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现实世界此时已是一片兵荒马乱。
徐源和再次被请到了特殊应对部门的会客室喝茶。
上一次他坐在这里，还是踉跄着从迷雾之城出来，饿到两眼发昏，被迷雾境线的看守人员发现后，抱着他们大喊“给我吃的！”的时候。
他的对面坐着的也是老熟人，特殊应对部门的行动部长，临清。
临清在文件上写了两笔，抬眼：“老徐，怎么又是你。”
徐源和：“你以为我想吗？”
临清把文件往旁边一放：“接到你申请和我见面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终于精神失常，想让我给你调配最好的心理医生。”
徐源和幽幽的叹了口气：“很遗憾我的精神很健康，不过我现在倒是要被吓出毛病来了。”
临清已经了解了事情经过。
直播间目前热度还很小，基本是误入的游客，他们把这当成了播放的小众纪录片。
只有经历丰富的开拓者，才能一眼认出这里是迷雾之城的内部。
“你做的对，这件事不能直接散播出去，容易造成恐慌，需要在看管下进行正确的引导，我会研究这个直播间，搞清楚这个……”临清顿了一下，“叫容乐的人，是什么情况。”
徐源和听到临清这么说，心就放了大半，临清的能力他清楚，特殊应对部门在他的带领下已经成为庞然大物。
他既然说要接手这件事，那就一定能做好。
他看向窗户外面，远方的景色笼罩在白雾之中，仿佛与世隔绝。
这样的景象，全世界的人都早已习惯。
起初，淡淡的雾气出现时，没有人对此报以关注，只以为这该死的环境污染问题又严重了些。
很快，奇怪的迷雾几乎笼罩了世界各地。
雾气变得越来越严重，能见度也降低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大雾浓郁到伸手不见五指，人与人的距离超过一米就察觉不到周围的任何动静，视野的阻碍对人们的生活造成了难以估计的影响。
有些地区的居民雾气里居住了几天之后，纷纷表示身体越来越沉重，医院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只能任由居民以不明原因继续虚弱。
很多人猜测或许是某种不明的空气污染通过呼吸道损害身体，也有人认为这是一种新型的流感，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都给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直到世界各地的不少地区白雾超标，发生了集体失踪案件，演变成整个地区的人彻底失联，失踪人员的亲属不断的打电话，却连信号都彻底消失。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纷纷撤离浓雾严重地区。
没有人知道消失在迷雾中的人的情况，被迷雾笼罩的城市，也成为无人敢踏入的无人区。
从卫星拍摄的图片来看，将近半个地球都被白雾所笼罩，即便是卫星也无法拍摄到白雾的内部。
这些无人区被人们称为迷雾之城。
生存面积的锐减让城市变得更加拥挤，人口密度增大，带来的是更多有待解决的难题。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只有少数城市足以让人安全生存，勉强维持着人类社会的运作。
直到第一个从迷雾之城安全返回人类世界的人出现。
在这之后，陆陆续续有人从迷雾中走出来，所有人惊讶的发现，迷雾随着他们的归来竟然有了消退的迹象。
徐源和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在一家私企就职，他所在的城市也是最先爆发失踪案的那一批。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有往外迁移的，也有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留下来的。
徐源和留下来的原因很简单，他是个孤儿，好不容易贷款买的房子和工作都在本地，没有多余存款支撑他去别的城市生存。
白雾时代降临，徐源和也被动的卷入迷雾之城。
【请遵循扮演法则。】
神明在耳边低语。
……那一刻，徐源和平凡普通的人生，就被卷入了波云诡谲的漩涡中。
-
临清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
谁也不知道，徐源和这个颓废咸鱼，通关模组全靠苟的老油条，其实是第一个走出迷雾之城的人。
目前，从迷雾之城内出来被登记管控，加入官方的玩家被称为开拓者。
特殊应对部门则全权管理开拓者和迷雾之城的相关事宜。
除了误入迷雾之城的玩家，也有特应部人员主动进入，为的就是在迷雾之城内完成最基础的角色任务，延缓甚至一定程度上消减迷雾的增长。
这就是徐源和作为回归第一人，让特殊应对部门发现的重要情报。
虽然是很微小的改变，对于他们被迷雾覆盖的国土面积不值一提，却让人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越来越多的开拓者的成功累积起来，带来的改变也是可观的。
眼下这也是控制迷雾增长的最主要办法。
临清：“你距离被迷雾召唤还有多久？”
徐源和：“还有五天，上次我只苟过了最基础的任务，能给我的时间并不多。”
临清想了想：“正好，我手下有一批开拓者也要到了回归日期了，希望你们之中有人能遇上直播间的这个人，再增加一些情报。”
徐源和连连摆手道：“可别让我再回波兰特，那个鬼地方水深得很，我甚至没敢多探索一下周围，勉强苟回来了。”
临清点点头，没有对他的态度表示什么意见：“好，那么，我等着看你下次的回归报告。”
这是一句隐晦的祝福。
徐源和笑道：“当然。”
……
徐源和走后，临清叹了口气，靠回椅背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没过几分钟，他睁开眼，目光有些淡淡的疲倦，打开徐源和给他发的直播间链接。
即使先前已经看过一回了，现在再看，临清仍然有一堆疑问等待解决。
这个直播间怎么出现的，它存在的目的又是什么？
直播间的名字，似乎也蕴含着某些含义。
这个直播间并不归属网络平台的控制，更像是个电子幽灵，仅依托一个载体存在，临清没有办法屏蔽它，只能放任游客点击进直播间观看。
直播间的镜头显然是跟随着那个名为容乐的青年，可他却对镜头所在的角度视若无睹。
临清通过微表情，可以确定容乐不是假装看不到直播间。
他是真不知道镜头记录了他的一举一动。
“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临清忍不住低声说。
先是各地时不时出现奇怪的变化。
最近他接到很多调查报告，都显示在不确定频次的某个时间，居民经常会出现所谓的认知混淆。
比如住在本地多年的老人突然认不清回家的路，女子想去家门口的大型商场购物，一抬头却发现商场突然变成了科技集团大楼……
许多仿佛像是都市怪谈一样的小事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临清有一种和迷雾降临时同样的既视感——
或许，迷雾之中的世界在逐渐影响现实世界，二者在不断的融合。
所以建筑物和道路才会出现不定时的改变的异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迷雾之城中的怪物，也会出现在现实世界吗？
不过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这个猜测，临清没有和其他人说。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还有更多有待解决的难题。
门外这时又传来敲门声，临清说了声进来，秘书端着咖啡进来放到他的桌前，向他汇报不久之后需要他出席的会议。
“我知道了。”临清说。
他最后看了眼直播间，拎着椅背上的外套推门出去。
-
容乐和百越沿着隔壁街往里走，隐约听见了争吵声。
很快，正在调解双方的科恩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容乐：“……哇哦。”
他发出一声感慨。
发生争执的其中一人头发极其稀少，两腮像某些海底生物一样，这种特征安放在人类身上奇怪又恶心。
容乐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船长，他们之间有着某种惊人的共性。
此时两人越说越激动，手臂的肌肉鼓胀，分分钟就能打起来的样子。
科恩站在两人中间努力拉架，棕色的短发让他显得格外温和，哪怕身穿属于宪兵的黑色制服，也像个无害的老好人。
路人对这场争执看都懒得看一眼，冷漠地路过。
“我感觉我要丧失掉对鱼类的喜爱了。”容乐捂住眼睛，感慨道。
百越：“不可思议，这是某位神明的眷属吗？”
容乐遭受到无形的精神攻击，连语气都有些恹恹的：“这种长相不会有错了，反正我是不会相信正常人类会长成这样的。”
“……毕竟波兰特可是被海水环绕着啊。”
他目光玩味的看着周围，似乎能从穿透平静的小镇表面，窥探到隐藏在其中不为人知的秘密。
神明无法被人类理解，也无法被人类称呼和描述，祂们没有善恶，人类对于祂们而言，只是最微小的蚂蚁。
容乐年幼时在教会生活，能够接触到许多旁人接触不到的神话典籍。
而眼前这个人的形象，显然是被书里当作典型案例讲述的，长眠于深海中神明的眷属。
它们依靠人类进行繁衍，所生出来的混血儿随着年龄渐长，身体上就会逐渐出现怪物种族的特征。
直至它们变成真正的怪物，被深海召唤，回归种族的怀抱。
在最辉煌的时期，沿海的人类城镇几乎变成了它们的聚集地，引发了人类社会的极大恐慌，最终遭到了围剿。
因此变得稀少起来，逐渐消失在大众视野，变成了记录在册的传说。*（注一）
“没想到在这种偏僻的小镇能看见这种东西，百越，我们要不要把他抓起来？”
“反正他马上就要变成怪物了吧，我还没见过这些眷属在最终转化时是什么样子呢。”
容乐兴致勃勃的提议。
百越：“希望你记得我是雇主，我们的目的是找人，不是探险。”
“明明你也很感兴趣，怪物是没人权的，等它转化完成之后，还会从海里爬上来屠杀人类，是我们的死敌哦。”
容乐语气有些活泼，如果不去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会让人以为他此时很开心。
百越注意到了他没什么情绪的双眼，叹了口气，狠狠揉了揉他的头：“既然从那个地方辞职就老老实实的做侦探吧，这种事情不要过多掺和了。”
容乐没有反抗的任由百越揉乱他的头发，淡淡垂眸隐藏着真实的情绪，表面上却是面无表情。
他的身份果然还有隐情，百越是知情人，而这起案件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他们两个明目张胆的动静也吸引了那边的注意力。
科恩看到他们后愣了一下，似乎这才想起自己鸽了两个外乡人的事实，“你们……”
“宪兵先生，我们的船昨夜遇上了暴风雨，靠岸的时间不稳定，所以迟到了一会儿。”
百越礼貌的说道。
科恩想起来了，这两位是失踪少女案的家属和受到雇佣的职业侦探。
明明是要来接待他们的，他却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还让他们两个外地人自己找了过来。
“非常抱歉，请二位稍等，我这边马上解决！”
“您请便。”
可能因为接下来还有工作的缘故，科恩直接抽出挂在腰上的电棍，低喝：“行了，街上禁止斗殴，再不听话都给我进看管所！”
威胁永远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那两人虽然不爽也只能各自离去。
科恩收起电棍快步过来，再次和他们道了歉。
他带着两人先去镇上的旅馆，方便他们存放行李和休息。
或许是因为身边有了向导，容乐两人终于没有被周围的居民当细菌一样躲避。
科恩边走边介绍道：“我们这个小镇多停留几天，基本上就能把周围的建筑熟悉的差不多，图书馆是我们的地标建筑，也是最中心的位置。”
“档案馆在它的隔壁街，波兰特大大小小的事在那里都有完善的存档，先生和侦探先生如果需要调查，那里应该对你们有帮助。”
“多谢宪兵先生，档案馆对我很有用处。”容乐探出头来，语气温柔又无害。
百越：“科恩，能和我们讲一下宪兵目前掌握的线索吗？”
“当然可以，倒不如说都是因为我们能力不足才麻烦你们。”
科恩先是有些愧疚，随即道：“案件发生之后，我们调查了受害者的人际关系，她居住在镇上的旅馆，人际圈子简单，因为是来旅游采风，受害者失踪的第一时间没有人发现，几天后旅馆的老板发现旅客一直没回来，随即报案。”
“我们整理了她在案发当天的行动路线，有目击者称她最后见过的人是罗兰，他是个船员，也兼职着受害人的向导。”
“案发当天是休息日，罗兰和受害者去了海边，体验滨海小镇独特的风情。”
容乐：“最后一句话是宪兵的调查还是罗兰的供词？”
“是罗兰的供词，他说他带受害者逛完后就离开了，受害者要求自己独自转转，关于受害者的失踪，他什么也不知道。”
谈话的功夫，三人来到了旅馆。
科恩办理入住手续后，容乐果然听到了脑海中任务完成的声音。
【角色任务：2，在天黑之前找到向导，成功入住旅馆。已完成。】
他们房间并列，百越正好靠着二楼百图图失踪前所居住的房间，当然那个房间现在已经被宪兵封锁起来了。
容乐留意过，科恩是特别要求给安排这两间房的。
百越放好行李后，看容乐打开箱子不知道在翻找着什么：“你在干什么？科恩还在下面等我们，我们得去找罗兰。”
容乐头也不抬：“等等，我想先去隔壁看一眼。”
他走到隔壁房间低头捣鼓了几下，原本上了锁的门顿时打开了。
百越：“……你也太熟练了吧？”
容乐理所当然道：“开锁不是侦探的必备技能吗？”
……虽然没办法反驳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百越跟着容乐偷偷摸进房间，直到容乐开始在房间里翻找，他突然醒悟。
“等等，我们又不是私人调查，为什么要像做贼一样撬锁？！”