:“……6。”
他是真的6。
下课铃一响,应悄和一群女生一起回班。柯宁的母亲也在学校任职,在教导处,柯宁有时候能知道第一手消息。
“上回校庆,还真有杰出校友捐了笔大的。”柯宁捣了捣应悄的胳膊,“很巧,捐钱的老板和你一个姓,估计最近就会在杰出校友栏公布了。”
“叫什么?捐多少?”
“应如梦。怎么样,这名字好听吧?”出了体育馆,风有点凉,她拉上校服拉链,“具体捐多少不清楚,但我妈说她捐了一栋楼,就一个要求,名字她来定,叫迎乐楼。迎接快乐的意思吧,别的不说,她是真有钱。”
闻言,虞小满攥紧了应悄的手臂,悄悄观察她的情绪。
应悄没什么大的反应,嘴角勾出一点似有若无的笑:“那这位杰出女性很大爱啊。”
“确实。啊对,还有个事,”柯宁倒退着走路,“校领导提案想办跳蚤市场,以班级为单位,当天挣来的钱会以学校名义捐给红十字会,现在就等老坏蛋点头了。跟你们说你们可别往外说啊。”
“不会,”虞小满保证道,“我嘴严。”
自从贾济威办了几件实事后,三中学子表面上不说,起码心里愿意承认他这个校长了。
说白了,一开始他拿学姐开刀,就是憋着后面的大招,承包商和甄良芳没关系,但和上面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上一届校长在任时,这就是问题,轮到他了,这颗历史遗留的毒瘤必须拔。
但又不能硬着拔,他恰到好处地算计了每一步,利用学生的怒火锻造成自己的盾,既不让上面抓话柄,还能保护学生的权益。
要不是前阵子新闻报道某位官员落马,牵扯出来这些事儿,三中学子至今仍被蒙在鼓里。
课间的班级吵得翻天,应悄在玩手机,她感觉边上那人在找自己说话,但她没听清,于是转头问他:“你又说什么。”
话怎么那么多。
在她问完后,伏知时不动了,他虽然没动,但应悄通过他的表情大致推断出来他好像在酝酿。
酝酿什么?应悄搞不懂,觉得他莫名,刚想转过去,就见这人缓缓俯身,凑近她耳边小声问:“放学一起吃俏厨娘吗。”
班里虽然吵,但没到必须贴着耳朵说才能听清的地步。
她几乎一下子将这个动作和邵敏荣俯身凑她耳边说话的动作联系上了。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她的行为快过脑子,直接伸手抵住他的胸膛,她刚想开口说话,突然觉得不对,班里怎么静了。
她抬眼看过去,所有人都在看她和伏知时。画面好像定格,一些藏不住的情愫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众人眼前。
再重温一下两人的姿势,伏知时靠近她的耳朵,近到不能再近,应悄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往上的位置,手指压着他脖子上戴的降魔杵。
降魔杵是天然水晶雕的,天然水晶的特性就是摸起来冰凉,但她却觉得伏知时那个降魔杵烫手。
她想挣扎:“……你们听我解释。”
卓越:“哈哈,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柯宁:“哈哈。”
胡子涵:“哈哈。”
然后就好像接龙一样,接到谁谁就哈哈干笑两声。
应悄、伏知时:“……”
应悄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伏知时没得到答案,还在追问:“吃吗?”
“不吃,有事。”
伏知时牵着降魔杵的绳儿塞回衣领:“什么事?”
“找人。”她边玩手机边答他。
“找谁?”
“赖旭阳。”应悄觉得这种你问我答太麻烦,反正不是什么大事,干脆一起交代了,“他勾搭我妹网恋,我和我哥去干他。都约好了,晚上小宾馆见。”
答完了突然意识到不对,她说这么细干什么?对话框里的消息打了一半,迟迟没有继续。
姚舜禹一直在等应悄的消息,只见左上角那行“对方正在输入”停了得有两分钟不止。
她在写小作文啊?
应悄没在写小作文,她就是单纯地愣在那儿了,在思考自己为什么他一问就交代了。
全交代了。
“那我也去。”伏知时说,“多个人多个力量,咱仨一起干他。”
应悄歪头看他:“……?”
“准备个搋子吗?那个当武器挺好使的。我拿它逼退过一群小坏蛋,还搋了领头那个,战绩可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